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秀英,今年65歲。當我從銀行出來,手里攥著那張20萬元的銀行卡時,腿都是軟的。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只有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路過的年輕人側目看我,大概以為我是個瘋老太太——誰會拿著錢哭成這樣呢?可他們不知道,這20萬塊錢,是我用13年的青春換來的,也是我這輩子最沉重的一筆錢。
三天前,我照顧了13年的陳老先生走了。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樣給他翻身,卻發現他的手已經涼了。他睡得很安詳,嘴角還帶著笑,就像做了個好夢。我愣在那里,半天才反應過來,然后哆嗦著給他兒子打電話。陳老先生的兒子陳明趕來時,我正坐在老人床邊,握著他的手,嘴里念叨著:"老爺子,您別急著走啊,我還沒給您做早飯呢......"
辦完喪事的第二天,陳明把我叫到書房,遞給我一個牛皮紙袋。"王姨,這是我爸留給您的。"我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張銀行卡,還有一封信。信是陳老先生親筆寫的,字跡顫抖但認真:"秀英,這13年你辛苦了。這20萬是我攢下來的,本想給你養老用。我這輩子兒女成群,卻只有你真心待我......"
看到這里,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掉在信紙上,把字跡都暈開了。
13年前,我52歲,剛從老家來到這個城市。那時候我老伴去世不到一年,兒子在外地打工,我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房子,覺得活著沒什么意思。正好村里的遠房侄女在城里做家政,就把我介紹到陳家來了。
第一次見陳老先生,他72歲,剛中風不久,右半邊身子不太利索。他坐在輪椅上,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穿著干凈的灰色毛衣,一雙眼睛特別亮,盯著我上下打量。"能吃苦嗎?"他開口就問。我點點頭:"我是農村來的,不怕苦。"他笑了:"那就試試吧。"
頭一個月,我差點撐不下去。陳老先生脾氣古怪,飯菜咸了淡了都要挑,衣服疊得不對也要重來,晚上睡覺不能關門,說怕悶。最難的是給他洗澡,他雖然半邊身子不靈便,但特別要面子,不肯讓我幫忙,偏要自己來,結果好幾次差點在浴室摔倒。我在門外聽著里面乒乒乓乓的聲音,心都提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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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我實在忍不住了,推門進去。他正吃力地夠著背,想擦后背,看見我進來,臉一下子紅了,吼道:"誰讓你進來的!出去!"我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走過去一把奪過他手里的毛巾:"陳大爺,您就當我是您閨女行不行?哪有閨女嫌棄爹的?"
他愣住了,眼眶一下子紅了。后來我才知道,他有三個子女,都在國外,一年到頭見不上幾面。老伴十年前去世后,他就一個人住在這個大房子里,請過七八個保姆,最長的待了不到半年。
那天之后,陳老先生對我好多了。他開始跟我說話,講他年輕時的故事,講他當工程師的經歷,講他和老伴的往事。每次講到老伴,他都會沉默很久,看著墻上的照片發呆。我就在旁邊安靜地聽著,偶爾遞上一杯熱茶。
慢慢地,我們之間有了默契。他咳嗽一聲,我就知道他想喝水;他看著窗外,我就知道他想下樓曬太陽。我給他做飯,變著花樣做他愛吃的菜;陪他看新聞,聽他評論時事;推著他去公園,讓他和老朋友們下棋聊天。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陳老先生的身體在我的照顧下慢慢好轉,能自己扶著拐杖走幾步了。他高興得像個孩子,非要請我吃飯慶祝。那天晚上,他舉著酒杯對我說:"秀英,這輩子能遇到你,是我的福氣。"我笑著說:"是我的福氣才對,您給我工資,讓我有個安身的地方。"
他搖搖頭:"不一樣的。錢能買到服務,買不到真心。"
這話我一直記著。
第五年的時候,我兒子出了車禍,急需一大筆醫藥費。我站在醫院走廊里,手機里是一個個打不通的電話,眼淚一滴滴往下掉。那時候我所有的積蓄加起來還不到五萬塊,根本不夠。我想著要不要去借高利貸,哪怕以后還一輩子也認了。
正絕望的時候,陳老先生打來電話:"秀英,聽說你兒子出事了?需要多少錢?"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第二天,他兒子陳明就給我送來了15萬塊錢。"王姨,這是我爸讓我給您的,您先用著,不夠再說。"我跪在地上給他磕頭,他趕緊扶起我:"王姨,您這是干什么!我爸說了,您這些年照顧他,比我們這些當兒女的強多了。"
兒子的手術很成功,我卻欠下了一大筆債。我跟陳老先生說,我不要工資了,用工資還債。他不同意,說:"人要懂得接受別人的好意。你欠我的,用你的真心還就夠了。"
從那以后,我對陳老先生更加盡心了。他半夜咳嗽,我立刻起來給他拍背;他想吃什么,我大清早就去菜市場買最新鮮的;他的衣服我洗了晾,晾了熨,疊得整整齊齊。我把他當成自己的父親,比對自己還要好。
有人說我傻,說我是為了老頭兒的錢。鄰居張大姐就曾經陰陽怪氣地說:"喲,王秀英,你對老陳頭這么好,是不是想當他家的人啊?"我沒理她。我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做——因為陳老先生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了我,更因為在這個偌大的城市里,我們兩個孤獨的老人互相依靠,互相溫暖。
第八年,陳老先生突發腦溢血,在醫院住了三個月。那三個月,我就睡在醫院的陪護床上,每天給他擦身、按摩、喂飯、說話。醫生說他可能醒不過來了,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可我不信,每天對著昏迷的他說話:"陳大爺,您快醒醒吧,家里的茉莉花開了,您最愛的那盆,開得可好了......"
