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盤算著怎么接管城市、建立新政權的人,把自己關進了一個連逃跑都費勁的死胡同。
這事兒聽著就透著一股邪乎勁兒,但它就在1944年的秋天,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地方叫楊家鋪,在河北豐潤。
這村子天生就是個“口袋”,背后是死路,三面被馬頭山、馬蹄山、西城山圈得嚴嚴實實,活口就那么一兩條窄道。
對老百姓來說,這叫“聚寶盆”;可在懂行的人眼里,這就是個“棺材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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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冀熱邊特委、地委、縣委三級的大腦們,差不多八百號人,就在這“棺材底”里開了個長達半個月的會。
會議的主題熱火朝天:等日本人滾蛋了,咱們怎么進城,怎么管事,怎么把日子過好。
大伙兒都覺得,好日子就在眼前了,勝利的酒杯都快端到嘴邊了。
他們不知道,就在他們規劃未來的時候,日本人也在給他們規劃“未來”。
一張巨大的包圍網,正由一個叫竹內安守的日軍指揮官,一針一線地縫合起來。
夜半雞叫與黎明槍響
10月16號的后半夜,楊家鋪的燈油快熬干了,人心也快熬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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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委組織部長周文彬盯著桌上那張要命的字條,感覺渾身的血都涼了半截。
字條上沒幾個字,但意思很明白:豐潤、遷安、遵化那邊的鬼子和偽軍,全都跟商量好似的,大半夜地動了起來。
這不是小打小鬧的“掃蕩”,這是沖著咱們來的“掏心窩子”戰術。
周文彬在刀尖上滾了這么多年,這點嗅覺還是有的。
他立刻找來幾個頭頭,開了個短會。
結論只有一個:不等天亮,馬上走,往北邊的大山里鉆!
再多待一個鐘頭,楊家鋪這個“口袋”的口子就要被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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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是好的,可腿腳沒跟上人家的算計。
日軍獨立混成第八旅團,一支出了名的狠角色部隊,在竹內安守的指揮下,動作比鬼還快。
三千多人,帶著重機槍和專打山地的小鋼炮,借著夜色和大霧,從四面八方摸了過來。
他們就像一群有耐心的獵人,不聲不響,就等著把這群“獵物”堵死在窩里。
10月17號天蒙蒙亮,霧大得三步外看不見人影。
八路軍的隊伍剛開始集合,準備挪窩,槍聲就響了。
不是一聲兩聲,是東、南、西三個方向的山口,同時響起了日本九二式重機槍那種特有的、讓人心發慌的“咯咯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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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
人家已經把門堵死了,就等著甕中捉鱉。
向北是生路,也是死路
“待在村里就是活靶子,得沖出去!”
周文彬和冀東第四地委書記丁振軍,倆人腦子轉得飛快。
往哪沖?
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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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邊的氈帽山是制高點,只要拿下來,就能撕開一道口子活下去。
可通往氈帽山的路,要從馬蹄山的山腰下繞過去。
而馬蹄山,已經被日本人搶先占了。
山頭上架著的兩挺重機槍,像兩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死死地盯著山下那條唯一的活路。
“老周,我帶人去把那兩挺機槍干掉!
你們趕緊組織機關的人跟上!”
丁振軍說話又快又急,根本不給周文彬反駁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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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會兒多猶豫一秒,就得多死幾十個人。
說完,他帶著一個班的戰士,頭也不回地沖進了那片由子彈編織成的火網里。
丁振軍腿上有舊傷,跑不快,兩個戰士一左一右架著他。
他就這么被架著,一邊往前沖,一邊扯著嗓子喊:“同志們,沖啊!
沖出去就是勝利!”
