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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母輩的婚姻,一個關于抉擇、掙扎與救贖的故事。
1
黎云霄走進教室的時候,沒想到這會是不尋常的一天。
大焦莊小學的班級設置,不像城里的學校,有明確的年級區分。因為老師少,高年級和低年級學生,是混在一起上課的。
云霄的班里,有拖著兩掛鼻涕的小男孩,也有小芹這樣的半大姑娘。老師上課時,大小學生混在一起,很容易互相影響。
云霄把課桌重新做了調整。按高低年級,把學生分別集中在教室兩端。輪到哪個年級上課,學生就把座位換到黑板前面來,不上課的年級就在教室后面上自習。
這樣,班級的秩序就分明了許多。
班里的孩子們瞪著眼,望著這位年輕瘦弱的女老師,充滿了好奇。有些搗蛋鬼已經躍躍欲試,想給新老師一個下馬威。
但很快,他們就被云霄生動有趣的講課,給吸引住了。而且隱約感覺到這位外表柔弱的女老師身上,有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小芹更是張著一雙星星眼,目不轉睛地盯著云霄,恨不得把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吃進腦子里去。
但她發現,老師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講課的聲音也斷斷續續,好像一口氣撐不到一句話說完似的。
云霄虛弱地用雙手撐住講臺,她抬起頭,掃了一眼教室后面上自習的學生。突然間,她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一陣陣發黑,她指甲狠狠掐進木頭里,粉筆從指尖滑落,啪的一聲,在地上摔成了好幾截。
她聽見小芹在驚呼,可不知為什么,那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云霄醒來時,躺在西廂房的小床上。小芹紅著眼睛蹲在床前,小周老師正在跟一個清瘦的老者說話。
“小芹,現在什么時間了?我剛才是不是暈過去了?”
小芹用力點點頭,突然咧開嘴,“哇”的哭出聲來。
小周老師趕緊走過來,把小芹從地上拉起來,“傻丫頭,你要再哭,可就把你黎老師嚇著了啊。”
他又轉過頭來望住黎云霄,溫和地笑著,
“沒啥大事,你就是昨天累著了。哦,這位大伯是小芹從村里請來的,方圓幾十里,有啥頭疼腦熱的,大家伙都找大伯看,三副藥包好!”
云霄欠起身,跟老者致謝。“辛苦您了,大伯。小周老師麻煩你打開那個抽屜,錢擱在里面的布包里。”
老者目光炯炯地看著云霄,擺了擺手,“不必了。你們能來村里,教娃娃們讀書,這是大恩德呀!我那些藥材,都是去山上采的,不值啥錢。”
說著話,他讓小周老師跟他上家里去取藥。
出門后,走到院子里,小周老師回頭望望屋里,輕聲詢問老者,“大伯,黎老師身體沒啥大問題吧?”
“寒氣入了胞宮,傷了根本,只怕……以后就難嘍。不是吃藥能急得來的,得慢慢養,最忌再受寒、受累、受氣。”
他頓了頓,“不過,我看這位老師的面相倒是極和善,興許就沒啥大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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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云霄在床上躺了一天,吳老師和焦校長一起來看望她。
吳老師還是掛了一臉的假意關心,焦校長的神情,倒是跟往日有些不同。
他在屋里轉了一圈,就出去了。再回來時,身后跟著一個壯實的漢子。焦校長吩咐那人,“老三,你在這屋頭上搭個棚子,在里頭盤個灶,能生火熬個藥煮個掛面就行。”
吳老師黑著臉,盯著焦校長,“老焦啊,這搞特殊化可不行啊!我們的同志是來鍛煉意志的,可不是來享受的。”
焦校長滿臉笑容,把他拉到門外邊,附耳道,
“哎呀吳老師啊,我都打聽了,黎老師肚里的娃……嗨!俺不是給城里的同志搞特殊,但咱也……不能作孽哇!“
吳老師手一抬,剛要說話,恰好老三正推了一小車土過來,焦校長趕忙卷卷袖子,喊了一嗓子,“來來來,俺給你搭把手。”
云霄病著的時候,小芹自告奮勇要來照顧她。焦校長和小芹的爹娘都答應了。
傍晚的時候,小芹的娘抱著一床舊被窩,挎著一個包袱,送小芹過來。
小芹娘比云霄大不了幾歲,看著卻比她年長一輩似的。她稀罕地看著云霄這間簡陋的小屋,又伸手摸摸碎花布的墻圍子,嘖嘖稱贊,
“哎喲喂,咋弄得這么好哩,你瞅瞅,真干凈真好看咧。怪道俺們小芹說,黎老師就跟那天上的仙女似的。”
云霄虛弱又感激地笑著。她坐起身,從包里翻出另一塊花布來,這是媽讓她替換著用的,
“大嫂,這是我媽用碎布頭子縫的,您要不嫌棄,就拿回家用吧。”
她又拿出一件米黃色的毛線衣,遞給小芹,“這是老師愛人單位發的毛線衫,你拿去穿吧。”