有一天半夜,我趴在床邊睡著了,忽然感覺有人在摸我的頭發。睜眼一看,陳老先生正看著我,眼里全是淚水。"傻丫頭,"他聲音虛弱但清晰,"讓你受苦了。"
我哭得稀里嘩啦:"您醒了就好,您醒了就好......"
他出院后,身體大不如前,需要更細致的照顧。他的兒女們商量著要把他送去養老院,說那里有專業的醫護人員。陳老先生不同意,他說:"我哪兒也不去,我就要秀英照顧我。"
陳明拉著我的手說:"王姨,真的太辛苦您了。我爸這個脾氣,也就您能受得了。您放心,我們不會虧待您的。"他給我漲了工資,還給我買了保險。
最后這五年,陳老先生的身體每況愈下,我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他。我的頭發全白了,腰也不行了,晚上經常疼得睡不著覺。兒子心疼我,讓我回老家養老,我舍不得。我知道陳老先生離不開我,就像我也離不開他一樣。
他經常拉著我的手說:"秀英,我這輩子對不起你。"我說:"您別這么說,我照顧您,心甘情愿。"他又說:"等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每次聽到這話,我都趕緊轉移話題,不想讓他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現在,陳老先生真的走了。
我拿著這20萬塊錢,心里五味雜陳。這些年,我攢下的工資加上他給我的錢,已經有三四十萬了。可我一點都不覺得高興。我寧愿沒有這些錢,只要陳老先生還活著,還能每天聽我嘮叨,還能對我笑。
昨天,我去陳家收拾東西。陳明說那些舊衣服都扔了吧,我不同意,一件件疊好裝箱。那件灰色毛衣,是我第一天來時他穿的;那雙布鞋,是他最愛穿的,說舒服;還有那副老花鏡,鏡腿上還纏著我用毛線給他補的......每一樣東西都有故事,都有回憶。
陳明看著我,眼眶紅了:"王姨,您比我們這些當兒女的做得好太多了。我爸生前總說,遇到您是他的福氣。"
我搖搖頭:"是我的福氣。這13年,我雖然辛苦,但不孤獨。我們兩個老人互相陪伴,比什么都值錢。"
傍晚的時候,我最后一次走進陳老先生的房間。夕陽透過窗簾灑進來,照在他常坐的那把椅子上。我好像又看見他坐在那里,笑瞇瞇地對我說:"秀英,今天想吃什么?"
我在椅子前站了很久,最后深深鞠了一躬:"陳大爺,您一路走好。來世,如果有緣,我還愿意照顧您。"
走出陳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街燈亮起來,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我摸著包里的銀行卡,忽然明白了——這20萬塊錢,不是獎金,是一個老人對另一個老人最深的感激和眷戀。
這些年,人們總說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可我和陳老先生的故事告訴我,真心換真心,這世上還是有溫暖的。我們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我們沒有血緣,卻有比血緣更深的情分。
這個故事,我會記一輩子。而那20萬塊錢,我決定捐一半給養老院,剩下的留著養老。我想,這也是陳老先生希望看到的——讓更多像我們這樣的老人,能有尊嚴地度過晚年,能遇到真心相待的人。
人這一輩子,錢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遇到對的人,在對的時間,做對的事。我很幸運,在我52歲那年,遇到了陳老先生。他給了我一個家,給了我尊嚴,給了我生活的意義。
而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用真心,照顧一個孤獨的老人。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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