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盛產“霸總”的微短劇在2022年首次進軍海外市場時,可能誰都沒有料到,不過短短三年時間里,這一視聽產業的新形式已經火速席卷了全球市場。
如今,海外的微短劇市場增速甚至已經反超國內。根據谷歌預測,2025年海外微短劇市場規模將達到36億美元,同比激增126%。而據不完全統計,這些劇集有80%都是在中國拍攝,并且主創團隊也是中國人。
這股勢不可擋的全球微短劇熱潮,也滋養了無數海外青年的演員夢,并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了實質性的改變。
28歲的白俄羅斯和波蘭混血青年Daniel大牛(以下簡稱“大牛”)在中國已經打拼了八年,他接觸微短劇也有四年了。在和中國團隊合作拍攝了多部海外微短劇后,他終于在一部國內微短劇中獲得了飾演男主角的機會。
大牛告訴新聞晨報記者,因為微短劇的拍攝和制作工期短,主角必須每天12小時連軸轉,這樣的高強度拍攝通常為期一周。雖然辛苦,但卻是提升自身演技的一條必經之路。他的夢想是有朝一日通過微短劇這塊敲門磚,正式進軍電影圈。
因此他很愛惜自己的羽毛,“現在很多微短劇都有擦邊內容,這個我沒有接觸過。它很有流量,但是很臟,我不想影響自己以后的事業。”
一天拍攝時長為12小時
一周完成一部微短劇拍攝
八年前剛來中國的時候,大牛完全不通中文。這個東歐青年從自己的國家運作了一支舞蹈團隊來國內,承接餐廳酒吧和公司的商演。雖然工作和生活的基本溝通完全可以靠英語解決,但他直覺學會中文可以在中國市場獲得更多機會,他開始通過網課學習中文。
進入影視圈之前,他已經做了很多鋪墊。他專門學習了話劇,并且開始在脫口秀和說唱領域嶄露頭角。今年,大牛又參加了《新說唱2025》的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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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幾年中,他已經參與了大量海外微短劇的拍攝,這些劇集都是在國內完成拍攝和制作的。而且其中的大部分甚至并非在橫店拍攝,因為相比國內其他地方,橫店的場地費還是太高昂了。大牛告訴我們,海外微短劇最常見的拍攝地是杭州、青島、廈門以及鄭州,
“一般不用去外國拍攝,因為劇中需要的場景國內都有。”
海外微短劇的演員大部分是長期在中國發展的外國人,但也有一些主角會從外國尋找。他合作過的演員里,就有不少主角是從美國和澳大利亞來國內短期拍攝,拍完便返程的。
雖然演員往返兩個國家之間的費用不菲,但這樣還是最省錢的方式。已經拍攝了20多部微短劇的導演張子涵曾在采訪中透露,國內拍攝無論是主創團隊的費用還是場景租金以及住宿交通都比在洛杉磯拍攝要便宜很多。同樣一部微短劇,若在海外取景拍攝,成本可能要砸上130萬到140萬人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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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最大程度節約成本,一部微短劇通常會在一周左右的時間里完成拍攝。一天拍攝時長為12小時,主角因為幾乎每場戲都能輪上,因此在這12小時里幾乎沒有時間休息。“每天早上4點到6點之間起床,幸運一點可以睡足6個小時。”大牛說,“有些時候劇組安排不好,拍攝還會超時,這樣就只能睡5個小時甚至更少。”
微短劇的市場一直在擴大,但大牛覺得,演員收入的漲幅并不明顯。
“拍攝國外微短劇和國內微短劇的收入其實差不多,主要還是看個人的拍攝經驗。你拍過的劇越多,個人的價格也會上漲得越多。”
相對于收入,他更看重微短劇給自己提供的平臺。“微短劇的入門沒那么困難,對演員來說也是比較大的機會。”他以圈內一個外國女演員為例,“她從海外微短劇開始,演了兩年。我記得剛開始的時候,我就見過她拍的微短劇。那時候她演得不是很好,但是現在她的演技特別棒,還參加了國內一部很火的電影的拍攝。”
雖然外界對微短劇的評價普遍是“制作粗制濫造,演員演技不精”,但他認為參演微短劇對演技的磨煉確實有很大幫助。他的切身體會就是每拍一部微短劇,自己的演技就會更上一層。
對于微短劇演員而言,扇耳光這種狗血場景是無論如何都會遇上幾次的。他覺得有些可惜的是,導演并不讓自己真打。
“我是想大力一點,因為這樣看起來更真實,但他們不讓。如果是演電影,演員們就會真的打。”
比題材本身更重要的
是題材與本土受眾的適配性
如今風靡海內外的微短劇,內容多改編自網絡小說,題材也多集中于霸總、逆襲、豪門恩怨以及家族恩仇等,因此同質化現象嚴重。
大牛為我們總結了現在海外流行的微短劇基本套路,
“在國外比較火的就是一個有錢的男人,會碰到一個比較窮的女生,會幫她解決一些問題。或者這個男人生活上有一些困難,有一些不開心,然后他見到了這個窮女生,然后這個女生會把他的生活變得往更好的方向發展,大部分就是這樣子。”
簡單來說,就是“霸總”+“灰姑娘”的配置。他認為,與其說微短劇的內容單調,不如說是市場決定了微短劇的內容必須如此。在他看來,目前微短劇的受眾還是以女性為主。
“因為女孩子喜歡看這些題材,特別是美國那些結了婚在家里帶孩子、不用工作的女性喜歡看。”
大牛指出,受到流量的驅使,現在越來越多海外微短劇還會有意增加擦邊內容,但他自己從來沒有拍過這種擦邊題材。
在他看來,這也是西方國家和以中國為代表的東亞受眾之間的差別。歐美市場上充斥著直接、露骨的元素,而東亞受眾更喜歡較為含蓄細膩的情感表達,因此大尺度的擦邊題材在中國市場上未必能行得通。
