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3月,北京中南海小禮堂里燈光柔和。毛澤東得知陳士榘到來,放下茶杯招手示意。短暫寒暄后,老人家忽然問:“井岡山上的那些老弟兄,還剩幾人?”陳士榘略一思索,答道:“二十來個。”一句平靜的數字,讓主席沉默良久。外人難以體會,這兩個經歷血與火淬煉的老人,在那一刻心底翻涌的,是共同走過半個世紀的生死情誼。也正因為這種情誼,二十一年后,當病榻上的陳士榘被妻子問起“此生最愛誰”時,他脫口而出的不是親人名字,而是“毛澤東”三個字。
時間撥回至1927年秋。湘贛邊界的山路崎嶇,年輕的陳士榘隨工農革命軍向茶陵縣進發。槍聲夾雜著山民的呼喊,他第一次領兵獨立作戰,用不到一天便攻下縣城。次日清晨,火氣未散的街巷里,陳士榘在墻角寫下八個字——“階級斗爭,服從組織”——這既是誓言,也是他往后幾十年行動的基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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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岡山時期,他被編入朱德、毛澤東麾下。黃洋界炮聲隆隆的夜晚,彈片劃破樹冠,陳士榘帶著一個排守在制高點。糧彈緊缺,他用麻繩拴石塊假裝手雷,高喊“全體投彈”,竟讓敵軍誤以為埋伏重重,三番兩次退卻。那場仗結束后,朱德笑稱:“這小子腦袋里有主意,別只把他當步兵用。”
腦袋里的主意,很快在長征中派上大用場。1935年3月,中央紅軍需要第三次渡過赤水河。河水湍急,岸壁陡峭,原有鐵索橋被炸得只剩殘樁。陳士榘勘察地形后,決定征集鹽船搭浮橋。運鹽人家起初顧慮重重,他干脆搬來自家僅剩的兩袋谷子置于船頭,說一句“命都押上了,還怕船嗎”。鹽船最終整齊排開,浮橋一夜成型。紅軍渡河成功,引出敵軍火力西移,為后續“四渡赤水”贏得主動。多年后提到這座橋,陳士榘只淡淡一句:“木料、船只、茅臺酒,都是老百姓給的,沒有他們哪有浮橋。”
抗日爆發,八路軍115師343旅在山西展開游擊。1937年11月,忻口以北的廣陽鎮薄霧彌漫。日軍輜重車隊正沿土坡緩行,突然遭伏擊。陳士榘指揮部隊截斷敵縱隊,形成“甕中捉鱉”。一名日軍軍曹藏身糧囤,被他親自擒下。這是八路軍活捉的第一名日本指揮官。戰后統計,343旅擊毀車輛百余輛,卻僅傷亡百余人,避其實、擊其弱的思路貫徹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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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戰爭結束,新中國百廢待興。陳士榘調入工程兵部隊,分管大型國防工程。1958年,他率隊進入戈壁深處的馬蘭,當地冬天最低氣溫零下三十攝氏度。工程圖紙緊貼胸口防止被風刮走,地面凍土用火烤半小時才能插下鋼釬。有人勸他回北京辦公,他擺手:“帳篷里照樣簽字,工程在一線,指揮所就得在一線。”六年間,馬蘭基地拔地而起,為后來的核試驗奠定根基。如今基地紀念園仍保存著他的臨時工棚,上面懸著一句話——“工程兵就是開路先鋒”。
文化大革命中,陳士榘被列為“井岡山系統”重點觀察對象。1971年軍委調整,他本可高升,卻當面向葉劍英請辭:“槍林彈雨走過來,自知幾斤幾兩,別把我推到聚光燈下。”后來有人議論他不思進取,他卻在日記里寫下:將星和山頭都靠不住,打過的仗、修過的橋,這些才是留下來的東西。
1995年7月,北京酷熱。住院部病房里,陳士榘呼吸微弱。妻子李崢靠在床沿低聲發問:“此生最愛的人是誰?”老人眼皮抬起,目光清晰,吐出三個字:“毛澤東。”語畢,他慢慢闔眼。按照遺愿,骨灰分作兩半,一半撒在井岡山竹林,一半撒向馬蘭戈壁。沒有儀式,沒有挽歌,只留一紙交代——“把我放回打過的地方”。
從茶陵縣第一面紅旗,到馬蘭戈壁最后一抔黃沙,陳士榘把軍人生涯擰成簡單兩字:服從。但在“此生最愛”這個問題上,他給出的答案卻是旁人難以想象的坦率。或許,走過風雪與炮火后,能夠被他稱作“最愛”的,只剩那個與自己并肩開山辟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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