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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祖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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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厚重的歷史文化是北京的金名片,我們要留得住城市記憶,記得住鄉愁。前不久,應北京西城區廣安門外街道鴨子橋社區之邀,我為大家講了講“鴨子橋的故事”。
這一天,會場門口放著一張告示,上面寫著“知之愈深,愛之彌堅”。這是已故歷史地理學家、被人們譽稱為“北京通”“中國申遺第一人”的北京大學教授侯仁之先生生前說的一句話。這句話既說出他一生都在研究北京的心跡,也表達了他對北京熱切之愛。我更想要向大家表達的是:愛北京,就先從愛自己的居住之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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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中都遺址出土的銅坐龍
“鴨子橋”社區
就在金中都城的中軸線上
作為一名居住在鴨子橋的居民,我已經在這里居住了40多年,自然也就樂意為住在“鴨子橋”的街坊們講講“鴨子橋”的來龍去脈。
“鴨子橋”這個名字,不僅聽起來很有點“鄉土味兒”,而且還蘊含很厚重的歷史文化。為此,我們還不得不回顧一下歷史。
廣安門內外,在3000多年前,曾是北京地區最早的城市——“薊”的所在地。《史記》上說的“周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車,而封黃帝之后于薊”。這個“薊”,就在今天的廣安門內外一帶。
1995年宣武區區政府依據侯仁之先生1946年在英國利物浦大學讀博士研究的學術成果——《北平歷史地理》,在今天的廣安門外濱河公園內豎起了一座標志性建筑“薊城紀念柱”,柱上端書有16個漢隸:北京城區,肇始斯地,其時惟周,其名曰薊。柱前還立有侯仁之先生撰文的《北京建城記》。
到此為止,對北京城的起源問題應該說是有了一個明確的結論了。也就是說,北京城自“薊”開始,這里是北京城的發源地,歷經了秦漢時的薊、隋唐時的幽州、遼代的陪都南京城、金代的首都中都城。
據史書所記和考古資料印證,今天所謂的“鴨子橋”地名,很可能就是840多年前位于原金中都宮城南門應天門外,源于金宮苑“魚藻池”自西而東流淌的一條小河上的“橋”。橋北現在叫鴨子橋北里,再往北是白菜灣;橋西不遠處就是原金中都宮苑“魚藻池”;橋南就是鴨子橋南里(以前叫菜戶營);往東就是白紙坊社區的南菜園——這就是說,在鴨子橋周邊,以往曾是種菜的菜地。不僅如此,早先的菜農們還利用這里的河湖養起了鴨子,成群的鴨子在橋上來來回回,慢慢地這橋也就叫做“鴨子橋”了。
如果從鴨子橋北的應天門說起:往南是宣陽門,往北則是大安門、大安殿(相當于清代紫禁城的太和殿)、宣明門、仁政殿、昭明宮、拱宸門、天寧寺塔,一直到達北面的通玄門。這就是金中都城的中軸線。換句話說:“鴨子橋”社區就在金中都城的中軸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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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5月14日,侯仁之先生偕夫人考察魚藻池
“魚藻池”遺址
是金中都宮城留存于地面的唯一遺址
1215年來自大漠的蒙古騎兵,在突破了居庸關一帶的天險之后,直趨金中都城下,而當時的蒙古首領并沒有打算長駐,遂一把火把金中都的宮殿盡數焚毀。
