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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初,廬山。一次看似尋常卻影響深遠的談話發生在蔣氏與德國顧問團團長賽克特之間。
賽克特全名漢斯·馮·賽克特,曾任過前德國國防軍總司令,在與蔣氏談話時,正擔任蔣氏的德國顧問團第四任總顧問。
賽克特問蔣氏,如果日軍大舉進攻,你準備怎樣防守?
對這個問題,蔣氏早有準備。
他侃侃而談,“利用我國多山、多險要地勢的特點固守要點,與敵對峙。節節防守,拖垮日寇。”
并且把于1934年制定的應對必定會爆發的中日戰爭的防衛計劃大綱中編制的三道防線情況也和賽克特做了交流。
但賽克特并不以為然,他以西方人一貫的直率說道,“您的戰略計劃并不能達成您的戰略目的。”
見蔣氏有些不明就里,賽克特接著說道,“你想消耗日軍,可日軍如果不去攻打你設防堅固的防線和戰略要地,而是繞過去,直撲你的后方,你怎么辦?”
蔣氏雖然不是軍事家,但在軍事上并不是外行。想當年,他也東渡日本去學軍事,雖然在野炮聯隊養馬的時候就回國了,并沒有學到多少東西,但這并不意味著他聽不懂先進的軍事思想。
更重要的是,在他的身邊匯集了一大批從各國學軍事回來的將領,耳濡目染之下,聽也聽會了。
1934年制定的國防衛大綱,是在吸取一戰時期戰線和要塞相協同戰術的基礎上制定的。
也就是說,這3道防線并不是單純的防線,而是以要塞為核心的一整個防御體系。
距一戰雖然已經過去了20多年,但在當時,這個戰術仍然是先進的,并且被歐洲很多國家和日本所效仿。
比如法國的馬奇諾防線、日本關東軍在黑龍江流域修筑了漫長的工事和防御要塞都是這個戰術的延續。
因此,1934年制定的國防大綱,并不能說是落伍的。
還有一點需要強調的是,要想實行賽克特所說的那種繞過去的戰術,是需要一個前提的,即部隊需要具備強大的快速機動能力和制空權。
這個條件別說是當時的中國了,就以當時的日本也很難做到。因此,塞克特的話,蔣氏并未予以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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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克特 圖片來自網絡
單純從戰略戰術的角度來講,賽克特建議的戰術無疑是先進的,但在抗戰時期,日軍運用此種戰術有且僅有一次,即在徐州會戰后期,土肥原14師團糾集了當時日軍華北派遣軍幾乎所有的戰車、卡車,把14師團打造成了一個擁有快速機動能力的突擊師團,然后越過黃河防線,直插徐州守軍側背,從南向北兜住從徐州方面撤退出來的第5戰區部隊,這才引發了蘭封會戰。
除此之外,中日兩國打的更多的是徐州會戰那種打法,雙方不斷向一線增添兵力,不斷向兩翼延伸戰線的這種正面對決。
在徐州會戰后期,當時號稱半個軍事家的劉斐就曾經為這個問題詬病過第5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
他認為,在正面殲滅敵軍的時間和條件已經不具備了,此時向一線大量增兵無疑是不明智的。
但李宗仁也有其苦衷,因為他要防范日軍包抄他的后路。為了堵住日軍迂回包抄的路線,他也只能不斷的向一線增添兵力,向兩翼擴大戰線。
當然,這種措施是不保險的,一旦一點被突破,就容易造成全線崩潰。
徐州會戰后期,確實是因為土肥原師團鉆隙越過黃河防線,有切斷徐州守軍后路的風險。李宗仁這才終止徐州會戰,指揮部隊突圍。
但從日軍徐州會戰的戰果來看,非常不理想。動用了幾十萬大軍,連徐州守軍的一個建制師也沒有抓住,戰果微乎其微。
究其原因,雖然有中原戰場廣闊,日軍兵力不足,其所謂的防線處處皆有空隙,而我軍又分路突圍,整個突圍路線如蛛網般,是日軍根本無法抓住突圍部隊主力的原因,另一個原因是,當時的日軍并不以殲滅對手有生力量為取勝的目標,而是以攻城拔寨為取勝的目標,他們的眼光都盯在徐州,而非突圍中的第5戰區主力。
塞克特的擔憂在中國戰場并未出現,反而在歐洲得到了實現。
在歐戰中,德軍就像塞克特說的那樣,并沒有從正面硬攻馬奇諾防線,反而是繞過去,采用閃電戰術,一舉突破英法聯軍的防線。
在與蘇聯的戰爭中,德軍的戰術同樣如此,同樣是以閃電戰術繞過了蘇軍設防的幾條防線,斷了一線戰場蘇軍的后路,直至造成有近200萬以上蘇軍因陷于敵后被俘。
塞克特提出的第2個建議是關于裝甲師的。
大家可能不清楚,這個世界上首支裝甲師并非出現在德國,而是出現在我國,即杜聿明的陸軍第200師,這個師是完全是按照德軍裝甲師的標準打造出來的。
一戰后,因德國發展軍事受限,其先進的戰略戰術和裝備無法在本國得到演練,這也是一戰后的德國為何不斷向其他國家派出軍事顧問團的原因。
他們的目的就是,想要用這種方式來鍛煉自己的軍官和演練他們的戰術。
那么,第200師在抗戰中發揮出裝甲師應有的作用了嗎?
