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草春暉映家山：慈母吳伏先的一生守望

序：念親恩，溯家源

近些年，我總愛帶著子孫們回老家。踏過老屋的青石板，撫摸斑駁的門框，在祖先的牌位前焚香祭拜，與哥哥姐姐圍坐閑談。談及那些散落歲月里的家事親緣，總覺得千言萬語也道不盡、說不透。

父親在60歲時便因病離世，而母親吳伏先卻福壽綿長，享年92歲，比父親多歷經了30余年的風雨滄桑，見證了這個家更多的悲歡離合與世事變遷。

我愈發深切地意識到，該以母親為脈絡，寫下我所知的一切。這如同編纂一本小小的家譜，既是對晚輩的交代，讓他們真正知曉自己的根、明白自己從何處來；也是為了聯結天各一方的家人—— 如今親人們分散各地，平日聯系漸疏，不少晚輩甚至未曾謀面。

我盼著通過這篇文字、一段錄音，讓大家厘清輩分、知曉近況，重拾血脈相連的親情，不讓手足情、家族情在歲月流轉中淡去；更愿彼此增進理解、凝聚心力，消弭隔閡誤會，相互關照、攜手前行。

上圖：父母修建的第二棟房。下圖：后來母親與哥哥修的房

一、寒門淑賢：生于鄉野，堅韌立家

母親吳伏先老孺人，生于1926年，卒于2017年7月1日，享年92歲。她出生于漢陽縣農村（今武漢市蔡甸區成功街四百弓村），是地地道道的農家女，渾身帶著泥土的質樸與韌勁。

新中國成立前，經媒妁之言，母親與父親蕭端普結緣。1942年，懷揣著對新生活的懵懂憧憬，她嫁至4公里外的漢川縣農村（現西江鄉永豐村蕭家集）。從此，她扎根這片鄉土，與父親一同，用瘦弱的肩膀撐起了整個家的天空。

母親一生育有6子2女，可在那個醫療匱乏、缺醫少藥的年代，命運卻對她格外苛責。三個哥哥（方生、丑毛、望貴）均在1至3歲間不幸夭折。每一次失去，都如利刃剜心，那錐心的疼痛，是母親一生都未曾愈合的傷疤，這也是我與哥哥望生相差14歲的緣由。

我出生時體弱多病，幾次都險些夭折，是母親寸步不離地日夜守護，一勺一勺地悉心喂藥，用她的愛與堅持，硬生生把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最終，母親身邊僅剩3子2女：1943年出生的大姐長生、1947年出生的二姐有芝、1949年出生的哥哥望生、1963年出生的我、1965年出生的弟弟春華。這五個子女，成了她傾盡一生也要守護的牽掛。

記憶里的母親，始終是忙碌而堅強的。我從未見她嚎啕大哭，即便承受著喪子之痛，也只是把淚水悄悄咽進腹中，轉身便又拿起農具、扛起家務，繼續為家人操勞。她的堅強，是刻在骨子里的韌性，支撐著這個家走過最艱難的歲月。

母親名下共有四代直系后人，共計61人：子女5人、孫子20人、曾孫28人、玄孫8人。其中，孫子20人包括5個親孫子（會兵、志兵、蕭筱、嘉宜、發展）和3個親孫女（會芳、蕭蕾、蕭貝），以及12個外甥（外甥謝雄鷹，外甥女駱早芳、駱小芳、駱群芳、駱元芳、周翠芳、謝愛云、謝小英、謝碧英、謝秀英、謝秀芳、謝梅芳）。遺憾的是，會兵和謝愛云早年夭折。

雖非所有孫子都由她直接照料，尤其是那12個有親爺爺奶奶照顧的外甥，但每個孩子的冷暖安危，都如絲線般緊緊纏繞在她心頭。

她常常搬一把竹椅坐在門口，望著遠方的田埂，一遍遍念叨著孩子們的名字，眼神里滿是牽掛，仿佛這樣便能感知他們的平安順遂。

每當有孫子孫女排擠著來看她，她總會顫巍巍地從枕頭下摸出提前備好的糖果，一個個塞到孩子手里，臉上的皺紋都笑成了盛開的菊花，眼里滿是寵溺與歡喜。

父親、母親、大姐、二姐、哥哥、本人、弟弟

二、煙火田埂：以勤勞，筑家巢

母親不識字，卻有著田野莊稼般樸實堅韌的智慧。她常說“人勤地不懶”，深知勤勞是立家之本。她性格開朗直爽，說話不繞彎子，骨子里透著農村人特有的吃苦耐勞、樸實善良與正直坦蕩。

