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4日的凌晨,當大多數人還沉浸在農歷新年的余溫中時,香港演藝圈的一顆璀璨將星悄然隕落。
消息一出,兩岸三地的影迷無不感到震驚與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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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在銀幕上時而是降妖伏魔的道長,時而是義薄云天的豪俠,時而是插科打諢的甘草人物,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他的離去,不僅僅是一位演員的謝幕,更標志著香港電影一個黃金時代的遠去。
午馬,這個名字對于許多觀眾來說,幾乎等同于香港電影的“活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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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原名叫馮宏源,1942年出生于天津一個曲藝世家。
上世紀五十年代末,他隨家人遷往香港,憑借著過人的語言天賦和適應能力,很快就克服了語言障礙,說得一口流利的粵語。
1963年他考入邵氏“南國實驗劇團”,成為第一期畢業生,與他同期的還有羅烈、鄭佩佩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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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僅是他個人演藝生涯的起點,也是他踏入香港電影這個風云際會大江湖的開端。
初入邵氏,午馬并未立刻獲得重用。他從最底層的龍套演員和場記做起,打雜、跑腿,什么活都干。
正是這段時間的磨礪,讓他對電影制作的每一個環節都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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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勤奮和機敏被當時的大導演張徹看在眼里,張徹不僅收他為徒,還讓他擔任自己的助理導演。
這個機會,徹底改變了午馬的命運。在片場,他一邊揣摩前輩的演技,一邊學習導演的調度手法。
1965年,他在黃梅調電影《花木蘭》中獲得了一個有幾句臺詞的小角色,雖然微不足道,卻像是打開了一扇通往廣闊舞臺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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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他不滿足于只做一個演員,在張徹的鼓勵下,他開始嘗試獨立執導。
1970年,年僅28歲的他便執導了自己的第一部電影《怒劍狂刀》,洪金寶、狄龍等一眾好友都前來幫忙,足見其在圈中已積累下不錯的人脈與聲望。
整個70年代,午馬在演員和導演的雙重身份中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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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參演了張徹執導的《金燕子》、《游俠兒》等多部武俠片,雖然多是配角,但其極具辨識度的形象和扎實的表演功底,讓他逐漸在觀眾心中留下了印記。
作為導演,他同樣頗有建樹,展現出對商業類型片的精準把握。
到了80年代,香港電影迎來了空前絕后的黃金時期,午馬也隨之迎來了自己事業的全面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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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由洪金寶開創的“靈幻功夫喜劇”風靡一時,午馬敏銳地抓住了這個風口。
他執導的《人嚇人》、《人嚇鬼》等影片,將恐怖、喜劇、功夫元素巧妙地熔于一爐,既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緊張感,又不乏令人捧腹的笑料,深受市場歡迎,也讓他在導演界的地位更加穩固。
真正讓他封神的,還是作為演員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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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徐克監制、程小東執導的《倩女幽魂》橫空出世。這部電影不僅成就了王祖賢和張國榮這對銀幕情侶,更讓一個配角綻放出了不亞于主角的光芒,他就是午馬飾演的燕赤霞。
這個角色被他塑造得層次豐富,血肉豐滿。他白天是吝嗇貪財的道士,與寧采臣為了一點小錢斤斤計agros,顯得市儈又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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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晚,當妖魔現身,他又化身為法力高強、正氣凜然的俠客,手持寶劍,口中吟唱著黃霑創作的《道》,那份“道道道,天地無極,乾坤借法”的豪情,成為了香港電影史上最經典的畫面之一。
燕赤霞的成功,在于午馬精準地演繹出了一個“大隱隱于市”的俠客形象,他有普通人的缺點,更有大是大非面前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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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借這個角色,午馬一舉斬獲第24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男配角獎,這是對他多年演技磨礪的最高肯定。
自此之后,午馬的“金牌配角”之路越走越寬。
他是《笑傲江湖》中與林正英琴簫合奏、慷慨赴死的劉正風;
是《六指琴魔》里那個瘋瘋癲癲卻武功高強的“烈火老祖”;
也是周星馳電影《情圣》里神經兮兮的騙子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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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演收放自如,無論是忠是奸,是正是邪,都能刻畫得入木三分。
他就像一塊萬能的“補丁”,哪里需要,就能在哪里發光發熱,為整部戲增添厚重感。
銀幕上的午馬義薄云天,但現實生活中的他,前半生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情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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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不掩飾自己年輕時的風流倜儻,身邊女友不斷,享受著自由不羈的生活。但他處理感情的方式卻又帶著一股老派江湖人的“道義”:
和平分手,并給予對方一筆足夠優渥的補償,確保對方日后生活無憂。