中都城作為金朝的政治中心,其宮殿是完全模仿宋朝汴京的規制建設的,真個是窮奢極侈,華麗之至,盛極一時,且前后延用60余年。自焚毀后這里日漸衰落,此后數十年呈破敗景象。有人曾作詩描寫這里:“行殿基存焦作土,踏錐舞歇草留茵”“瓦礫填塞,荊棘成林”等等。加之,原中都城所仰仗的水源地蓮花河“水流涓微”,城內則是“土泉疏惡”。蒙古人忌諱在曾經被大火焚燒過的舊址上再搭建新的帳篷,遂決定放棄中都舊城而另覓新址。
元世祖忽必烈坐上“大汗”的寶座之后,便派他最親近的謀臣劉秉忠專程來燕京“相地”,也就是到實地來勘察“風水”。
劉秉忠是一位博學多才之士。他對《易經》、天文地理、數術等無不精通,很得忽必烈的賞識。元代的政治中心元上都就是由他規劃設計。而此次,他在經過了一番實地考察之后,便秉承元世祖的旨意和蒙古族人“逐水草而居”的習俗,選定了原金代中都城東北的離宮——今北海瓊華島大寧宮為中心,并把原高梁河在南遷后留下一連串大面積的天然水面全部攬入城內。他又遵循《周禮·考工記》所載的規劃建設王城的理想模式,即“匠人營國,方九里,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涂九軌: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并結合所在地的地理狀況修筑起了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元大都城。金中都舊城不僅被遺棄,原來的居民也不斷遷徙至新城,以至于后來變成了人們種菜、養鴨的場所。
我們今天所看到的,原宮城之內供皇妃、皇孫們休憩游覽的宮苑——“魚藻池”遺址(新中國成立之后,改稱“青年湖”),是目前金中都宮城留存于地面的唯一遺址,彌足珍貴,于1993年被列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并掛有標志性的門牌。
著名的歷史地理學家、北京大學教授侯仁之先生曾為其書寫過碑文,并立于魚藻池遺址之內。全文敬錄如下:
金中都城宮苑遺址今可見者,惟魚藻池一處。其地原在宮城內之西南隅,西隔宮墻與皇城內西苑之太液池一脈相通,同為皇家邀宴之所。魚藻池內筑有小島,上建魚藻殿,風景佳麗,自在意中。泰和五年(1205年)端午節,金章宗拜天射柳,歡宴四品以上官員于魚藻池。事載《金史本記》,去今適滿750年。而今歷經滄桑,宮苑古建蕩然無存,僅得魚藻池遺址,即今青年湖。近年營建西廂工程,于魚藻池東約200米,發現大型建筑夯土層二處,南北相值,可以確定為金中都大安殿與大安門故址所在。鑒于魚藻池遺址與研究金中都宮苑方位密切相關,已列入北京市文物保護單位。
“北京建都紀念闕”安放在大安殿遺址前
侯仁之先生還建議把這里建成為“魚藻池公園”。這樣,既可以留下這片金中都城宮苑的歷史文化遺址,又可為廣安門內外的廣大居民增加一處可供人游覽休閑的好去處。
1990年在市政府所進行的“西廂工程”中,還在今白紙坊橋以北先后發現大型建筑遺址夯土層13處,并發掘到了“銅辟邪”,又稱“銅座龍”。這是金代皇家安放在宮殿前平臺上所設帷帳頂上的飾物,而且還是金代獨有的一種帶有標志性的飾物。考古工作者根據夯土層的分布狀況,確定了金中都城宮城主殿大安殿及其正南門大安門、應天門的所在地。
2003年為紀念北京建都850周年,有關部門便依據這些考古研究成果,把“北京建都紀念闕”安放在了大安殿遺址之前。
如前所說,金中都城是在3000年前的北京起源地“薊”的基礎上,拉開了北京城建都之始的序幕,具有承上啟下的重要歷史地位。如果沒有這一段歷史,也就沒有了后來的元大都城、明清北京城。說得直白一點,北京城市發展的源頭就在這兒,它是北京的“根兒”。“鴨子橋”這個名字,叫起來雖然顯得有點兒“土”氣,可是在這個名字的后邊,卻蘊藏著那么厚重的歷史文化,住在這里的居民應感到自豪。
將近兩個小時的“報告”,我一直是站在大家的中間,以一種聊家常的方式交流。大家隨時提問、交流,現場氛圍親切隨和。當大家意識到站在他們面前的人,竟已年屆88歲高齡時,這個“座談會”似乎也該告一段落了。現場百余人間,竟有不少人拿著我撰寫入圍“中央電視臺2018年度中國好書”的《北京城——中國歷代都城的最后結晶》來讓我簽名留念。人們學習北京的歷史文化,氣氛甚是熱烈。
編輯/李喆
排版/王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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