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缺水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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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頭一擰,白花花的自來水嘩嘩流,香港人早就習慣了這種“理所當然”。可把時間撥回六十年代,同一動作換來的可能是鐵管里幾聲干啞的“咔咔”,然后——什么都沒有。1963年,港島半山區的住戶排隊在街邊等水車,輪到自己時只能把家里鍋碗瓢盆統統端出來,一桶水先喝后洗再沖廁所,循環到看不見泡沫為止。那場面,像極了末日片預告,卻是真實發生過的日常。
很多人以為香港靠海就不會渴,實際上海水越喝越脫水。1929年、1963年,兩次大旱把這座城的脆弱撕得明明白白:山多、雨急、河短,水來得快去得更快,水庫修得再密也追不上蒸發量。最慘的時候,政府宣布“四天供水一次,每次四小時”,聽起來像打卡上班,卻比加班更折磨——沒水,連沖廁所都成了奢侈。有人干脆直接往海里跳,洗一圈再爬上來,鹽分糊一身,至少能降溫。
逼到絕路,人就會想出千奇百怪的招數。學校把上課時間切成早、午、晚三段,只為配合來水時段;茶樓門口貼出“恕不洗碗”的告示,一次性竹碗堆成小山;黑市水販子把汽油桶刷一刷裝自來水,一加侖賣一港幣,相當于工人打一天工的薪水。更魔幻的是,連廟街算命先生都把“求雨”寫進價目表,只要加五毛,就幫你多燒三炷高香——信的人不少,因為科學一時半會兒也端不出水來。
真正讓香港擺脫“干渴”的,是1964年那根從東莞一路爬過來的鋼管。東江取水、泵站加壓、預應力混凝土管深埋,11個月鋪完83公里,通水那天港英政府偷偷在檔案里寫了一句:“感謝內地同胞以成本價供水,政治意義大于經濟。”后來大家才知道,周恩來親自拍板,水費每立方米只收一毛人民幣,幾乎白送。香港人第一次發現,原來“靠山”真的可以“有水喝”。
本地也沒閑著,船灣淡水湖就是“把海變湖”的瘋狂實驗:在海灣口筑一條2.1公里長的主壩,把海水抽干,讓雨水慢慢填滿。整個七零年代,工人們像螞蟻搬家一樣把山泥搬去填壩,完工后容量等于全港水塘總和,湖底至今還埋著一個小漁村的地基——房子、祠堂、井臺,全泡在水下成了標本。現在去劃皮劃艇,船槳偶爾能碰到瓦片,嘩啦一聲,像有人在底下敲歷史的大門。
到了今天,香港平均每人每天用水220升,比倫敦還高,卻很少有人記得水從哪來。東江仍占七成,但內地自己也渴,于是新一輪合約里多了密密麻麻的“水質在線監測”“旱季預警機制”,把人情債慢慢換成技術債。本地那三成里,海水沖廁系統接管了八成半的馬桶,按一下按鈕,咸水嘩啦啦沖走,淡水省下來喝。剩下的小心思,留給將軍澳海水化淡廠、九龍灣中水回用站,一邊淡化一邊回收,像在老城區里插上幾根“人工腎”,能頂一陣是一陣。
要說還有什么“保險”,那就是大灣區正在偷偷鋪的地下水管網。珠江三角洲那幾座市,一旦誰的水庫吃緊,互相擰開閥門就能補位,香港被編進這張網,等于從“單線供水”升級成“局域網”。哪天東江水位再創新低,珠海、西江甚至遠到廣西的泵站,都能往這條隧道里補水——不是誰施舍誰,而是同桌吃飯,誰碗里有富余就勻一口。
故事聽到這兒,大概就能明白:香港的水龍頭不是天生有靈性,而是背后有人早把路修平、把賬算清、把人情和技術一起塞進管道。下次洗澡洗到一半,熱水突然變冷,別急著罵人,先想想如果四天才能來一次水,這四分鐘冷水算得了什么。節約那一點,不是為了環保口號,而是為了別讓1963年的隊伍,在下一個百年又重新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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