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單休的周末,喬宇按例不回家,準備去滿爺那幫著看店,繼續學習陰陽術的入門知識。
剛出教室,就被一個熟悉的身影攔住了:“喬宇哥。”
黃琳兒還是扎著馬尾辮,上身白色襯衣,下身牛仔褲,笑盈盈地看著喬宇:“你帶我一起去滿爺那唄。”
上次洪晨的事情結束,黃琳兒來找喬宇了解了后續,知道他現在放短假都會去滿爺那當學徒,羨慕得不行。
喬宇糾正說還算不上徒弟,畢竟沒有正式拜師,黃琳兒告訴他,她早聽干娘說過,滿爺一身好本領,收徒卻極為嚴格,幾十年來就收了兩個,很多人想打“曲線救國”的主意,說到他店里打雜、幫忙,他一概拒絕,現在既然同意讓喬宇先在店里待著,收他當徒弟就是遲早的事。
“你去做什么?”
黃琳兒眨巴著眼睛,如實回答:“他老人家是咱們行業的老神仙,我當然也想學點皮毛知識。”
“這……”喬宇有些猶豫:“沒事先給他說就帶你去,有些不好吧。”
“我不白學。”黃琳兒揚了揚手里的一個小竹簍:“我帶了見面禮,你放心吧,他肯定喜歡。”
“這里面是什么東西?”喬宇好奇地問。
黃琳兒俏皮道:“暫時保密。”
她都這么說了,喬宇也不好再推辭,何況,易經堂的位置是公開的,就是他不帶黃琳兒,她也能自己去。
兩人一路閑聊,不知不覺就到了通安巷口,喬宇暗想,倒是比他以往獨自走過來要愉悅許多。
“唉,喬宇。”
喬宇循聲看去,是巷口一家副食店的店主老張。
滿爺擅長陰陽之術,看事準,待人和善,是通安巷的名人。所以,喬宇在易經堂做學徒一事很快就在巷子里傳開了,好些店主老板都識得他。喬宇在老張這買過幾次東西,通過交談,也算是相熟了。
“張叔,什么事?”喬宇站住,禮貌地問。
“我老家來的人找滿爺,我這走不開,你幫著帶過去吧。”老張說著,指了指旁邊站著的中年男子,又向男子介紹道:“他是滿爺的徒弟,你去了把你家的事從頭到尾仔細給滿爺講講。”
“謝謝大兄弟。”男子兩手伸出,把老張的右手握住搖了幾下以表達謝意,然后又拉著喬宇道:“小兄弟,煩請帶個路。”
到了易經堂,男子向滿爺行禮,滿爺引他落座,喬宇適時端上茶水,就聽其介紹道,他來自郊縣的張家村,前一陣子,老父親去世前后,出了些怪事,家里人怕夜長夢多,盡早把人埋了,可邪乎的事仍然沒斷,他想起有一回聽老張提起認識一個厲害的陰陽師,就找了過來。
去世的老爺子82歲,自三年前老伴先一步因病離開后,他就一直獨居。
兩人育有三兒兩女,來找滿爺的是大兒子,除了他安家在村子里,其余四人都在外面,很少回來。自然,照顧老人的擔子都落到了大兒子身上。
大兒子自己有一家子人要養,平日除了種莊稼,還會就近做一些散工,但只要他在村里,基本每天都會去父母家走一趟,看看有沒有什么重活需要做的。
母親在時,二老相互陪伴照顧,倒也沒給后輩找多少事。但母親離世后,父親受到刺激,脾性大變,不出門,不做事,不與人接觸,成天窩屋子里,還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從每天一頓酒,發展到后來每天三頓酒,從早飯就開始飲。
好在,老爺子喝了酒倒也不怎么耍酒瘋,多是自言自語,實在喝大了就睡過去,不會礙著旁人。
大兒子開始也勸,說年齡大了這么喝太傷身體,老爺子卻根本不聽。有幾次,大兒子過去,碰到老爺子醉得厲害,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最嚴重的一回,大小便失禁,拉了一褲襠。
大兒子氣得不行,說他這樣早晚喝死,老爺子卻說,喝死算了,早死早了,反正活著沒什么意思。大兒子性格墩厚,心善,一聽這話,又有些不忍,想著老父親年齡大了,身邊沒個說話的人,內心孤獨,是在用酒精麻痹自己。
索性,大兒子不接外面的散工了,安心待在村里,除了種地,閑時都過來,照顧父親,陪他說話,和他一起喝酒,這樣就能控制他喝酒的量了。
就是這期間,大兒子才知道,父親喝酒后說的話,對象基本只有一個,就是已經去世的母親。無論父親是對著空氣,還是對著大兒子說話,那神情,那語態,以及說話的內容,都像在對著亡妻。
剛開始,大兒子念及母親在世時的點滴,也會跟著傷心難過,但到后面也漸漸麻木了,畢竟人活著要往前看,不能永遠沉溺在悲痛情緒中。
可慢慢的,大兒子又發現,父親講話時,更多不是悲傷,反而很正常,有些時候,還會講得眉飛色舞,好似母親沒有去世,就在父親面前聽他暢談一般。
有一回,大兒子實在忍不住,沖老爺子說:“爸,你別這樣,俺娘沒在了。”
老爺子立馬大怒,指著一處吼道:“放狗臭屁,你娘不好好在這嗎!”