大集體時期，母親的一天總在黎明前便悄然開啟。天還未亮，窗外仍是一片漆黑，她便輕手輕腳地起身，生怕驚擾了熟睡的孩子們。

來到灶房，她添柴點火，火光映亮了她的臉龐，也驅散了清晨的寒意。那時沒有煤氣灶，做飯全靠柴火，母親的頭發、衣服上總沾著一層薄薄的煙灰，卻從未抱怨過一句。

趁著灶火的余溫，她匆匆趕往菜園澆水施肥，綠油油的蔬菜在她的照料下茁壯成長；而后又去豬圈喂豬，看著豬仔吃得歡實，她的臉上才露出一絲欣慰。忙完這一切，她扛起沉重的農具，大步流星地趕往田間上早工，背影在晨曦中漸漸拉長。

早飯過后，田間便是她的主戰場。烈日高懸時，陽光如利劍般刺向大地，汗水順著她的臉頰不斷滑落，浸透了單薄的衣衫，后背印出大片深色的汗漬。

泥土沾滿了她的褲腳與雙手，每走一步都格外沉重，可她從未停歇—— 彎著腰，鐮刀或鋤頭在她手中有節奏地揮舞，仿佛不知疲倦。為了多掙工分、換取全家的口糧，她像一個不知停歇的陀螺，在田間忙碌到夜幕四合，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的希望，才踏著夜色歸家。

天黑回到家，母親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卸下滿身塵土，便馬不停蹄地準備晚飯。灶臺邊的火光跳躍，映著她忙碌的身影，直到深夜，她才能在極度的疲憊中睡去，臉上卻仍帶著對家人的牽掛。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母親用汗水澆灌著這個家，將自己最美好的年華都奉獻給了家人與這片土地。物資匱乏的年代，養活眾多子女實屬不易，母親與父親幾經顛沛、數次搬家，終究靠著一雙手蓋起了兩棟磚瓦房；

后來又與哥哥一同蓋了一棟水泥預制板屋頂的平房，供弟弟結婚使用。在當時的農村，能蓋起兩三棟這樣的房子，實屬難得，這背后是母親無數個日夜的辛勞與付出。

三、風雨驟至：六次重擊，志彌堅

母親的一生滿是坎坷，三個兒子夭折的沉重打擊過后，又接連遭遇了六次重大變故。每一次變故都如狂風暴雨，試圖將這個家擊垮，可母親始終咬牙堅持，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所有，從未倒下。

1972 年，大姐夫駱大毛在小隊稻場打谷時，因脫谷機重大機械事故不幸因公去世，年僅28歲。彼時大姐已與他育有四個年幼的女兒，最大的才 8 歲，最小的僅 2 歲多，嗷嗷待哺。看著悲痛欲絕的大姐和四個可憐的孩子，母親心疼得直掉眼淚，哽咽著安慰大姐：“孩子是根，你得堅強起來，把她們拉扯大，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姐夫因公殉職后，隊里與鄉親們都對四個孩子給予了應有的照顧。后來大姐再婚，嫁與國家干部周望坤，育有一女，生活漸漸有了起色。望坤姐夫為人正直善良，對大姐的四個女兒及我們蕭家多有幫扶，讓母親少了許多牽掛。如今大姐已 83 歲，有養老金，身體健康、兒孫孝順，生活幸福美滿；而望坤姐夫已因病去世十余年，終年70多歲，母親時常還會念叨起他的好。

1980 年夏天，嫂子陳艷香因家務事與家人產生矛盾，一時想不開喝農藥自盡。彼時她最小的孩子僅 2 歲，三個孩子瞬間失去了母親的照料。母親得知消息后，如遭雷擊，悲痛欲絕卻強忍著淚水 ——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還有哥哥和三個失去母親的年幼孫子需要她照顧。

她將哭泣不止的孩子們緊緊摟在懷里，輕聲安慰：“別怕，以后奶奶照顧你們，奶奶就是你們的親娘。” 從此，母親的肩上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既要照料年僅 15 歲的弟弟，又要拉扯哥哥的三個孩子，悲痛與重擔雙重壓身。

她每天為孩子們洗衣、做飯、縫補衣物，忙得像個不停旋轉的陀螺，卻從未虧待任何一個孩子，總是把最好的食物、最暖和的衣服都留給他們。如今哥哥已 76 歲，身體健康、自食其力，這離不開母親當年的默默支撐。

1984 年，60 歲的父親因病去世，家中的頂梁柱轟然倒塌，所有的壓力與責任全壓在了 58 歲的母親肩上。彼時哥哥尚未再婚，正在上高中的弟弟只好輟學，跟著二姐夫學木匠手藝，而我則在部隊服役，尚未結婚。

