1950年盛夏的一個午后,北京城悶熱異常。剛從工地調研回到西城寓所的傅作義,顧不上擦汗,便被衛士告知毛主席來電相邀,天壇公園有場體育表演。幾分鐘前還在泥漿里踏勘的前國民黨將軍,抖了抖褲腿上的塵土,快步登車——這一趟,他將迎來一次意味深長的談話。
從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算起,傅作義已與共產黨攜手一年多。那場解放,換來百姓免遭炮火,20余萬舊軍隊撤出城外聽候改編。彼時他向董其武坦言要冒“三個死”的危險,如今則是肩負水利部長重任。角色突轉,外界的掌聲激動人心,但部長椅子并非想象中那樣穩當。
到達天壇時,毛主席已在觀眾席邊等候。寒暄過后,兩人順勢聊起水利部的近況。毛主席忽然放緩語速,輕聲問道:“水利部公文上怎么少見你的批示?你當部長,是不是有職無權?”傅作義心頭一震,連忙解釋自己常年在外考察,批示才交副部長代勞。毛主席并未追問,點頭示意,神情卻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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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周恩來在國務院小會議室召集水利部中層干部。話音不高,卻句句扎耳朵:“中央把傅部長放在你們頭上,不是擺設。凡文件未經傅部長批示,一律退回重辦。”臨了他加一句,“誰敢另搞一套,就是拆自己的橋。”這一指示,迅速改變了部內“陰奉陽違”的氣氛。
回溯到政協第一屆會議,周恩來宣布傅作義出任水利部長時,會場爆發的掌聲延綿數分鐘。傅作義激動得掩面啜泣,直呼“人民領袖毛主席萬歲”。可短暫的感動壓不住舊觀念的慣性,少數干部對“黨外部長”橫挑鼻子豎挑眼,連他的座車都有人故意開到偏僻角落。一次會議結束,車不見了,秘書急得團團轉,傅作義索性攔輛三輪回家。當天深夜,周恩來得到“部長失蹤”驚報,立刻責成調查,事情才大白于天下。
從那以后,水利部開始真正運轉在正軌上。傅作義并未糾纏個人得失,而是把注意力轉向黃河、淮河與全國大小水系。生于黃河岸邊的他,對泛濫成災的泥黃水有著刻骨記憶。1950年底,毛主席親自寫下“一定要把淮河修好”八個大字,交治淮委員會與三省指揮部掛旗為令。任務落到傅作義肩頭,他沒有推辭,挎包就走,沿淮河勘察千里,拜訪農戶、看堤壩、踏沼澤,常常一身泥水進飯堂。
治淮第一年,上百萬民工投入戰役。淮河干流先后修建九座水庫、攔河閘與分洪道。有人調侃“傅部長當年帶兵如流水,如今用水來帶兵”。八年后洪患減弱,淮河沿線糧食產量顯著提高,外界終于認可這個“門外漢”練成“行家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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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場風浪中,傅作義始終謹記“立功贖罪”四個字。1958年,長江三峽、黃河小浪底等規劃相繼遞到他案頭;1960年,他冒著高燒視察河南駐馬店,踩著堤壩邊緣,同行人員連連勸阻,他甩一句:“百姓若泡在水里,咱哪能躺在病床上。”這句話日后被一位技術員記錄在工作筆記中,傳遍水利系統。
進入六十年代,傅作義年事漸高,戰時舊傷復發。中央勸他南下療養,他卻與廣東省委商量邊養邊看工程。花縣水庫、新豐江水電站、肇慶高要堤防,留下他的拐杖印,也留下批文:“仍有隱患,務必完工后再驗收。”醫生嘆氣,他只回一句:“拖得起身子拖不起工程。”
1972年夏天,傅作義遞交辭呈,請求交棒后專注國家統一事務。中共中央批準,他離開奮斗二十余年的崗位。兩年里,他在北京住所翻閱臺灣經濟、交通資料,起草多份和平建議。病魔卻悄然襲來,癌癥確診,他被送進北京醫院。病榻隔壁,周恩來也在與病痛鏖戰。一次清晨,周恩來拖著掛瓶器來到床前,握住老友的手:“宜生先生,毛主席囑我轉達,他念著你北平之功。”傅作義眼皮顫動,嘴角勉力上揚,卻沒能說出完整一句話。
1974年4月19日凌晨,傅作義去世。幾日后,周恩來主持追悼會,葉劍英致詞稱其“功在國家,名垂后世”。治淮河的錦旗靜靜懸掛會場,八個紅字在燈光下顯得分外奪目。此后,人們談起傅作義,往往只記得“北平起義”“首任水利部長”,卻少有人知,當年毛主席那句輕描淡寫的關切——“你當部長是不是有職無權?”——實則點破了統戰與用人的要義,也開啟了一段治水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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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更迭,淮河依舊東流,黃河仍在咆哮。那些早年間壓在公文袋里的紅章,如今成為檔案館里微黃的紙頁,但它們見證了一位將軍到部長的蛻變,也昭示著制度保障與個人擔當的相互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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