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塔尼亞胡口中所說的“世界上最有道德的軍隊”,最近幾天所出現的畫面顯得很刺眼。杰寧難民營的一段視頻中,兩個巴勒斯坦青年被要求出門、舉手、脫衣、下跪、趴下,已經把自身置于最安全的位置,卻在沒有警告、沒有交火的情況下,幾聲槍響之后被就地處決。軍方稱“現場情況復雜”,人權組織直接指責“就地處決”。
把杰寧看作是“意外”,那么現實很快就給杰寧上了一課。從那天開始,約旦河西岸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沖突和清剿一路蔓延開來:希伯倫、納布盧斯、拉姆安拉等地都被納入軍事行動范圍,推土機、裝甲車輪番出動,街口設障,巷道封鎖,日常生活的空間被一點點壓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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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門口常年駐扎著士兵,救護車無法進入,發動機空轉,時間在往下走。醫生出不去,病人進不來,病房的燈整夜不關,仿佛一座孤島。民宅被臨時征用作據點,窗戶上蒙著布,屋內有兩人低聲說話。學校停課,鐵鏈掛在了校門口,孩子把書包放在了床邊,遠處的爆炸聲成了他們的“背景音”。
從2023年10月開始,西岸已經有超過一千名巴勒斯坦人死亡,其中二百多名是兒童。軍事上把他們稱為“附帶損失”,但在一戶一戶人家中,那是唯一的子女,是家中的最后一縷光明,是沒能吃到的一頓飯,是沒來得及說出的一句告別。進入希伯倫后,混凝土墩和帶刺鐵網把老城分割成棋盤狀,被稱為“露天囚籠”并不為過。最危險的并不是路斷了,而是人被困在了路上:救護車急促鳴笛,進不去也出不來,遠處的士兵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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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部的圖巴斯和阿卡巴鎮因為軍事行動頻繁而不得不全區停課。大人不讓小孩子出門,孩子就把窗簾拉得緊緊的,藏在桌子下面捂著耳朵。納布盧斯的夜晚,推土機推倒房屋,十幾戶人家被趕到街上,老人裹著毯子發抖,孩子哭得嗓子都啞了。連坐式的懲罰和“安全行動”已經沒有了關系,而是一種公開的集體羞辱。
難民營的基礎設施也正在崩潰,圖勒凱爾姆的供水管道被炸得千瘡百孔,到處都是漏水;努爾沙姆斯的主要道路已經被推成碎石。房子可以重新蓋起來,但是水路、道路、學校、醫院等維系日常生活的血管一旦斷了,整個區域的生活就會癱瘓。更糟的是,這種打擊是反復進行的,憤怒被貼上“威脅”的標簽,又成了下一次行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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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力也來自于外部的累積,英、法、德、意四國外長罕見地一起發聲。一個月之內,定居者暴力事件發生264起,創下2006年以來的新高。很多定居者身著鎧甲,行為放縱,沒有限制,攻擊更加隨意,傷害也更加不分敵我。更讓人痛心的是,國家機器對于這樣的暴力是容忍、默認的,并且在行動上還存在著某種程度上的配合,灰色地帶被有意無意地擴大了。
定居點的擴張所帶來的影響才是主要的,約旦河西岸約51萬定居者已經安家落戶,房屋、道路、圍欄一浪高過一浪。耶路撒冷以東E1區計劃建設3401套住房,如果項目實施,將會直接把西岸南北割裂開來,使這片土地進一步碎片化。對巴勒斯坦來說,這并非簡單的“繞路”,而是一種“斷根”式的國家行為,一個被割裂成碎片的地區即便宣布建國也難以維持基本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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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道德和安全并不矛盾,法治和安全也不是對立的。真正的安全是以規則和底線為基礎的,如果一個人在舉手投降之后仍然倒在血泊之中,那么這條底線就等于不存在;醫院門口駐重兵、救護車被迫繞行、教育整區停擺、居民區被推成廢墟,再以安全為名,就是在消耗和平的可能性。
以色列正陷入危險的自我循環之中,為了保護定居點而擴大軍事存在,軍事存在越大,沖突就越頻繁,沖突越多,反抗就越激烈,反抗被定義為威脅,又用來證明加碼鎮壓的必要性。戰術上雖然每次都能把對手擊退,但是戰略和輿論上卻一直都在丟分。推土機可以推倒墻,但是推不動國際社會的耐心。
杰寧的槍聲使“最有道德”的口號顯得空洞;希伯倫的混凝土墩、納布盧斯的深夜拆屋、圖勒凱爾姆破裂的水管、阿卡巴鎮停擺的校鐘,拼出的不是安全,而是長久以來的恐懼,而恐懼終將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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