母親望著破碎的家，眼神里有難以掩飾的悲傷，可更多的卻是不容動搖的堅定。她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一切，操持著家中的大小瑣事，背影在歲月的磨礪中愈發挺拔。

父親的葬禮上，母親沒有哭出聲，只是靜靜站在一旁，眼神空洞地望著父親的遺像，一夜之間仿佛蒼老了許多；可葬禮過后，她又立刻投入到忙碌的生活中，為了這個家，她不得不強打精神，咬牙堅持。

此后，弟弟與弟媳張四英先于我結婚生子，如今二人已六十多歲，身體康健、生活幸福，母親當年的辛勞總算沒有白費。

1989 年，27 歲的妻子在武昌大東門，因兩輛自行車相絆發生車禍，意外去世，留下了僅 7 個月大的兒子。我悲痛欲絕，陷入了無盡的痛苦與絕望中，無法自拔。母親得知消息后，毅然放下老家的一切，來到武漢幫我照顧孩子。

她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用默默的陪伴與辛勤的付出告訴我們，生活還要繼續，再大的苦難也要堅強面對。在母親的陪伴與鼓勵下，我漸漸走出了悲痛的陰霾，重新振作起來，扛起了作為父親與兒子的責任。

1993 年6月，二姐因家務事與人爭吵，加之擔憂當兵的兒子謝雄鷹的前程，一時沖動喝農藥自盡，終年46歲。二姐夫謝枝培是堂姑蕭臘芝的次子，二人夫妻感情和睦，可惜長女謝愛云先天腦癱，十幾歲便不幸去世，好在后來生的五個孩子均健康成長。

二姐一家年輕時從漢川搬遷到漢陽農村，勢單力薄，在當地受盡了欺負。二姐去世時，最小的女兒僅 9 歲，母親再次遭受了沉重的打擊。她呆呆地坐著，淚水無聲地滑落，浸濕了衣襟。

失去心愛的女兒，又深深牽掛著外孫們的生計，她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卻仍強撐著安慰家人，生怕外孫們凍著、餓著。一有空，她就拼命地納鞋底、做鞋子，一雙雙鞋子里都藏著她對外孫們的疼愛。

外孫女們尚小，二姐夫為了生計，時常串鄉做木工，深夜才能歸家；農忙時節，母親忙完哥哥弟弟家的活，總會步行好幾公里路，趕到二姐家，幫外孫們剝棉花、做家務，陪他們聊天解悶，給孩子們缺失的母愛補上一點點溫暖。

二姐夫生于 1947 年 10 月，2008 年 12月因車禍去世，終年61歲。幾年前，二姐的子女們在老臺基上蓋起了一棟三層樓房，總算了卻了長輩們的心愿，母親若泉下有知，定會倍感欣慰。

上世紀九十年代，哥哥的大兒子會兵長期患有癲癇病，需四處求醫問藥，家里為此花了不少錢。孩子沒有親媽照看，病情發作時常常神志不清、四處亂跑，照顧他成了母親的一項重要任務。

她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看管著會兵，生怕他出一點意外。常常深更半夜，會兵悄悄跑出去，母親顧不上穿好衣服，便急忙起身尋找。

夜晚的村莊漆黑一片，寒風刺骨，她在田野、小路上一遍遍地呼喊著孩子的名字，聲音在寂靜的夜里回蕩，帶著無盡的擔憂與焦急。每次找回來，她總是滿身疲憊，卻還要耐心地安撫會兵。

后來會兵在20歲時因病去世，白發人送黑發人，母親心如刀絞，卻只能躲在角落里無聲地哭泣。哭過之后，她還要強顏歡笑地安慰孤苦的哥哥，鼓勵他振作起來，日子還要繼續。母親的痛，從來都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不愿讓孩子們看見。

四、大愛無聲：以包容，暖歲月

養育子女與孫子的路，是母親走過的最艱辛的旅程。田間勞作繁忙，她無暇時刻照看我們，只能讓年幼的我和弟弟自行照應；下地掙工分時，便將我們托付給做裁縫的二叔還甫、做理發師的三叔想甫，由他們的學徒幫忙照看。

每次送我們到叔叔家，她總會拉著我們的小手，再三叮囑：“要聽話，不要調皮，娘忙完地里的活就來接你們。” 眼神里滿是不舍與擔憂，直到看著我們走進叔叔家的門，她才一步三回頭地趕往田間。

弟弟小時候常無人照料，常常在睡夢中哭泣，淚水流進耳內，引發了中耳炎。由于當時條件有限，未能及時醫治，留下了終身遺憾，這成了父母與弟弟一生的痛，母親后來時常念叨：“都怪我當年太忙，沒照顧好你弟弟。” 言語間滿是愧疚。