由此可見,在微短劇市場里,比題材本身更重要的,是題材與本土受眾的適配性。決定一部微短劇能否火的第一要素就是內容是否對觀眾口味,至于演員的演技以及制作是否精良都不是太重要的。
“海外微短劇里的主角演技通常都比較好,但很多配角真的演得很差。”
他直言。
大牛覺得,微短劇現存的同質化問題應該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好轉,因為微短劇的市場日新月異。“比如演員類型,腳本方向一直都在變,”他說,“而且每隔半年就會變,我看國內微短劇少一些,海外微短劇其實現在題材也越來越豐富了。比如他們還有一個很火的題材,就是關于僵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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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他參演的絕大多數微短劇,《尋天記之和合圣境》的題材顯得更新鮮一些,這部劇集聚焦了外國青年探尋天臺山和合文化真諦的奇妙旅程,之后還將以十余種語言,在全球兩百多個國家和地區發布。
對于已經積累了豐富海外微短劇拍攝經驗的大牛而言,這是一個駕輕就熟的角色。因此,他沒有經過作為慣例的試鏡,直接獲得了這一出演的機會。
他在拍攝中遇到的最大挑戰還是語言,正式開拍前劇組給他發了腳本,以便提前準備。
“有一些場景的臺詞會比較復雜,比如有一張腳本里都是中文詩詞,我也看不懂這些詩詞是什么意思,背了四天終于背出來了。”
申花主帥斯盧茨基
也去看過他的脫口秀
微短劇拍攝可以帶來更豐厚的收入,但需要等待機會。沒有片約的時候,大牛經常會出現在脫口秀開放麥的舞臺上。國內如今做脫口秀的老外數量也在增多,但像他這樣用中文做脫口秀開放麥演出的卻屈指可數。
大牛做過計算,一般一段八分鐘的表演需要把觀眾逗笑25到35次,這樣才算成功。而同一個主題,需要設計至少三個梗。為此,他常常耗費一個月的時間來構思一段表演。
語言梗幾乎屢試不爽,
“在上海,我經常會很趕時間,但是在上海的地鐵里人一直特別多。有一次——這是在我學中文之前,我問了一個朋友,‘excuse me’的中文怎么說?他說,‘我要拉褲兜’。然后我在地鐵里就是這樣,‘我要拉褲兜,我要拉褲兜。’”
他停下來,耐心地等我們笑完,“后面我還學到了一個說法是‘請讓一下’,但是我發現了,沒第一個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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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短劇是攝像機鏡頭后面的藝術,脫口秀是舞臺上的藝術。”他說,“據說對很多人而言,舞臺表演是僅次于死亡的第二大恐懼。”
他一般以這段開場白開始自己的表演:
“ Hello,朋友們你們好,我叫大牛,我現在給你們分享一下我的生活。如果你們有什么不懂的,等一下我會給你們推薦一款學中文的APP。”
下面的觀眾往往從這時就開始笑了,對于脫口秀演員而言,如果拋出了一個梗卻沒有人笑,那多少讓人尷尬。大牛在上海還牽頭運作了一個俄羅斯脫口秀開放麥的社團,很受在上海生活的俄語人群的歡迎。每場觀眾在50到80人之間,“我們做得很不錯,一般中國的開放麥現場也就20到40人。我有一個觀眾群,快400人了,都是俄羅斯、烏克蘭和哈薩克斯坦這些地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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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花俱樂部主帥斯盧茨基有一次也去現場看了這個俄語脫口秀,“那次很倒霉,”大牛說,
“演員在現場演砸了,下面笑的人不多。但脫口秀就是這樣,哪怕是專業演員也會遇到氣氛不夠好的時候。”
上海這座城市給了他很多創作的靈感,有一天他在路上遭遇了一起車禍。不是很嚴重,但他的腿摔得很疼。
他坐在地上想,如果現在喊周圍的人給自己叫120,大家的第一反應會是什么?“他們應該還是會先驚訝一下,想這個老外怎么會說中文。”
于是,一個新的段子就這樣產生了。在這個段子里,人們聽到他的求救都忙著贊嘆他的中文,而忘了要叫120。
后記
采訪大牛的這個晚上,他原本有一場脫口秀開放麥表演,被臨時取消了。他決定回家,再練上一小時說唱。這是一個在上海很努力地生活著的異國青年,從八年前來到中國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決心要在這里長久地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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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大牛希望自己在影視圈有更好的發展。脫口秀為他提供了一個平臺,有時候參加脫口秀演出并不賺錢,但即使是免費的,他也甘之如飴。
“因為演出的時候可以拍視頻,無論這些視頻的流量大不大——有些視頻流量并不大,但如果你一直發就還是有效果,就會讓更多人看到你,這樣你就會獲得更多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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