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禮監管別踩過婚戀自由的邊界丨中聽

評論員 李長需

相個親、訂個婚有“干部”現場給你拍照、拍視頻，并存檔留痕，啥感覺？

近日，有網友發布的一則有關四川省涼山州會東縣移風易俗工作的通知截圖引發熱議。該通知提及，相親、訂婚、結婚、解除婚約等重點環節，由鄉鎮(街道)、村(社區)、當事人及父母共同參與見證，并當場在痕跡監管臺賬上簽字，全程留下視頻或音頻、照片。

會東縣委農辦相關工作人員回應，相親、訂婚、結婚、解除婚約等重點環節特指涉及彩禮往來的環節，如相親、訂婚等未涉及彩禮相關事宜，工作人員是不會參與、干涉的，充分尊重群眾婚戀自由。

會東縣這么做，藏著治理高價彩禮的現實焦慮。涼山州飽受高價彩禮之困，為此，當地曾出臺條例明確拒絕高價彩禮，并規定了彩禮最高不超10萬元，會東縣的監管舉措正是對這一條例的落地。干部現場見證，既能及時勸阻天價彩禮，又能為彩禮金額、支付方式留證，減少日后“悔婚賴賬”麻煩。從這個角度看，政策初衷還算務實，對準的也是群眾急難愁盼的真問題。

但初衷再好，也難掩執行中的風險。通知里一句“相親、訂婚、結婚等重點環節需見證留痕”，把“涉及彩禮”這個關鍵前提給丟了，直接把監管范圍擴大到整個婚戀過程，顯然會引人不適。相親本是年輕人培養感情的私密事，硬塞干部在場難免尷尬；不涉彩禮的訂婚儀式，被要求簽字拍照，溫馨感也會變味。更重要的是，現在的年輕人對隱私權越來越重視，自己私密的事情被人拍照、拍視頻存檔，會不會泄露出去，泄露了怎么辦，恐怕會有人擔心，并對此有所抵觸。更別說，各地執行的標準也不一：鉛鋅鎮稱無此要求，新街鎮只管結婚報備，這種“各村有各村的搞法”，讓群眾摸不著頭腦。

監管的目的是減負，不是給群眾添堵；是規范彩禮，不是干涉生活。如果執行中有的圖省事搞“一刀切”，不管有無彩禮，訂婚就上門“見證”；有的把“留痕”當硬任務，為臺賬好看硬拉群眾簽字，無疑是把“減負”變成了“添堵”，把“服務”變成了“負擔”。這么做，恐怕違背了移風易俗的初衷，也很難達到預期的效果。

實際上，會東縣監管彩禮爭議的核心，更在于公權力介入私密事務的邊界。彩禮談判終究是兩家人的私事，即便金額偏高，也該以自愿調解為主。會東縣“不涉彩禮不介入”的表態守住了底線，但“介入方式”仍需細化：是群眾求助后再到場，還是干部“聞訊即至”？調解是提建議引導，還是強行壓額？這些細節如果一直含糊，很可能“好心辦壞事”。如果只是為了執行規定，硬壓彩禮讓女方覺得受輕視，反而會激化矛盾，很可能攪黃雙方的婚事；即便有些家庭迫于壓力不得不讓彩禮表面合規，但私下卻用“改口費”“五金”補差額，監管不免也會成為走過場。與其這樣，倒不如學學云南楚雄組建的“彩禮調解隊”，群眾有需求才上門，成功率頗高。

移風易俗從來就不是“一管就靈”，比監管更有效的是婚戀觀念的轉變。涼山州的實踐證明，行政手段能解燃眉之急，但根除高價彩禮還需長期引導。如何引導當地人打破“彩禮越高越風光”的誤區，讓“量力而行”成為社會共識，才是當地干部們最該致力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