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9月2日,臺北石碇山區鹿窟莊。
暴雨如注,狂風撕扯著茅草屋的破窗,一盞油燈在風雨中搖搖欲墜,將斑駁的影子投在泥墻上,像極了掙扎的靈魂。
37歲的呂赫若蜷縮在潮濕的草席上,高燒如火,意識在清醒與混沌間瘋狂拉扯。
戰友們用冰涼的泉水一遍遍擦拭他滾燙的額頭,用布條死死扎緊他腫脹如紫茄的右臂——三天前,這條手臂被毒蛇咬穿,此刻,他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那臺與組織聯絡的電臺零件緊緊攥在掌心,仿佛那是他與世界最后的紐帶。
突然,他猛地睜開眼睛,瞳孔里燃燒著未竟的執念,用沙啞到幾乎失聲的喉嚨嘶吼:
“我們什么時候……能在臺灣慶祝五一勞動節?”
話音未落,這位被后世稱為“臺灣第一才子”的紅色特工,永遠閉上了眼睛,只留下那句未盡的誓言,在風雨中回蕩,如驚雷,如悲歌。
- 呂赫若文壇新星:用筆尖刺破殖民陰霾
1914年,臺中霧峰,一個被日本殖民者鐵蹄踐踏的土地上,呂赫若呱呱墜地。
父親的書房,是他的精神搖籃,卻也是文化沖突的戰場——日文典籍與《紅樓夢》并肩而立,殖民者的語言與中華文化的血脈在此激烈碰撞。
這種撕裂般的成長環境,在他幼小的心靈里埋下了反抗的種子。
1935年,22歲的呂赫若如一顆劃破夜空的流星,以日文小說《牛車》震撼日本文壇。
小說中,那頭拉著破車在泥濘中掙扎的老牛,是殖民統治下臺灣農民的化身,是無數被壓迫者的靈魂寫照。
日本評論家驚恐地發現,這個來自殖民地的青年,竟用他們的語言,撕開了“皇民化”的虛偽面紗,將殖民統治的殘酷與荒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但呂赫若的叛逆,遠不止于文字。
1939年,他遠赴東京武藏野音樂學校,本是為了追求藝術的純粹,卻在筑地小劇團排演《洪水》時,將臺灣民間小調融入工人斗爭的合唱曲中。
當日本導演暴跳如雷地質問“這是哪里的音樂”時,他昂首挺胸,目光如炬,一字一頓地回答:
“這是被殖民者的聲音,是臺灣人民不屈的吶喊!”
那一刻,他不僅是一個藝術家,更是一個戰士,用音樂作為武器,向殖民統治發起沖鋒。
- 雙重身份:在名媛圈里織就紅色網絡
1945年,臺灣光復,呂赫若的人生迎來驚天逆轉。
表面上,他是臺北市立第一女子高中的音樂教師,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穿梭于上層社會的音樂會與舞會,是社交場上的寵兒;暗地里,他卻是中共地下黨臺灣省工作委員會的核心成員,是潛伏在敵人心臟的尖刀。
為了掩護身份,他刻意接近鹿港辜家寡居的二兒媳辜顏碧霞——這位掌握著高砂鐵工廠與東勢糖廠的權貴遺孀,因迷戀呂赫若的才華,不僅出資為他創辦“大安印刷廠”,更成為他傳遞情報的“保護傘”。
印刷廠里,油墨香混著鉛字排版聲,呂赫若主編的《光明報》從這里流向全島。這份地下刊物,用最通俗的語言,揭露國民黨的腐敗與殘暴,號召民眾反抗獨裁統治。
每一期報紙的發行,都像是在敵人的心臟上插上一把刀,讓國民黨當局如坐針氈。
1949年8月,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席卷而來。
臺大畢業生王明德,為討女友歡心,竟將機密泄露給保密局。
保密局如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迅速出擊,突襲印刷廠。
呂赫若提前得到消息,他冷靜地銷毀賬本,變賣設備,在辜顏碧霞的幫助下,帶著電臺潛入鹿窟山區——那里,200余名地下武裝人員正等待他的指揮,一場驚心動魄的地下斗爭,即將在深山密林中拉開帷幕。
- 血色黎明:用生命守護最后電波
鹿窟基地的夜晚,是死亡與希望的交織。
呂赫若的電臺,是連接大陸的唯一紐帶,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
為了給設備充電,他多次冒險潛入礦區電力機房,每一次都像是在鬼門關前徘徊。礦工們默契地為他放哨,用沉默與勇氣,為他筑起一道生命的防線。