因此,他雖多情,卻從未有過任何惡性的情感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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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在情愛世界里游刃有余的狀態,仿佛是他對自己不受束縛人生的另一種演繹,直到他52歲那年,一場意外的邂逅,才讓這位“浪子”有了靠岸的念頭。
1995年,已經52歲的午馬前往深圳拍戲。
在一次朋友聚會上,他認識了年僅29歲的馬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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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燕當時從事房地產行業,年輕、漂亮,充滿了活力。
23歲的巨大年齡差,在世俗眼光看來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但對于午馬和馬燕來說,卻仿佛不成問題。
兩人一見如故,迅速墜入愛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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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這位在情場漂泊了半生的“老江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朋友都感到意外的決定——結婚。
婚后的午馬,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
他收起了所有的風流與不羈,將全部的溫柔和責任都給了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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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燕也辭去了工作,全心全意地做起了他的經紀人和生活助理,將他的事業和日常起居打理得井井有條。
1998年女兒馮智慧的出生,更是為這個家庭增添了無盡的歡樂。
曾經的“浪子”變成了一個標準的“女兒奴”和愛妻號,只要不拍戲,他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伴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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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舊活躍在影視圈,在《御前四寶》里飾演王九,在《大秦帝國之裂變》中客串百里奚,在《武林外傳》電影版里扮演婁知縣,無論角色大小,他都一絲不茍地完成。
但此時的他,心中多了一份踏實的牽掛,那份安定感,是他前半生從未體驗過的。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命運的考驗來得猝不及防。2012年午馬在一次體檢中被診斷出肺癌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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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對整個家庭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但午馬本人卻表現出了驚人的豁達與平靜。
他沒有選擇住院治療,而是繼續投入到熱愛的表演工作中。
他曾對朋友說:“與其在醫院里痛苦地化療,不如開開心心地拍好每一部戲。”他用工作來對抗病魔,享受著生命中最后的創作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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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2013年底,他的病情急劇惡化,癌細胞已經全身擴散。醫生再次建議他接受化療以延長生命,但午馬平靜地拒絕了。
他選擇回到家中,希望在生命最后的時光里,能有尊嚴地、清醒地和妻女待在一起。
2014年2月4日凌晨,這位在銀幕上戰斗了一生的硬漢,在家人的陪伴下,安詳地走完了自己71年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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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8日,他的葬禮在香港世界殯儀館舉行。靈堂之上,“瀟灑人生”四個大字,是他一生的最佳注腳。
成龍、洪金寶、曾志偉、狄龍、石天、岳華、姜大衛、唐季禮這八位在香港影壇舉足輕重的人物,親自為他扶靈。靈堂內外,擠滿了前來吊唁的圈中好友和自發前來的影迷。
這場盛大的告別,無聲地訴說著午馬在圈中的好人緣和他為香港電影做出的卓越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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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馬走了,留下比他小23歲的妻子馬燕和年僅16歲的女兒。
所有人都為這個破碎的家庭感到擔憂,也猜測著還很年輕的馬燕未來的路會怎么走。
很多人認為,她或許會在撫平傷痛后,選擇開始新的生活。馬燕的選擇,卻讓所有人為之動容和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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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再婚。她選擇了一個人,守著對丈夫無盡的思念,獨自將女兒撫養成人。
丈夫生前拍攝的最后幾部電影《化妝師》、《等愛歸來》上映時,她會買票走進影院,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銀幕上那個熟悉又遙遠的身影,淚流滿面。
丈夫的榮譽,由她來守護和延續。2016年第20屆華鼎獎追授午馬“中國電影終身榮譽獎”,馬燕身著一襲黑裙,獨自走上星光熠熠的舞臺,從頒獎嘉賓手中接過了那座沉甸甸的獎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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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代替丈夫,接受了他奮斗一生的事業給予的最高敬意。
2018年紹興柯橋新銳電影節追授午馬“經典光陰騎士獎”,她再次前往,替丈夫接過了這份遲來的榮光。
她的每一次出現,都是在提醒世人,不要忘記這位杰出的電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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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距離午馬去世已近11年,他的女兒馮智慧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馬燕也已年近花甲,歲月的風霜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但她的眼神依舊溫柔而堅定。
她和女兒過著平靜而低調的生活,偶爾會和丈夫生前的老友們相聚,在談笑間,追憶那個屬于午馬的,瀟灑不羈的黃金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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