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
陶雅雯就成了我家里的常客。
她和下了崗的我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每天打扮得光鮮亮麗。
而我,卻日漸滄桑。
恐懼將我包圍。
難道又要重復(fù)上輩子的悲劇嗎?
我不想,也絕對不能。
所以我脫下圍裙,找到陳紅,和她商量著找些營生干。
正好入了冬。
我們一人買了一輛三輪車。
支上小攤,賣起了冰糖葫蘆。
“你賣這玩意兒能賺幾個錢?”
“還不如好好在家?guī)Ш⒆樱瑑粼谕饷娼o我丟臉。”
霍致遠(yuǎn)又在冷嘲熱諷。
自從我下了崗,霍致遠(yuǎn)對我的態(tài)度也越來越惡劣。
可我早就練就銅墻鐵壁,不再搭理他,繼續(xù)鉆研自己的營生。
天氣太冷,手套止不住寒。
我手上起了層層凍瘡。
有些裂口已經(jīng)流膿、潰爛。
晚上疼得睡不著覺。
霍致遠(yuǎn)看見,卻只是輕描淡寫道:
“都叫你不要出去了,現(xiàn)在受了罪,也是活該。”
“而且不就是幾道口子嗎,看你齜牙咧嘴的,至于嗎?”
胸口一陣撕裂般的疼。
他對我手上的傷不聞不問。
可上一世,他提出要跟我分家的由頭,正是因為陶雅雯的手。
她的手因為之前在廠里長期使用工具,指關(guān)節(jié)過度磨損,得了關(guān)節(jié)炎。
有時候犯病,飯做不了,被子都疊不了。
霍致遠(yuǎn)心疼得要命。
中醫(yī)、西醫(yī)都帶她看了個遍。
她疼得受不了。
他就一遍遍用毛巾幫她熱敷。
她還是叫著疼。
所以,他就決定徹底搬過去照顧她。
“雅雯的手是因為在廠里幫我,才落下病根的,明明五年前她就能病退,可她還是為了我,又等了五年。”
“于公于私,我都不能不管。”
兒子文耀也在一旁勸我:
“媽,爸和陶阿姨那是革命友誼,您就別拿家庭婦女那套來綁著爸了。這些年,家里里里外外,不都是爸在操心?您就別添亂了。”
父子倆冷漠地對我宣告。
他們要離開我,選擇陶雅雯了。
行李箱一個一個搬走。
柜子空了,書架也空了。
我的心也空了……
霍致遠(yuǎn)就是這樣。
在乎和不在乎都這么明顯。
上一世,我只是在騙自己罷了。
現(xiàn)如今,我絕對,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我咬著牙,給自己涂了凍瘡膏。
裹上了厚厚的紗布。
第二天,繼續(xù)出攤賣冰糖葫蘆。
白天出攤,晚上我就躲在廚房。
點上一盞微弱的燈繼續(xù)學(xué)習(xí)。
我是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
現(xiàn)在,我還想繼續(xù)深造。
考一個研究生。
不僅如此,我還偷偷考取了高級工程師的證書。
眼前的日子雖然苦。
可我知道,只有不斷學(xué)習(xí),我才能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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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所有的努力,霍致遠(yuǎn)通通都不知道。
他借著陶雅雯的關(guān)系,在廠里混得風(fēng)生水起。
每天回來得越來越晚。
聽之前的同事說,兩人的緋聞在廠里已經(jīng)成了公開的秘密。
他們都笑我,成了可憐的母王八。
禮拜六,霍致遠(yuǎn)又說要加班。
那天零下三十度。
我站在電影院門口,凍得渾身都結(jié)了冰。
糖葫蘆還剩幾根沒賣完。
我舍不得走,想再等一等。
沒想到,我竟然在電影院門口看見了霍致遠(yuǎn)和陶雅雯。
他們一左一右,中間還牽著文耀。
從遠(yuǎn)處看,他們才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陶雅雯一眼就看見了我。
她故意朝我走來,笑著叫我:
“師娘好呀。天這么冷,你還在這賣糖葫蘆呢?”
“師父,就剩四根了,你幫師娘買了吧,正好我想吃甜的。”
霍致遠(yuǎn)冷著臉,買下了我的糖葫蘆。
嘴里還嘟囔著:
“天天能賺幾個錢?丟人現(xiàn)眼!”
“師娘,電影馬上就要開始了,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看?”
我低頭收攤,沒有搭理陶雅雯。
她還繼續(xù)犯賤。
“也是,師娘,你賣糖葫蘆這么辛苦,二十根也換不來一張電影票的錢。”
“那我們先去看了,你早點回家吧,我會照顧好師父和文耀的。”
轉(zhuǎn)身之前,文耀朝我惡狠狠做了個鬼臉。
那天風(fēng)雖然大,還是聽見了他小聲地說:
“她真丟人,我不想讓她做我媽媽了……”
那一刻,我的心徹底死了。
這對父子,我一個都不會要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盯著日期,一陣興奮。
馬上就要等到那一天了……
等什么?
上一世的十二月十號啊。
那天,廠里那臺德國機床壞了。
而整個第二機械廠,能修這臺機器的人,只有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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