大姐夫、嫂子、父親、二姐相繼離世后，家里的重擔愈發沉重。母親要直接拉扯哥哥弟弟的六個孩子，還要惦記著一大群外甥和我的兩個孩子。

只要有空，她就用粗糙卻靈巧的雙手準備咸菜、腌菜等吃食，或是縫補衣物，然后提著沉甸甸的包裹，步行穿梭在鄉間小路上，親自送到各個孩子們家中。

她的腳步蹣跚，卻無比堅定，仿佛這一路的奔波與辛勞都值得。每次送完東西回來，她都會疲憊地坐在椅子上休息許久，大口喘著氣，可臉上卻帶著滿足的笑容，只要孩子們過得好，她就心滿意足。

我喪偶后，母親毅然抽身來到武漢，幫我照顧年幼的兒子蕭筱。那段日子，她既要照顧孩子的飲食起居，又要操心我的情緒，日夜操勞，卻從未抱怨過一句。

侄女會芳、外甥女謝碧英、謝秀英等也曾無償幫忙照看蕭筱，謝梅芳也曾帶過嘉宜，這份親情，我始終銘記于心。

即便身處武漢，母親的心仍牽掛著老家的一切，時常在夜里念叨著孩子們的名字，擔心他們吃不好、穿不暖。

那些年在農村，她常常一邊放牛，一邊帶著孫子們，在田埂上教他們認識莊稼，教導他們要勤勞、善良：“人要勤快，才能有飯吃；要善良，才能有人幫。” 這些樸素的話語，成了孩子們一生的準則。

母親既要操持一大家子的飲食起居、人情往來，又要幫哥哥、弟弟分擔瑣事，手頭始終拮據，還時常受到無端的指責，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

我再婚后，家庭矛盾不斷，日子過得一地雞毛，心中的煩悶無處發泄，便常常對母親“耍脾氣”、無名發火。

每當這時，母親總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眼神里滿是委屈與心疼，卻從未責備過半句。等我情緒平復下來，她才走上前，輕輕拍著我的肩膀，輕聲安慰：“春生啊，我知道你不容易，心里有火就發出來，別憋在心里，對身體不好。”

她的話語如春風般溫柔，吹散了我心中的陰霾，讓我感受到無盡的溫暖與包容。

兄弟、姐弟、兒媳之間發生爭執時，母親也時常無故被牽扯其中。她很少爭辯，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眼神里滿是無奈與悲傷，任由他們發泄情緒。

她常對我說：“家里這么多人，出了這么多事，我要是不裝糊涂、不放寬心，早就愁死了；孩子們日子過得苦，心里憋屈，不向我發泄，又能向誰發泄呢？讓他們把火發出來，心里就好受些了。”

正是這份“裝糊涂” 的智慧與隱忍，撐起了和睦的大家庭，也讓我長大后，才真正讀懂了她笑容背后的辛酸與不易，那份包容與堅守，是母親對這個家最深沉的愛。

五、節儉傳家：以樸素，守初心

母親的一生，是節儉到極致的一生，卻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給了我們。種田的收入微薄，一大家子的生計全靠她和父親的雙手勞作，日子的艱難讓她養成了精打細算、不輕易借債的習慣。

“五塊錢十塊錢一破開，就花完了，這日子可怎么過喲！” 這句話，是她常掛在嘴邊的嘆息，也是那個年代家庭困境的真實寫照。

勤勞節儉的母親

探望病人時，母親沒錢買貴重的禮品，便精心挑選半斤或一斤紅糖，或是一份簡單的水果罐頭。雖然東西樸素，可眼神里滿是真誠，仿佛這些樸素的物件里，藏著她最真摯的心意與牽掛。

招待客人時，她會煮一碗雞蛋面—— 這是她能拿出的最大誠意。那時的雞蛋格外珍貴，平時舍不得吃，唯有待客或過年過節時才會小心翼翼地取出。看著客人吃得香甜，她的臉上便會露出欣慰的笑容。

因母雞要留著下蛋換油鹽、作業本，母親炒菜時總是盡量少放油，廚房里幾乎沒有像樣的調料，飯菜的味道自然清淡。我小時候嘴饞，總覺得家里的飯菜沒滋味，常常趁著母親不注意，一溜煙跑到三叔家，蹭一碗三叔母做的可口飯菜。

每次我跑遠時，都能感覺到母親的目光追隨著我，那眼神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卻從未說過一句責備的話。

如今回想起來，才明白那一碗碗清淡的飯菜里，藏著母親多少的無奈與深愛；也滿心感激三叔一家，在那些艱難的歲月里，用一頓飯的溫暖，填補了我童年的小小心愿。

一年到頭，家里難得吃上幾次肉，唯有春節時，才能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新鮮肉絲面，那便是我一年中最開心的時刻。

