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說個有意思的故事。
明朝安慶有個叫范瑤的男人,二十歲就跑去當?shù)朗苛恕@是什么概念?
相當于現(xiàn)在一個剛大學畢業(yè)的年輕人,工作沒找,對象沒處,突然宣布「老子要出家」。家里人能不炸鍋嗎?
問題來了:這小子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年紀輕輕就看破紅塵了?
說起來,這事還得從他那點破事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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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瑤這人吧,從小就不是個能吃苦的主兒。
讀了幾年書,家里窮得叮當響,供不起了。按理說這時候該咬牙扛活兒養(yǎng)家,對吧?這貨倒好,一轉身就娶了媳婦。你以為他是想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天真了。
娶媳婦不是為了過日子,是為了有人伺候他。
妻子是個老實女人,勤勤懇懇操持家務,生了兒子后更是累得腰都直不起來。范瑤呢?天天捧著本道家典籍裝模作樣,嘴里念叨著「紅塵如夢」「萬法皆空」這類屁話。
你說他要真修行也行啊,關鍵這廝白天裝高人,晚上該吃吃該睡睡,一點都不耽誤。用現(xiàn)代話說,這就是個精神上的逃避者,行動上的寄生蟲。
熬到二十歲那年,范瑤終于憋不住了。
某天晚上,他跟媳婦說:「娘子,我要出家。」
妻子愣了:「你說啥?」
「我對塵世厭倦了,要去當?shù)朗啃扌小!狗冬幰槐菊?jīng)地說。
妻子沒哭,沒鬧,只是低著頭問了句:「那我和孩子怎么辦?」
范瑤沉默了一會兒,扔下一句:「各有各的緣法」,第二天就卷鋪蓋走了。
這話說得多漂亮啊——各有各的緣法。說白了就是:你們死活我不管了,我要去追求更高的境界。
妻子抱著三歲的兒子,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盡頭,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這一別,就是三十年。
范瑤進了道觀,心里美得很。
終于不用面對那些柴米油鹽的破事了,終于可以安心修道了——他是這么想的。
道觀里的生活確實清靜,每天念念經(jīng)、打打坐、跟師兄弟們聊聊玄學,日子過得飄飄然。可四年下來,范瑤又覺得不對勁了。
怎么說呢?道觀雖然清凈,但太他媽無聊了。
每天就是那幾本破經(jīng)書,翻來覆去就那幾句話,念得他都能倒背如流了。師兄弟們也沒啥意思,不是老頭就是呆子,聊不到一塊兒去。
范瑤又開始琢磨了:不行,得出去云游,去找真正的修行之地。
于是他又一次「瀟灑」地離開了——這回連招呼都不打,直接腳底抹油。
這人就是這樣,哪里不爽就跑哪里,從來不問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云游了幾個月,范瑤來到一個山村。那天霧特別大,伸手不見五指那種。他在霧里轉悠了半天,突然霧散了,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仙氣繚繞,靈氣充沛,簡直是修行者的天堂。
范瑤心想:這下可找對地方了!
正美著呢,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走過來,笑瞇瞇地說:「道友,看你一臉懵,是第一次來仙界吧?」
范瑤差點沒跪下——啥?仙界?老子走了狗屎運了?
這男子叫段子羽,是個剛飛升的小神仙。他熱情地帶著范瑤到處轉悠,介紹這里的情況。范瑤越看越興奮,心說:這才是我該待的地方啊!
「段兄,我也能修成神仙嗎?」范瑤眼巴巴地問。
「當然能,」段子羽指著遠處的山谷,「那里聚滿了靈氣,你去打坐修煉,很快就能飛升。」
范瑤這下更來勁了——看吧,我就說嘛,我是有仙緣的!
