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
漢朝剛立那年，劉邦擺了場慶功宴，張良推了萬戶侯，韓信捏著楚王印，喝得晃晃悠悠地笑，誰也沒料到，這場宴席，就分開了兩人的路。
張良在長安城外的驛站里收拾包袱，韓信帶著新鑄的虎符巡營，三十萬將士的喊聲震得他耳朵發響，他摸著腰間的玉佩想，這種排場，張良怕是這輩子也見不著，他剛喊完漢室江山必固，張良就踩著露水往終南山去，懷里揣著半塊冷透的軍糧。
劉邦在慶功宴后慢慢露出真面目，他讓蕭何蓋未央宮，又叫灌嬰去接手韓信的邊防軍，朝堂上總有人小聲說韓將軍最近老往郊外跑，怕是在練私兵，呂雉攥著密信冷笑，指甲在蠟封上掐出一道月牙印。
那日張良一把扯住韓信的衣袖，馬車輪子壓過晨霧，吱呀作響，良弓收進庫房，走狗也進了鍋里，他盯著遠處宮墻上的金頂，嗓音像冰塊掉進山溝，韓信笑了一聲，拍他肩膀說，張兄你什么時候這么死板了，轉身時大氅掃過路邊的野菊，幾片黃花粘在張良袖口，再也掉不下來。
三個月后韓信被叫進長樂宮，呂雉正用金簪撥著桂花糕，她手腕上的翡翠鐲子輕輕碰著響，說你府上藏了楚國舊將，這消息剛到，韓信的手按在劍柄上，沉得壓手，他想起那晚張良走遠的背影，山道上的燈籠一明一滅，像燒剩的紙錢，還冒著煙。
刀刃劃開錦袍，韓信聽見宮墻外更夫敲梆子，這聲音跟垓下那晚一模一樣，可他再沒法提劍沖鋒了，呂雉的笑裹著血腥氣飄過來，鴻鵠志？她一腳踢開染血的玉帶，不過是籠子里的雀罷了。
二十年后，有個樵夫在終南山碰上個白發老頭，那人正用竹筒喝山泉，腰上掛著塊玉佩，依稀能看清“留侯”兩個字，山風刮過松林，把過去的事吹得七零八落，云里霧里，長安城里，劉邦的墳前，總擺著兩副酒盞，一杯給張良，一杯給韓信，一杯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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