大兒子見狀,怕刺激到老爺子,只得作罷。他仍然把造成父親這樣狀態的原因歸咎為母親去世后,父親情感上受到沉重打擊,一時接受不了,產生了自我保護機制。他給其他幾個弟弟妹妹講了家里的情況,希望他們有時間多回來,不指望拿生活費、做農活,主要是陪陪老人。弟妹們嘴上答應著,行動上卻沒什么表示,離得近的,逢年過節來看一眼,匆匆吃個飯就走了,離得遠的,甚至一年都難見一回。
自大兒子沒在外打散工后,家里收入少了一大截,大兒媳為此鬧了好幾回,說又不是只有一個孩子,憑什么就他們家照看。
大兒子沒讀過什么書,但小時候父親照顧年邁的爺爺奶奶時任勞任怨的樣子深深刻在了他的記憶里,就寬慰道:“盡孝各憑本份、憑良心,咱不和別人比。”
在大兒子的悉心照顧下,老爺子的生活起居都還處于正常狀態,直到有一回,大兒子進屋后怎么都不見父親,他在村里到處找,逢人就問,有個村民說上午遠遠看到老爺子往鎮上方向走了。
雖然老爺子現在很少出門,但既然有人見著,大兒子心里也算有了底,覺得他或是想通了,特意到熱鬧的鎮上轉一轉。
大兒子找了一圈沒收獲,就想著父親會不會已經回家了,又往回走,結果家里還是沒人。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去鎮上找時,聽到堂屋那邊有聲響。
大兒子循聲走過去,屋子里沒人,聲音也沒了。當地農村的堂屋,一般供有神龕,還擺有老人的壽棺。當時天已經黑了,雖然開著燈,還是有些瘆人,大兒子剛準備退出去,響聲又來了。
這回他聽得清楚,聲音來自墻角那口漆黑的棺材。原本這里有兩副棺材,是父母在他們60多歲時購置的,待自己百年歸山后使用,母親去世用了一副,現在這副是父親的。
“爸。”大兒子心下疑惑,壯膽喊了一句。
里面傳來一個人聲的回應,正是老爺子。大兒子松了口氣,連忙上前,推開厚重的棺材蓋,就見父親躺在里面,雙眼閉著,散發出陣陣酒氣,一看就是喝多了。
“爸。”大兒子喊著去拉父親,待把他扶著從棺材中坐起才發現,父親身上的衣服有古怪,根本不是正常衣服,而是一身藍紫色壽衣。
大兒子邊扶著父親出棺材邊大喊他,直等把他弄到床上躺著,又給他洗了把冷水臉,他才清醒一些。
此時,大兒子已經把那壽衣扒拉了下來扔在一旁,黑著臉道:“爸,你咋這樣?是不是要把我氣死!”
老爺子竟是沒惱,而是伸手摸了摸面前滿臉溝壑的兒子的臉,笑道:“兒啊,我想你娘哩,她來接我了。”
乍一聽這話,大兒子后背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但轉念一想,這是父親酒后又在說胡話,更何況,就算有什么名堂,那也是自己老娘,他自認老娘在世時侍奉她沒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也就坦然了,遂瞪著父親說:“你成天喝了酒就說瞎話,人死如燈滅,老娘死兩年了,你也該走出來了。”
“我沒說瞎話,你娘真在,剛才還和我躺一起。”說著,老爺子用手一指,正是堂屋那棺材方向。
大兒子瞬間頭皮發麻,再也控制不住,直接罵道:“你真是老糊涂了!你再這樣,我也不管你了!”
大兒子性格憨厚,平日對父親極有耐心,很少兇他,這一回是真動氣了,所以聲音很大,倒也管用,老爺子被唬住,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默默低下頭,沒再辯解。
大兒子見狀,緩和了語氣,問他壽衣是哪來的,活人穿這東西晦氣。父親回答說是到鎮上紙扎鋪買的,又拿過壽衣,叮囑道:“我今天專門選的,你別給我扔了,過陣子我死了就穿它。”
大兒子佯怒道:“你身體好著呢,還要活到九十一百歲,不準瞎說!”
老爺子見兒子又扳起個臉,沒敢吭聲,只把壽衣捏在手里。大兒子不得不承諾,先把衣服給他收著,等真到了那一天,會給他穿這件。
老爺子聽罷,這才放心。大兒子讓他早點休息,出得屋來,想起剛才只顧著把父親扶過來,堂屋里的棺材蓋還沒合攏,而老話有說,壽材一旦提前開了蓋,人的死期就會提前,很不吉利。
大兒子雖內心有些不愿意這么晚再去堂屋那邊,卻又害怕蓋子長時間不合攏,會對父親有更不好的影響,只得硬著頭皮過去。
令人震驚的是,他走到堂屋,打開白熾燈后,昏暗的燈光下,黑色棺材嚴絲合縫地擺在那,蓋子蓋得好好的。
大兒子如遭雷擊,整個人呆在原地,再想起方才父親的話,只覺呼吸都困難起來。
“一定是我把爸扶出棺材后,順手把蓋子合上了。”棺材蓋有十來厘米厚,非常重,別說他單只手,就是雙手齊上,也得使出點力氣才能推動。
之前他把蓋子推開時用力的情形都還歷歷在目,所以,如果他剛才真合上了棺材蓋,不可能這么會兒功夫就不記得了。
但在這個時間點,遇到這種詭異的情況,他必須找個理由說服自己。
想著,他連燈也沒關,就準備關上堂屋門出去。
就在這時,他分明聽到棺材里有細微的響動傳來……
(這個陰陽師系列故事大家喜歡看嗎?咱們明天接著講啊。)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