可以負責任的說,幾乎沒有。就連我們熟知的昆侖關戰役,第200師參戰,更多的是以坦克部隊、裝甲部隊配合步兵作戰,而非以裝甲集團發起的突擊戰。
這其中的原因是,武漢會戰后,德國顧問團撤離,接替的蘇軍顧問團認為,在中國使用裝甲師不符合實際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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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理由有三:
一是在華北、東南部廣大平原地區均已淪陷的情況下,西南方向的丘陵、山地的地形、地貌不適合裝甲部隊作戰。
二是第200師現有的兵員素質無法滿足裝甲部隊的技術需要,后備力量嚴重不足。
三是裝甲師對后勤補給乃至于后續作戰物資的補充需求過于龐大了,以當時中國的國力,能夠組建一個裝甲師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戰斗中必定會出現損耗,可這些損耗又從哪里補充呢?
況且,自從德軍顧問團撤出后,中德之間的關系變冷,德國又能給中國提供物資多長時間呢?一旦物資被斷絕,裝甲師就成為了擺設。
因此,當時蘇軍顧問團給出的建議是,把裝甲師化整為零,直接配備給步兵師,配合步兵作戰,而非以一個裝甲師的建制與日軍作戰。
因此,在昆侖關戰役中,第200師其實就是起到了一個配合作戰的作用,早已經不是一個裝甲師了。
而在歐戰時期,德軍裝甲師的威力被大家熟知。
當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能因此責怪蘇軍顧問團的提議,因為按照當時中國的條件,確實是無法支撐一個裝甲師長期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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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以上兩個提議外,賽克特尤其重要的一個戰略思想是,“一個國家的國防,只有占據戰區才是穩固可靠的。”
這一個戰略思想,蔣氏聽進去了,并且全然接受了這個理論。
但在抗戰爆發前,這個理論雖好,但是并不具備執行的條件。
這是因為,抗戰前的中國各省仍然處于軍閥割據的局面,有的只有省防而非國防,而戰區劃分依據的不僅僅是軍事態勢和敵我相持的態勢,還有地理態勢上的綜合考慮。
這就需要在面臨軍事壓力的時候,各省聯動,需要各省重組,打破過去固有的省防,重新劃分作戰區域。
而在抗戰爆發后,由于各地方實力派的力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蔣氏在全國范圍內推行戰區的條件已經具備,戰區的劃分終于得以確定。
但戰區的推動也并非一帆風順,在起初階段,同樣受到各地方實力派的阻礙。
比如在給各戰區命名的時候,各地方實力派提出,戰區的命名要有地域色彩。
因此,在戰區劃分的起初階段,頭一批劃分的戰區的名稱分別是冀魯戰區、晉察綏戰區、京滬杭戰區、閩粵戰區和蘇魯戰區。
后來,大家也覺得用地域來命名戰區有些不妥,這才改為用數字來命名。于是才有了1~5戰區。
中國的抗戰是一戰結束后,國與國之間展開的頭一場大戰,世界各國的軍事家們都把目光投放在這一個戰場。
從表面上看,這是一場擁有先進軍事思想和優良裝備的國家對戰一場不具有先進軍事思想和弱勢裝備國家的一次類似于碾壓式的戰爭。
很明顯,日本也同樣抱有這種思想,不然他們也不會叫囂著3個月、6個月就如何如何。
但事實證明,他們想得太多了。
由于實力的原因,塞克特提出的日軍有可能會采用閃電戰繞過防線的戰術和我國使用裝甲師突擊作戰的構想,在戰場上都沒有出現。而這兩個戰術,其實就是德軍日后在歐戰中的翻版和預演。
在歐戰中,德軍采用這兩個戰術大放異彩,打得英法聯軍以及蘇軍大敗。
至于在抗戰戰場得以成功運用的戰區制度,普遍并沒有得到西方軍事家們重視。在整個二戰期間,除了中國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戰區。
或者說,他們即使想采用戰區制度也來不及實行。因為國家領土狹小,只具備一戰之力。哪怕如法國那種號稱陸軍頭號強國的國家,也不僅是抵抗了六個星期就投降了嗎?
他們只存在戰斗和投降階段,根本就沒有相持階段。沒有相持階段,自然就不會存在戰區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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