每當父親和我們三兄弟在河里撈到魚，家里才算有了葷腥，可大多時候，這些魚還要拿到集市上賣掉，換些油鹽錢補貼家用，我們只能偶爾嘗上幾口魚湯，卻也覺得格外鮮美。

母親晚年時，家里的生活條件漸漸好了起來，她格外喜歡吃用火慢慢熬煮的豬腳。每當燉豬腳時，香氣從廚房飄出來，彌漫了整個屋子，母親坐在一旁，眼神里滿是期待，像個盼著糖果的孩子。

可等到豬腳煮好后，她總把最肥嫩、最好吃的部分夾給孫子們，自己只啃剩下的邊角料，還笑著說：“我牙口不好，這些就夠了。”

我平時給她的錢，她舍不得花一分，要么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藏在枕頭底下存起來，要么接濟生活困難的孫子，自己卻始終省吃儉用，從未享過半點奢華。

她的衣服大多是子女們穿過的舊衣，破了就縫一縫，補了又繼續穿，一件衣服常常能穿好幾年，卻總是洗得干干凈凈。

母親沒讀過書，不會講動聽的童話故事，也沒教過我什么深奧的大道理，卻用自己一生的行動，教會了我如何做人、如何生活。她偶爾說的幾句話，都藏著最樸素的人生智慧，至今仍縈繞在我耳邊，指引著我的人生方向。

“柴多米多沒有日子多”，這句話提醒著我要懂得珍惜眼前的一切，不可肆意揮霍；“兒子有本事，要田干什么；沒本事，要田又有什么用”，則激勵著我努力上進，靠自己的雙手創造美好生活，不依賴外物。

母親性子溫和，平日里從不與人爭吵，總是待人謙和，可在家人受到欺負時，她也會鼓起全部勇氣，維護家人的尊嚴。七十年代，家里蓋新房，經反復與鄰居協商同意后，不得已占了對方一點集體臺基。

可沒想到，對方后來不高興，不僅將糞坑設在我們新房的窗前，一到夏天就臭氣熏天，還時常說些難聽的話，故意刁難我們家。

母親被逼得沒辦法，平日里溫和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憤怒，她站在自家門口，大聲回懟：“我們要是像有的人家，不發人，臺基還不是前寬后寬？！”

這句雙關語既點出了對方家人口單薄的情況，又表明了我們家人口多、需要空間的難處，讓對方無言以對，再也不敢隨意刁難。那一刻，我看到了母親柔弱外表下的堅強與勇敢，也明白了她為了這個家，愿意付出一切。

六、苦盡甘來：晚歲安，享榮光

好在苦日子終有盡頭，歲月從不辜負每一份堅守與付出。

隨著哥哥、弟弟進城打工，憑借著勤勞的雙手，家里的日子漸漸有了起色；侄子、侄女、外甥們也陸續長大成人，各自找到了謀生的出路，自食其力；我的職務也不斷晉升，家庭收入增加，母親終于迎來了苦盡甘來的時光。

她不用再像從前那樣，天不亮就下地勞作，也不用為了一家人的口糧發愁，終于能卸下一身沉重的重擔，安享晚年。

我常常趁著工作不忙的時候，帶著母親到省內各地游玩，去看武當山的巍峨險峻、神農頂的蒼茫林海、三峽大壩的宏偉壯闊。

坐在車上，母親看著窗外不斷變換的風景，眼神里滿是好奇與興奮，像個第一次出門的孩子，不停地問我：“這是什么地方呀？怎么這么好看？”

住進舒適的賓館，享受著貼心的服務，她靜靜地看著外面的精彩世界，臉上滿是滿足的笑容，嘴里念叨著：“這輩子能看到這些，值了。”

回到老家，母親的日子也過得十分愜意。每天清晨，她會搬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曬曬太陽，和一群老太太聊天說笑，分享著彼此的生活瑣事。

鄉村干部也時常來看望她，每次來都會帶來魚肉等禮品，對她敬重有加，還親切地和她拉家常，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母親平時常喝親友們送來的牛奶，這在村里可是件讓人羨慕的事，不少老人都夸她有福氣。母親受到大家的尊重，和老人們坐在一起時，臉上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真正體會到了“母以子為貴” 的榮耀，也嘗到了多子多福、苦盡甘來的滋味。