小芹猶豫地看娘的眼色,云霄笑著塞到她手上,“聽老師的,穿上試試。”小芹這才美滋滋地收下了。
小芹娘回去時,偷著給云霄缸子里,放了6個煮雞蛋,還有一把大紅棗。
云霄看見,紅了眼睛。
灶盤好后,要曬幾天曬結實了才能用。小周老師就去村里借了藥鍋子,到學校的爐灶上去給云霄煎藥。他端著藥鍋子穿過院子時,吳老師陰沉的眼睛,狠狠盯著他的身影。
云霄身體恢復后,重又回到了課堂上。
經過了這次劫難,她對大焦莊小學和這里的人,有了一種莫名的親近。
她想干事的心,又躍躍欲試起來。
她率先在班里成立了數學小組和語文小組,語文小組后來又細分成了朗誦組和作文組。
孩子們那手舉得,一個比一個高。恨不能把所有的小組全報上。
云霄教他們怎么心算,怎么用最快的辦法,得到一個復雜算式的答案。她還啟發學生把學到的知識,用到生活里去,幫父母解決實際的問題。
在他們來支教之前,連高年級的學生們都不會寫作文。云霄在黑板上寫下命題作文的標題,兩節課時后收回來一疊的白卷。
再上課時,她改變了教學方法。她教學生們先畫問號。她拿起一張紙,大聲說,
“大家不要被寫作文嚇倒。我們就當是跟這張紙在說話,說話的時候,我們在每一句后面,都畫上一個問號。比如,小明今天沒來上學,咱們畫個問號,他為什么沒來?是生病了,還是在家挨打了?”
學生們哄笑起來。
“大家為什么笑啊?這里面是一種什么情緒啊?每件事都往深處想一想,然后,誠實地把它們記錄下來。大家再試一試好不好呀?”
“好!”學生們興奮地異口同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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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云霄上課的時候,焦校長背著手站在門外聽。他聽得聚精會神,連臉上的溝壑都舒展開了。
后來,焦校長就帶著大焦莊小學的老師來旁聽,還要求不但要聽,還要做筆記,要在各個班上開展學習,學習城里老師帶下來的先進教學經驗。
云霄建議學校做一個簡報欄,把全校學生的優秀作文,全都張貼出去,供同學們參考學習,也進一步提高大家的學習熱情。
焦校長如今看云霄的眼神,已經完全兩樣了。他笑得瞇縫著眼睛,不住地說,“好好好,小黎老師這個建議好!我馬上安排辦!”
吳老師遠遠的站在屋檐下面,擰著眉頭,偷偷窺視著。陽光在他臉上,投下一層灰蒙蒙的陰影。
有一天下午,吳老師陰沉著臉,走進辦公室。他重重地咳了一聲,
“都停一停手里的活,我下個通知,今天晚上咱們要開個會。要組織一場教學思想的大討論,公開批判“資產階級的教育觀”。每位老師都必須參加,不準請假。“
他目光掃過云霄的臉,然后背轉身出去了。
吃晚飯時,小周老師來找黎云霄,他望望四周,見吳老師不在,才湊過來悄聲說,
“黎老師,晚上你最好有點準備,這回,哼,又是沖著你來的。”
云霄眼里閃著平靜卻倔強的光,“都習慣了,他還能把我怎樣?真不知道我哪得罪他了?”
小周老師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么,但說無妨。”
“黎老師,你真的不知道嗎?”
云霄懵懂地望著他。
小周老師又看了四周一眼,壓低嗓音說,“倆原因。第一他嫉妒你。第二,你擋了他的道。”
云霄更迷糊了,嫉妒她能猜到,擋道是怎么回事?她一個臨時老師,能擋他什么道?
“老吳惦記著你的崗位,本來他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他想把他老婆弄到咱們學校來。他老婆在鄉下當民辦教師,還不知道哪年熬出來呢。調咱們學校來,將來就有可能轉正。結果你又回來了,那老吳不是白忙乎了嗎?”
云霄恍然大悟,原來吳老師的惡意由此而起。真是小人,宵小之輩。
晚上的會議室,幾盞油燈昏黃閃爍,氣氛沉悶又壓抑。
吳老師披著棉大衣,坐在屋子正中,油燈把他的身影投在墻上,像一場荒誕皮影戲的開場。
他掃視了一下全場,開始發言,
“最近,我發現了一個、很不好的現象!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我作為本次支教的負責人,必須要帶領大家,把這個危險的信號,消滅在萌芽狀態!”
他用威嚴陰沉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逡巡,像一頭野獸,在分辨著獵物的氣味。
窗外的風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屋子里只剩下燈芯燃燒的嗶剝聲,和吳老師陰沉嗓音帶來的、更沉重的寂靜。
——未完待續,明天繼續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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