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短視頻 |言寺、阿諾
采寫 | 阿諾
在電影《比如父子》和導演仇晟身上，有很多令人無法忽略的標簽。
他是清華大學“學霸”，但專業卻是理工科的生物醫學，和電影沒有太大關系。
因為對電影的喜愛，他走上了電影創作這條路，并考上了香港浸會大學影視制作專業的研究生。
《比如父子》是他的第二部電影作品，是關于他自己的故事，是紀念父親的作品。為了這部電影的創作，他甚至賣掉了母親留下的房子。這部注入深情的影片不僅入圍了今年上海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更拿下了最佳藝術貢獻獎。
站在獲獎臺上，他說，父親是個酒鬼，看到這個金爵獎杯一定會很高興，“今天晚上我想在獎杯里倒上酒，敬天上的爸爸和媽媽一杯?！?/p>
電影開場不久，剛結束高考的男主角鄒橋（孫寧飾）被家人帶到了父親的葬禮上，但面對長輩給到的悼詞，他遲遲讀不出口，最終從現場逃走。事實上，這段故事正是仇晟自己的經歷，只是現實中的他年紀更小，那時剛初中畢業。
剛步入青春期的孩子，會對父母的行為有很多不解。而這場離別，發生得毫無征兆，讓所有的不解也在很長時間里無解。
研究生期間，仇晟就寫過一部關于父親的短片劇本，故事大致是《比如父子》的第一幕。之后，他一直希望能就此創作一部長片電影，但關于故事的結局，他始終不知該如何落筆。
直到一則新聞的出現，讓他似乎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段情感，也知道了故事的后續。
“我放下這段父子情感，有個很明確的節點，就是在電影后期剪輯的時候?！?/strong>做客1905電影網《對話》欄目時，仇晟談到這份情感的和解，甚至為此對結局做了比較大的調整。
那么這段情感關系就此畫上句號了嗎？
“逗號吧，未來或許會在其他地方再相遇，是夢里，或是其他電影里。”
01
仇晟15歲失去了父親，從開始做電影之后，他一直希望能拍一部電影懷念他，“但是這份情感分量太重了，我一直沒有做好準備。”
2018年，他拍攝了首部電影長片《郊區的鳥》，并在當時獲得了不少影展的認可。這些反饋也讓他覺得，是時候可以面對自己和父親的關系了。
那時電影跟AI、跟科幻并沒有太大關系，只是寫了一位少年從父親的葬禮逃走，并在記憶中搜索父親的碎片，“我一直不知道該給這部電影做一個怎樣的結尾。”
直到2020年，仇晟讀到了一則新聞，一位母親用AI還原了逝世的女兒，兩人最后在虛擬花園里重逢，“這讓我有了靈感，于是我就把AI放進了故事里，讓兒子用AI還原父親，讓他們在虛擬空間相遇?！?/strong>
提出這一想法之后，仇晟便面臨最大的調整：如何去塑造一個AI父親。
為此他們討論過很多方案，但由于虛擬制作成本的考量，最終采取了手工做法，給飾演父親的宋洋設計了一套復雜的特效化妝，“從AI 1.0宋洋，到AI 1.5宋洋……隨著幾個形態的變化，慢慢褪去那些偽裝，變得跟真實的父親越來越像?！?/p>
在創作過程中，仇晟面臨著創作者的客觀視角與自我回憶之間的搏斗，“寫作的時候一直很辛苦，需要去挖掘自己的回憶，把他放在紙上?！?/p>
仇晟起初并沒有把自己的經歷詳細告訴大家，不希望因此影響他們的理解。
電影開頭那場葬禮的戲，仇晟寫得很痛苦，但在片場看到孫寧用自己的理解詮釋出來之后，“它變得與回憶并不相同，演員有自己的悲喜，他有自己的選擇，反而是一種輕松。”
02
電影《比如父子》原本有另一個版本的結局：AI父親跳出了虛擬現實，變成了真人，同兒子展開了一場昏天黑地的搏斗，仿佛將永遠較量下去。
在剪輯過程中，仇晟和團隊一直在修剪這個結尾，不管是技術上還是情感上，都很復雜，也很沉重，“在某一刻，我突然覺得很疲憊，為什么要讓父子一直較量下去呢？為什么不能讓父子彼此放下呢？”
于是，他和剪輯師做了一個決定，把原本的結尾完全剪掉，讓電影戛然而止，“讓兒子用一個輕巧的動作放下了AI父親?！?/strong>
在電影外，仇晟在那一刻也放下了他的父親。
正如監制王紅衛起的這個片名一般，“比如父子”，這對父子好像朋友，又好像敵人，但他們就是不像傳統的父子關系。
事實上，在這部電影創作里，仇晟對傳統的父子關系概念提出了挑戰。
在中國傳統文化里，常說 “虎父無犬子”，父子關系總有種權力上下位的感覺，但如果把這種關系對調的話，又會是怎樣的呢？
所以，電影最初的片名叫《犬父》。
“當父親變成AI之后，他好像在向兒子學習知識，學習怎么去觀察這個世界，理解這個世界?！痹谶@個過程中，仇晟覺得父子之間的隔閡和壁壘被消除了，“所以我希望能呈現一種比較健康的父子關系，它可以是多樣的、輕松的，不一定要那么嚴肅和沉重?！?/strong>
隨著電影的完成，仇晟過去對父親的怨恨也好，懷念也罷，此刻都畫上了一個逗號，“我用這部影片去重新理解父親，并且重新跟父親產生一場對話，在這里也暫時告一段落。我覺得未來還有可能，我們會在某些地方相遇，有可能在夢里，有可能在電影里面?！?/strong>
03
仇晟是土生土長的杭州人，因此不管是首作《郊區的鳥》，還是新作《比如父子》，都運用了大量的杭州方言。
“我想用電影把杭州話的獨特性格表現出來。它不像上海話那么吳儂軟語，也不像北方話給人那么強硬的印象，尤其在《比如父子》里，它很貼合父親的性格，是一個南方父親，但也有粗獷和大氣的一面?！背痍烧f道。
電影里的演員們都為此學習了杭州話，就連原劇本里不需要說方言的柯佳嬿都被其他人感染，開始苦練杭州方言。
在原劇本里，她的角色是從中國臺灣來杭州開麻將館的老板娘，“她和我們說，如果一個臺灣人到杭州做那么多年的生意，肯定多少會說一點方言?！彪m然學習過程很難，但直到殺青后的現在，柯佳嬿在其他場合談起這段經歷時，都感嘆，“杭州話很優雅?！?/p>
但在完成《比如父子》之后，仇晟還是希望未來的創作能嘗試一些更寬廣的探索。在地域上，不再局限在杭州；在時代維度上，也可能做一些不同年代的嘗試。
不管未來作品如何，他依舊希望能盡可能地去和觀眾對話。
正如電影《比如父子》在上海國際電影節放映完之后，因為映后時間有限，他選擇在影院旁“擺攤”做交流，歡迎不同的聲音出現。
甚至在這個過程中，一些收到的反饋直接影響了影片的修改，讓很多觀眾反映不理解的地方，通過后期調整臺詞和剪輯的方式，消解了觀影中的困惑。
如今，電影正式和觀眾見面了，除了后續常規的路演和映后活動，仇晟依舊希望能找到更新穎的方式，和觀眾展開更多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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