大姐幾十年如一日，總想著母親，經常提著自己做的好吃的來看望她，每次來都會拉著母親的手，關切地詢問她的身體狀況，陪她聊上大半天。

孫子們也都孝順有加，時常給她送錢送物、噓寒問暖，尤其是那些外甥女，知道母親獨自在家，常常主動來陪在她身邊，照料她的飲食起居，陪她說話解悶，讓她安享天倫之樂。

堂嫂殷望美、堂弟望國住得近，也時常過來幫忙，有時會幫母親打掃院子，有時會給她送些剛做好的飯菜，鄰里間的溫暖讓母親的晚年生活更加舒心。那些曾經的苦難，都化作了晚年的安穩與幸福，在母親的臉上留下了歲月溫柔的痕跡。

即便身處幸福時光，母親也從未停下關懷后輩的腳步。哥哥的兒子志兵成家后，有了兒子興龍，母親主動提出幫忙照顧曾孫。

每天，她都會把興龍抱在懷里，輕輕地搖晃著，嘴里哼著不成調的歌謠，眼神里滿是慈愛與寵溺，還不停念叨：“我的小家伙，快快長大，長大了要做個有出息的人。”

同時，她還經常叮囑孫子們，要好好處理夫妻關系，互敬互愛，用心經營好自己的小家庭，將自己一生的處世智慧與對家人的關愛，默默傳遞給下一代。

蕭家集一貴公墓碑及其簡介

七、陰陽牽念：借“過陰”，訴思念

老家流傳著一種神秘的“過陰” 習俗：選一間漆黑的房間，借助 “靈姑” 搭建起陰陽兩界的溝通橋梁，讓生者能夠與逝去的親人對話。

母親心中始終牽掛著離世的女兒、早逝的兒媳和孫子，這份思念如同藤蔓，在她心底肆意生長，揮之不去，所以她常常會參與 “過陰” 之事，只為能與思念的親人 “見上一面”，說上幾句話。

每次去“過陰” 前，母親的心里都像裝了一團亂麻，滿是對親人的惦記與忐忑。她會提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把褶皺撫平，然后坐在椅子上，把要對親人說的話在心里默念無數遍，生怕到了 “靈姑” 面前，會因為緊張而遺漏半句。

儀式開始后，房間里只點著一支微弱的蠟燭，光線昏暗，“靈姑” 坐在房間中央，口中念念有詞，母親則屏住呼吸，緊緊盯著 “靈姑”，仿佛真的能通過這微弱的燭光，跨越陰陽界限，與親人重逢，嘮起家常。

她會小心翼翼地詢問親人離世時的情形，擔心他們走得不安；會打聽他們在另一個世界的生活狀況，怕他們受委屈；也會提及家里當下的情況，分享孩子們的成長與進步，仔細傾聽“靈姑” 傳達的每一句回應，還會暗自驗證細節 ——

比如親人“說起” 生前的小事、叮囑她要注意身體，這些都讓她深信不疑，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而后，她又會溫柔地向親人介紹家中的現狀，告訴他們孩子們都過得很好，讓他們不必再為這邊操心，安心在另一個世界生活。

結束“過陰” 回家后，母親總會拉著我們，把與親人交流的每一個細節，一五一十地講給我們聽。她神情專注而認真，仿佛每一個字都是心底的珍寶，生怕遺漏半點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消息。

講述時，她的眼神時而欣慰，時而泛起淚光，沉浸在與親人“相見” 的回憶里。我們靜靜地聽著她的講述，看著她臉上復雜的神情，心里既酸澀又溫暖 ——

那是母親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守護著跨越陰陽的牽掛，也是她對逝去親人最深沉、最執著的思念。

父母的墓碑

八、終章堅守：至生命，亦節儉

母親一生節儉，即便在生命的最后時光，這一深入骨髓的品質也絲毫不改。

她的身體漸漸衰弱，先后在武漢中南醫院、漢川市人民醫院和西江鄉衛生院接受治療，醫生們想盡了各種辦法，可她的血管已經干癟，針很難打進去，每次輸液都要嘗試好幾次，看著母親痛苦的表情，我們心里既心疼又著急。

母親心里清楚自己時日無多，看著一次次嘗試的醫生和滿臉憂心的家人，她艱難地張開嘴，聲音微弱卻十分堅決：“別打針了，90多歲的人該死了，我知道自己全身都壞了，確實不行了。打了針也沒用，你們也不容易，別浪費錢了。”

我們聽著她的話，忍不住哭了起來，一遍遍地勸她，可她心意已決，無論我們怎么說，都不肯再繼續治療。她一輩子都在為家人著想，到了最后，也不愿多花家里一分錢，不愿給我們增加負擔。

生命的最后幾天，她躺在病床上，意識仍然清醒，嘴里還在斷斷續續地念叨著：“家里的燈關了嗎？水龍頭擰緊了嗎？別浪費電和水。”

聽到這些話，我們心里酸酸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母親就是這樣，即便到了生命的盡頭，心里惦記的還是家里的瑣事，還是在堅守著節儉的品質，從未為自己考慮過。