他屁顛屁顛地跑到山谷,找了塊地方一坐,開始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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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煉的日子過得飛快。
兩個月后,范瑤真的成仙了——身體輕盈,飄飄欲仙,那感覺就像是吃了大麻一樣爽。
他興奮地找到段子羽:「我成了!我真的成仙了!」
段子羽笑著恭喜他。兩人每天在仙境里閑逛,聊聊道法,喝喝仙酒,日子過得不要太愜意。
可過了一陣子,范瑤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家里還有老婆孩子呢。
他這一走都不知道過了多久,妻兒現(xiàn)在怎么樣了?兒子該長大了吧?說不定都娶媳婦了?
「段兄,我想回去看看家人,」范瑤說,「分享一下我成仙的好消息。」
段子羽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說:「那你去吧,小心路上。」
范瑤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霧氣又起,他穿過霧氣,回到了那個山村。
可眼前的景象讓他傻眼了。
村子還是那個村子,但完全變了樣。他家的老屋已經(jīng)破敗不堪,屋頂塌了一半,門框歪歪斜斜。
范瑤慌了,沖進村里問人:「范家在哪?范瑤家在哪?」
村里的年輕人一臉茫然:「范瑤?誰啊?」
一個老頭顫顫巍巍走過來:「范瑤?那不是三十年前跑去當?shù)朗康哪莻€嗎?早就死了吧?」
「啥?三十年?」范瑤腦子嗡的一聲——仙境待兩個月,人間已過三十年?
他腿一軟,差點栽倒。
范瑤瘋了一樣在村里打聽,終于拼湊出了真相。
他走后,妻子獨自帶著兒子生活。一個女人家,能有什么出路?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做針線活,累得像頭牛一樣。
可再怎么累,也管不住兒子。
兒子從小缺少父親管教,長大后就知道瞎混。十五六歲的時候迷上了青樓女子,整天往那種地方跑。妻子苦勸無用,氣得吐血,最后兒子二十多歲就因為縱欲過度死了。
妻子受不了打擊,沒多久也跟著去了。
范瑤聽到這里,整個人都木了。
他追問:「那他們死之前,有沒有留下什么話?」
村里人搖頭:「能留啥話?你媳婦死前一直念叨著你的名字,說等你回來。可你回來了嗎?」
這話像刀子一樣扎在范瑤心上。
他二十歲跑路,現(xiàn)在五十歲了——可他因為成仙,外表還是二十歲的樣子。他永遠年輕了,可他的妻兒卻在苦難中死去了。
范瑤在破屋前跪了一夜。
第二天,有個年輕女子來祭拜,范瑤上前詢問,才知道她叫范爍伊——他的親孫女。
「我爹死的時候,我才五歲,」范爍伊紅著眼說,「我娘也因為傷心,沒幾年就走了。我一個人活到現(xiàn)在,村里那些光棍三天兩頭來騷擾,說我是個沒人管的孤女,想占我便宜。」
范瑤聽完,喉嚨像被卡住了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就是他追求的「更高境界」換來的結果——妻子勞累而死,兒子墮落而死,孫女孤苦無依。
「你是誰?」范爍伊警惕地看著他。
范瑤沉默了很久,終于說:「我是你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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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爍伊當然不信。
「你看著比我還小,怎么可能是我爺爺?」她以為范瑤是個騙子。
范瑤把前因后果都說了一遍——怎么出家,怎么誤入仙境,怎么成仙,怎么回來發(fā)現(xiàn)物是人非。
范爍伊聽完,先是震驚,然后是憤怒:「所以你當年就為了修仙,把我奶奶和我爹扔下不管了?」
范瑤無法反駁。
「你知道我奶奶死前最后一句話是什么嗎?」范爍伊眼淚掉下來,「她說:『如果再來一次,我絕不嫁給范瑤。』」
這話比刀子還狠。
范瑤沉默了很久,最后說:「我知道說什么都晚了。但我還是想盡力彌補。」
他從懷里掏出二十兩銀子——這是他在仙界修煉時得到的。
「這些做你的嫁妝,找個好人家嫁了吧,」范瑤說,「村里那個木匠人不錯,老實本分,你可以考慮他。」
范爍伊看著這些銀子,突然笑了,笑得很苦:「二十兩銀子,就能彌補三十年的拋棄嗎?」