1950年夏夜,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降臨。
他與三名戰友在茅屋中整理情報時,一條毒蛇如鬼魅般竄出,一口咬中了他的右臂。
劇痛如電流般傳遍全身,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但他的眼神卻依然堅定。
戰友們用嘴吸毒血,敷草藥,但毒性卻如惡魔般迅速蔓延,他的手臂腫脹如紫茄,皮膚下仿佛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噬。
次日,武工隊負責人林正義趕來,要送他下山就醫。呂赫若卻堅決拒絕,他的聲音虛弱卻有力:
“我是黨員,我的使命是守護根據地,不能因我而暴露大家。”
他強撐著坐起,用顫抖的雙手教林正義使用電臺,反復叮囑:
“一定要把消息傳出去,共產黨員的使命不能斷,哪怕我死了,也要讓我的聲音傳到大陸!”
接下來的十天里,村民們送來紅骨蛇湯試療效,戰友們把僅有的雞蛋、豬肉都留給他。他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但每次清醒時,第一句話總是問:
“電臺信號還正常嗎?”
1951年9月2日,戰友冒險買回冰塊為他降溫。他吃下兩碗冰水后,突然掙扎著坐起,瞳孔里燃燒著最后的火焰,用微弱卻清晰的聲音哼起自己改編的《義勇軍進行曲》。
那歌聲,如泣如訴,如戰鼓,如號角,在茅屋中回蕩,在山谷中激蕩。
曲未終,人已逝。
戰友們含淚將他埋在山坡上,沒有墓碑,沒有鮮花,只有一株野菊在風中搖曳,仿佛在訴說著他的故事。
- 永恒星光:未完成的誓言照亮未來
呂赫若的犧牲,是臺灣隱蔽戰線最慘痛的損失之一。
因叛徒蔡孝乾的出賣,臺灣地下黨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1800余人被捕,1100余人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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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孝乾
但呂赫若們用生命播下的火種,從未熄滅——1954年,保密局展示的“戰利品”中,一面地下黨員親手縫制的五星紅旗格外刺眼,那紅色,是鮮血的顏色,是信仰的顏色;2015年,《人民日報》發文追認呂赫若為革命烈士,他的名字,終于被刻在了歷史的豐碑上;2025年,央視熱播劇《沉默的榮耀》讓這段歷史首次走進大眾視野,讓無數人為之動容,為之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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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英雄紀念廣場
呂赫若曾問:“我們什么時候能在臺灣慶祝五一?”今天,兩岸同胞已在大陸多地共慶勞動節,那歡聲笑語,是對他最好的告慰;他夢想的“八一建軍節閱兵”,也通過直播傳遍世界,那整齊的步伐,鏗鏘的口號,是對他信仰的傳承;而國慶節的煙花,更在海峽兩岸的夜空中綻放,那璀璨的光芒,照亮了他未竟的征程。
如今,當我們站在歷史的長河中回望,呂赫若的形象愈發清晰而高大。
他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文學家,用筆桿喚醒民眾的覺醒;他是一位英勇無畏的革命者,用生命捍衛信仰的尊嚴;他是一位心懷大愛的仁者,用行動詮釋對臺灣同胞、對中華民族的深情厚誼。
歷史從未忘記:
在民族解放的征程上,每一個為信仰獻身的生命,都是照亮未來的永恒星光。他們或許倒下了,但他們的精神,將永遠屹立不倒,激勵著一代又一代人,為了民族的復興,為了國家的統一,奮勇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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