2017年7月1日

九、永別銘記：承遺志，傳家風

母親壽終正寢，走得安詳而平靜。停止打針后，我們將她從醫院接回了家，繼續為她輸氧，希望能多留她一會兒。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我們幾乎察覺不到她的氣息，親友們得知消息后，紛紛從各地趕來，圍在她的床邊，與她告別。

當她最疼愛的孫子志兵從外地匆忙趕回來，看著她虛弱的模樣，再也忍不住，跪在床邊大哭起來，大聲喊著：“婆婆，婆婆，您不能死，不能丟下我們不管啊！”

奇跡般地，母親原本安靜的手微微動了一下，緊接著，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緩緩滑落 —— 那滴淚，承載著她對這個家、對所有親人無盡的眷戀與不舍，也成了她留給我們最后的念想。

臨終前，母親的眼神里滿是牽掛，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拉著我的手，反復叮囑我：“一定要幫興龍找份安穩的工作，讓他今后能有安穩的人生，不用像我們以前那樣受苦；要繼續盡力培養、幫助其他的孩子，讓他們都能有出息，過上好日子；你是家里的頂梁柱，要把這一大家子人團結到一起，大家相互幫助、團結友愛，別讓這個家散了。”

我緊緊握著她的手，含著眼淚用力點頭，一遍遍地說：“娘，您放心，我記住了，我一定會做到的。” 這成了我對母親的承諾，一份永遠銘記于心、無論如何都要完成的責任。

母親的葬禮辦得莊重而熱鬧，鄉親們紛紛前來送別，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悲傷的神情。大家都在議論著母親的好，說她是個好人，一輩子勤勞善良、樸實節儉、正直正派，待人謙和，不管是誰家有困難，她都會主動幫忙，這樣的好人值得所有人尊敬。

我在葬禮上講話，聲音哽咽著，向母親表達著心中的敬意與懷念，也向前來幫忙的鄉親們致以最誠摯的感謝。

西江（連洑）蕭氏文化園

母親的一生先苦后甜，歷經了太多的風雨與磨難，晚年終于享受到了幸福與安寧，相比一生困苦、從未享過一天福的父親，她是幸運的。

如今母親已經離去數年，但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勤勞善良、她的樸實節儉與寬厚無私，還有她通過“過陰” 寄托的那份跨越陰陽的深情牽掛，都深深烙印在我的記憶中，成為我一生寶貴的財富，從未褪色。

她就像一盞明燈，在我迷茫時為我指引方向，在我寒冷時為我帶來溫暖，照亮我前行的路。每當我遇到困難與挫折，想要放棄的時候，我都會想起母親和父親，想起他們在艱難歲月里的堅韌與勇敢，想起他們對家人的愛與包容，從而重新振作起來，勇敢地面對生活中的一切挑戰。

母親傳承給我們的節儉、正直、善良的品格，以及她臨終前的囑托，我會永遠銘記于心，并且一代代地傳承下去。

我會用母親的故事教育子孫后代，要像她一樣勤勞善良、樸實節儉、寬厚無私、正直正派，要珍惜當下的幸福生活，懂得感恩，在家人需要幫助的時候，要伸出援手，互幫互助，共同守護好這個大家庭，讓母親的愛與精神，永遠照亮我們前行的路，激勵我們勇敢面對生活中的風雨，創造更美好的未來。

父母及其子孫簡介

十、孫枝繁茂：后輩興，續榮光

（一）哥哥的子女

會芳先與周景陽育有一子周帥；后嫁至湖南宜陽，與劉姓丈夫育有一子一女，女兒現已結婚生女，一家人生活和睦，其樂融融。

志兵、周敬榮夫婦在武漢工作生活；他們的兒子興龍，在部隊服役兩年后，任職于湖北交投商貿物流公司，工作認真負責，深受單位領導和同事的認可，也算是完成了母親生前的心愿。

（二）我的子女

蕭筱、黃志雙夫婦均在湖北交投集團工作，兩人在工作上相互支持，在生活中相互照顧，感情深厚；他們育有一子佑成、一女佑靖，兩個孩子聰明漂亮可愛。

嘉宜成功入職湖北鐵投運營公司，不斷提升自己的業務能力，展現出了應有的工作素養與擔當。

作者的子孫

（三）弟弟的子女

發展在武漢某醫院工作，他對待工作認真負責，有著良好的口碑；他育有一女一一，一一現在讀高中，是美術特長生，曾榮獲一等獎。

蕭蕾嫁至河北，后來與王超一起到國外生活，育有一女王梓宸。

蕭貝與胡建林育有二女：胡欣妍、胡汝沬，日子過得甜蜜幸福。

（四）大姐的子女

駱早芳與周木華育有兩子；周智謀在重慶智慧樹公司工作，兒媳朱渝在某公司任副總理，育有一女周詩玥；周智溢在武漢工作，兒媳胡秀玲在武荊高速路公司工作，育有一子周嘉睿，在上小學。