話音沒落,一顆子彈打中了他的左邊額頭。
他就這么倒下了,連句完整的話都沒能給這個世界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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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死,給后面的人爭取了幾十秒。
就這幾十秒,周文彬領著大部隊沖過了封鎖線,躲進了氈帽山南坡的一個山坳里。
他的計劃是,在這兒撐到天黑,靠夜色掩護再往外突圍。
可日本人不是傻子。
他們看穿了周文彬的心思,立刻分兵搶占了氈帽山周圍所有能站人的高地。
這下好了,剛才還是平地對射,現在變成了人家站房頂上往下打,八路軍連頭都抬不起來。
九挺輕機槍在山坡上跟敵人對吼,每一聲槍響,都可能是一個戰士生命的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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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一個又一個壞消息傳了回來,像一盆盆冰水,把所有人的心澆得透涼。
“馬蹄山那邊打光了,丁書記犧牲了!”
“西城山那邊的四連被包圍了,快頂不住了!”
往北的路,算是徹底斷了。
周文彬抬頭看了看南邊,那是一條干涸的河溝,底下是懸崖峭壁,看著是條死路。
可現在,這條死路,反倒是唯一的縫隙。
他咬了咬牙,做出了一個近乎玩命的決定:不往北了,調頭,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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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鬼子想不到的干河溝,殺出一條血路!
“把文件都燒了!
所有累贅的東西全扔掉!
輕裝突圍!”
他的聲音已經喊啞了。
那些寫滿了冀東未來規劃的會議記錄,那些凝聚了無數人心血的藍圖,一摞一摞地被扔進火堆,化成了黑色的蝴蝶。
這一刻,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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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吶喊
南撤的路,是用命鋪出來的。
宣傳部副部長呂光和他愛人劉喻芬走在最前面。
呂光拿著駁殼槍不停地朝追上來的敵人射擊,一顆子彈打中了他的胸口。
他倒下去之前,只來得及對劉喻芬喊了一聲:“快走!
別管我!”
劉喻芬剛彎下腰想把他背起來,密集的子彈也打中了她,她就倒在了丈夫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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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部長王少奇,本來已經沖出去了,可聽說政委卜榮久重傷被困在后面,他又返身沖了回去。
結果,他自己也中彈了。
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他看見兩個日本兵端著刺刀沖過來,他用盡最后的力氣,抬手打倒了那兩個兵,然后把最后一顆子彈留給了自己。
周文彬在氈帽山西北角的一個山溝口被十幾個日偽軍堵住了,身邊就剩下兩個警衛員。
敵人看他是個大官,想抓活的,怪笑著一步步逼近。
周文彬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們,抬起手里的步槍,穩穩地放了兩槍,兩個沖在最前面的敵人應聲倒地。
然后,他倒下了,沒讓敵人占到一點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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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務營二連連長劉景余帶人趕到的時候,周文彬的身體都涼了。
這個在戰場上沒掉過一滴淚的硬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周主任,我來晚了…
可戰場上沒有時間悲傷。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和土,站起來對著剩下的三十多個兵吼道:“槍都扔了,子彈集中給機槍手!
兩個機槍手開路,其他人跟老子沖!”
兩挺輕機槍像瘋了一樣,噴吐著最后的子彈,硬是在敵人的包圍圈上燒開了一個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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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余抱著機槍沖在最前頭,肚子上中了一槍,腸子都流了出來。
他推開要來扶他的戰士,就那么躺在地上,把最后一排子彈射向了敵人。
子彈打光了。
他看著蜂擁而上的敵人,猛地站了起來,把滾燙的機槍狠狠地砸在石頭上,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司令部的方向,喊出了他人生最后一句話:“司令員,我劉景余沒完成任務!”
槍聲把他最后的吶喊淹沒了。
楊家鋪突圍,從天亮打到天黑,八路軍這邊死了四百三十多號人,一百五十多人被俘。
特委組織部長周文彬、地委書記丁振軍、特委秘書長李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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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長串名字,永遠地留在了那片土地上。
一個月后,活下來的人在楊家鋪北邊設下埋伏,干掉了日軍獨混第八旅團三百多人,算是給死去的弟兄們燒了份“祭品”。
如今,楊家鋪的山上,草木又長了一輪又一輪,當年的血腥味早就散了,但那段歷史,就像釘子一樣,釘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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