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10號線二期到底還修不修?”漢陽四新業主群里,這句話像打卡一樣,每晚八點準時刷屏。沒人敢@官方賬號,怕得到那句萬能回復——“暫無開工計劃”。十年了,從相親談到孩子上小學,線路圖比娃的作業本翻得還爛,工地圍擋卻連根樁都沒打。
先說點實在的:江城大道早高峰能把人逼成哲學家。七點半,導航一片豬肝紅,公交趴在最右側車道,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電動車見縫就鉆,頭盔撞著后視鏡,罵聲此起彼伏。住在四新的人算過,去漢口火車站直線十三公里,打車得預留四十五分鐘,萬一司機一聽“月湖橋”就皺眉,得再加十分鐘心跳稅。地鐵成了唯一稻草,可這根稻草飄在PPT里,連油漆都沒干。
規劃書把10號線二期吹成“快速地鐵”,時速120到140公里,聽上去像給漢陽裝了彈射器。真按圖跑完全程,從漢口火車站到全力村不過二十來分鐘,比現在快一倍。但紙面快感最害人,像網店買家秀:模特穿是都市精英,自己穿是小區保安。2014年線網規劃第一次出現10號線,同年出生的小孩現在能自己坐地鐵免票了,線路還在“深化研究”。墨水湖站一度被傳砍掉,業主連夜刷留言板,一句“沒了地鐵,湖景房直接變湖景墳”點贊破萬,官方才慢悠悠把站點加回去。那一刻居民發現,自己不是乘客,是陪跑團,負責給圖紙喊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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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期倒是干得熱火朝天。余家頭站封頂,越江隧道盾構機都起名“江城先鋒”,聽起來像馬上要拯救世界。漢口到武昌的通勤時間咔咔砍,微博曬圖:從徐東到武漢火車站,一杯豆漿沒喝完就到站。漢陽人刷到這條,順手把豆漿捏扁——同樣喝豆漿,別人地鐵里穩如老狗,自己則在江城大道上練漂移。
有人把堵車拍成短視頻,點贊最高的一條評論是“漢陽不是堵,是在給地鐵騰地方”。聽著像段子,細想卻心酸:路就這一條,車每年多十萬,地鐵不來,堵點就被永久焊死。四新南邊的工業園,老板面試先問“住哪兒”,一聽“漢口”,就搖頭——擔心你遲到久了自動離職。產業鏈被交通卡脖子,房價也跟著打擺子:同一片區,有地鐵預期的二手房掛兩萬,沒地鐵的掛一萬六,差出裝修款。買家嘴上不說,心里門兒清:地鐵不是鋼筋混凝土,是區域股交所的通行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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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大的局在新漢陽站。340億砸下去,站房造型像展開翅膀的黃鶴,媒體吹它是“武漢第四大火車站”。可翅膀下面沒軌道接客,就像五星級酒店門口沒出租車,VIP也得靠摩的。10號線二期要是能無縫換乘,四新、沌口、常福直接升艙;要是錯過,高鐵站就是別人的流量池,漢陽只管在池邊撿水花。眼尖的居民發現,規劃里線路只到全力村,離沌口核心區差兩公里,這兩公里走路嫌遠,打車嫌短,正好夠一個開發區“干瞪眼”。于是群里又冒出“加段小尾巴”的呼聲,投票鏈接轉得比拼多多砍刀還勤快。
現在五期規劃啟動,小道消息像梅雨一樣密集:今天說10號線二期被“優先推進”,明天又變成“擇機實施”。官方口徑滴水不漏,居民只能自我訓練閱讀理解——“擇機”約等于“看命”。有人把十年間的規劃文件拼成時間軸,發現每次提到二期,前面動詞從“啟動”退到“推進”再退到“研究”,像股票K線陰跌。最悲觀的評論說:等這條線批下來,無人駕駛的士都滿街跑了,地鐵車廂直接變復古景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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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抱怨完,生活還得繼續。明天早上七點半,江城大道依舊紅得發紫,公交司機依舊吼“往里走”,電動車依舊把汽車后視鏡當門鈴。人們會一邊罵街,一邊把手機導航刷新出第三條“更快路線”,然后認命地踩下油門——這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備選方案,也最不缺在備選里耗掉的耐心。地鐵10號線二期來或不來,日子不會停擺,它只是像一塊沒兌現的糖,吊著漢陽人十年,讓每一次堵車都多了一層“本來可以不必”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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