駱小芳與劉漢華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劉偉在武荊高速公路公司工作，踏實肯干；女兒劉雪琴從武漢大學畢業后，現在在北京工作生活，還育有一子，一家人在大城市里打拼出了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駱群芳與劉嘉明育有一子一女，可惜劉嘉明幾年前因病去世。兒子劉宜超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成為了一家公司的經理，收入較高，還育有一女；女兒劉欣育有兩子，一家人相互扶持，生活過得比較好。

駱元芳與陳勇育有一子陳圣，陳圣任蔡甸城管辦公室主任，一家人居住在蔡甸城區，富裕幸福。

周翠芳能力強，擔任某網絡公司的負責人，拿年薪，事業有成；丈夫李明是某大學的科級干部，兩人育有一女李妙言，正在讀高中，成績優異。

二姐夫與二姐

（五）二姐的子女

謝雄鷹在武漢市交通局擔任科級干部；妻子王林已退休；女兒謝雪瑩畢業后順利參加工作，懂事孝順，一家人生活安穩幸福。

謝小英與丈夫劉全文在農村從事農業機械服務，憑借著誠信經營和專業技術，贏得客戶信任，收入穩定；兒子劉俊杰研究生畢業后，入職一家科技公司，前途光明。

謝碧英育有一子一女，兒子車林鋒正在讀大學，積極向上；女兒車林為江夏區金口高中體育老師，工作認真負責，深受學生們的喜愛。

謝秀英與安貴順在廣州開辦教育培訓公司多年，口碑好，公司規模也漸漸擴大。女兒安玉涵考入香港的大學，在讀。

謝秀芳與周金成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周召俊正在讀高中；女兒周朝羽已參加工作。

謝梅芳與高強育有一女高若晴，高若晴在上小學，每次考試都能取得不錯的成績。高強任湖北交投商貿公司片區負責人，多次被評為先進工作者。

西江（連洑）蕭氏文化園大碑

后 記

母親的孫子輩及其后代，皆繼承了她身上勤勞、堅韌、上進的優良品格，在學習與工作中各有建樹。無論是在體制內恪盡職守、為公共事業奉獻力量，還是在企業中拼搏奮斗、憑借實力贏得認可，亦或是在學術道路上潛心鉆研、追求更高的知識境界，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發光發熱，多數人都實現了事業有成、家庭和睦的生活狀態，盡顯家族興旺發達的氣象。

每當看到后輩們如此出色，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母親。若她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用一生守護的家族如今枝繁葉茂，看到后輩們個個奮發有為、各展所長，定會露出欣慰的笑容。

母親用一生的辛勞與付出，為這個家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她的精神就像一條無形的紐帶，將分散在各地的家人緊緊聯結在一起，也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蕭家人，傳承優良家風、在人生道路上砥礪前行。

如今，我們這些后輩雖然天各一方，在不同的城市為生活奔波，但始終牢記母親的囑托，時常通過電話、視頻等方式聯系，分享彼此的生活點滴與工作近況。

每逢春節、中秋等傳統節日，大家總會盡可能地趕回老家團聚，圍坐在一張桌子旁，吃著熱氣騰騰的飯菜，聊著家長里短，就像母親還在時那樣，熱鬧而溫馨。餐桌上的飯菜或許早已不再是當年那般清淡滋味，可那份流淌在血脈里的親情，卻從未改變，反而在歲月的沉淀中愈發濃厚。

母親的一生，是平凡而偉大的一生。她沒有驚天動地的壯舉，也沒有波瀾壯闊的經歷，卻用日復一日的堅守、點點滴滴的行動，詮釋了何為 “母親” 的擔當，何為 “堅韌” 的品格，何為 “大愛” 的無私。她的故事，是我們家族最珍貴的精神財富，將永遠被銘記、被傳頌。

而我們，作為母親精神的傳承者，也會帶著母親的愛與期望，繼續守護好這個大家庭。我們會將母親勤勞節儉、正直善良的品格一代代傳遞下去，教育子孫后代要珍惜當下的幸福生活，懂得感恩、學會擔當，在家人需要幫助時伸出援手，在遇到困難挫折時勇敢面對。讓母親的精神永遠照亮我們前行的路，激勵著蕭家人在未來的日子里，攜手共進，創造更加美好的生活，讓家族的榮光得以延續，讓母親的心愿得以實現。

作者：肖春生【蕭枝春（派名）】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