范瑤沒說話。他知道說什么都是蒼白的。
他留在范爍伊家里住了一段時間,幫她趕走了那些騷擾她的光棍。等她嫁給木匠,生活安定下來后,范瑤才放心離開。
臨走前,范爍伊問他:「你還要回仙界?」
范瑤點點頭。
「那你這輩子都會這樣,」范爍伊冷冷地說,「永遠在逃避,永遠覺得別處更好,永遠不會快樂。」
這話像詛咒一樣跟著范瑤回到了仙界。
重新回到仙界的范瑤,發(fā)現(xiàn)一切都變了。
不是仙界變了,是他變了。
以前覺得這里清靜美好,現(xiàn)在覺得無聊透頂。每天除了打坐就是閑逛,除了修煉就是聊天,日復一日,毫無意義。
他開始明白段子羽為什么老是一副淡然的樣子了——神仙的生活其實就是高級版的退休,看起來很爽,實際上閑得發(fā)慌。
范瑤越來越空虛,越來越焦慮。
「段兄,你說修仙到底是為了什么?」他問段子羽。
段子羽笑了:「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你覺得呢?」
「我他媽不知道!」范瑤煩躁地說,「我以為修成神仙就能快樂,結果還是這么痛苦。我以為離開凡塵就能解脫,結果還是放不下心里的事。」
段子羽看著他,緩緩說:「你不是想修仙,你只是想逃避。」
這話像一記耳光,把范瑤扇醒了。
「能帶我去地府嗎?」范瑤突然問,「我想見見我妻兒。」
段子羽嘆了口氣,最終答應了。
兩人來到陰曹地府,找到了范瑤妻兒的魂魄。妻子的魂魄看到范瑤,先是驚訝,然后轉身就走。
「娘子!」范瑤追上去,「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
妻子的魂魄停下了,但沒回頭:「你現(xiàn)在說對不起,有什么用?」
「我知道沒用,但我還是想說,」范瑤跪了下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兒子,對不起爍伊。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就是當年離開了你們。」
妻子沉默了很久,最后說:「我不恨你了。但我也不原諒你。下輩子,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范瑤托了關系,讓妻兒的魂魄能投個好胎,下輩子不再受苦。做完這些,他回到仙界,心里卻更加空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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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過去了。
范瑤還是那個樣子——永遠年輕,永遠空虛,永遠痛苦。
他開始懷疑修仙的意義,開始想放棄一切修為,重新做回凡人。
「你瘋了嗎?」段子羽攔住他,「你知道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仙緣,你要放棄?」
「可我不快樂啊!」范瑤吼道,「我活了一百多年,一天都不快樂!」
段子羽看著他,突然問:「你知道你為什么不快樂嗎?」
「為什么?」
「因為你從來沒有真正活過,」段子羽說,「你二十歲逃避責任,后來逃避凡塵,現(xiàn)在又想逃避仙界。你以為換個地方就能解決問題,其實問題一直在你心里。」
「你不是在修行,你只是在逃避。而逃避的人,永遠找不到平靜。」
范瑤愣住了。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他這一生,都在逃避。
逃避貧窮,逃避責任,逃避凡塵,逃避痛苦。可無論逃到哪里,痛苦都跟著他。
因為真正的痛苦不在外面,在他心里。
他用了一百年才明白這個道理,可已經(jīng)晚了。妻子死了,兒子死了,孫女也不知道活成什么樣了。
他修成了神仙,卻失去了做人的資格。
范瑤站在仙界的山巔,看著下方的云海,心里想: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會選擇出家嗎?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他依然是神仙,依然年輕,依然空虛。
他得到了永生,卻失去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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