搗毀雙嶼，明朝是否錯失了一次改變歷史，領先全球的機會？

很 多以穿越回明朝為題材的小說中，都提到一個地點，雙嶼。

作者們總喜歡在自己構思的情節中加入這么一段，男主穿越明朝后，在雙嶼建設了一個海外貿易基地，讓明朝也加入了大航海的行列，并比西方提前開展了工業革命。

這些情節并非毫無根據，而是基于一段真實存在的歷史，明朝中葉，浙江近海的舟山群島上，還真的存在這樣一個叫做雙嶼的“自貿區”。

我們首先來說說歷史大背景。

明初，為了防止張士誠和方國珍等元末割據勢力死灰復燃，朱元璋把沿海島嶼的百姓全部遷到了內地，包括了舟山群島、澎湖等地，并下令“寸板不許下海”。鄭和第七次下西洋之后，明朝官方船隊的貿易也終止了。明朝統治者心中想要的是一個理想化的農業國，與外界的關系仍然以藩屬國和朝貢體系維持。

十五世紀末，西方開始了大航海時代，在全球范圍內搶占殖民地和進行掠奪，海外貿易興起。此時，明朝正陷入北方的蒙古和沿海的倭寇雙重困擾之下，對外政策依然是保守。

在這樣的背景下，閩浙沿海一些人開始鋌而走險，開始與西方殖民者開展海外貿易，如徽州商人 許棟、 福建海商李光頭等。

我們再來說說倭寇的問題。前期的倭寇基本上是日本的武士和浪人，他們在中國沿海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到了嘉靖年間，一些海商在懇求朝廷開海被拒絕后，干脆打著倭寇的名義橫行海上，武裝走私，以嚇退官府的稽查。這些人中間以徽商汪直、徐海等人為首。明朝的公文中，也出現了“真倭”和“賈倭”的區別。

明朝的東南海面上，這幾股勢力交織，即相互廝殺，也開展貿易。他們發現了一個共同的落腳點，舟山的雙嶼。

雙嶼，顧名思義就是兩座島嶼，即今天舟山的六橫島和佛渡島，兩個島嶼之間的海面為雙嶼門水道。在明朝，佛渡島對面的梅山島面積還沒有今天這么大，只有東北角那一塊，因此，雙嶼離大陸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明嘉靖年間，雙嶼島上是什么樣子？我們來看兩個不同版本的介紹。

第一個版本，官方版本。

《明史.朱紈傳》：“初，明祖定制，片板不許入海。承平久，奸民闌出入，勾倭人及佛郎機諸國入互市，閩人李光頭、歙人許棟踞寧波之雙嶼，為之主，司其質契，勢家護持之，漳、泉為多。或與通婚姻，假濟渡為名，造雙桅大船，運載違禁物，將吏不敢詰也。

這段文字很有意思，字數雖少，卻把雙嶼的運作模式講得比較清楚。

福建人李光頭和徽州人許棟等占據了雙嶼，成為這里話事人，招攬了倭人以及葡萄牙等國家的人來這里貿易。“司其質契”什么意思？即這二人負責商業契約的管理落實，包括貨物抵押，利潤分配和風險承擔等，這個角色就是后世的工商部門和經濟法庭了。推測二人還有分工，徽商出資運行，閩商出航運輸，是當時走私的典型結構。

"勢家護持之"，指的是雙嶼得到了陸上大家族的庇護，雙方通過婚姻聯系在一起。

從這段文字表述來看，雙嶼島主要是以海上走私為主，并沒有提及到燒殺搶掠。這一點可以理解，凡是能和平方式賺大錢，誰愿意去刀口舔血呢？

關于雙嶼島，還有一個版本更有意思，這就是葡萄牙人平托寫的《遠游記》。平托并不是海盜或者海商，而是一個傳教士，他去雙嶼的目的是島上居然有教堂，他去傳教的。

在平托的描述里，島上有幾千人長期居住，其中葡萄牙人就有1200多人。葡萄牙人還在島上自發建立了市鎮，選取他們自己的鎮長，建設了醫院、教堂、法庭和市政所。除葡萄牙人之外，還有一些其他國家的海商在此居住。按照平托的說法，雙嶼的秩序還很好。這簡直是一個自發成立的跨國“自由貿易區”。

雙嶼島上的走私集團是怎么覆滅的呢？

《明史》寫得比較簡單。嘉靖二十五年，蘇州人朱紈任右副都御史，浙江巡撫，提督浙、閩海防軍務。他派都司盧儻率兵攻上了雙嶼，活捉了許棟，把島上俘獲的人全部處死，并填毀港口。平托的《遠游記》則增加一個前因，浙江有一個姓謝的商人數次拖欠了葡萄牙人一百多萬兩白銀的貨款，葡萄牙人催促時，該商人揚言把雙嶼的事情全部抖出去，上告官府，葡萄牙人就到謝姓商人家屠村殺人，最終導致朝廷震怒，讓朱紈立即圍剿。

朱紈是一個很正直剛烈的官員，結局卻慘烈。他攻滅了雙嶼島這個海上“聯合國”，卻被沿海大家族恨之入骨。閩浙官員紛紛彈劾朱紈“擅殺”，朱紈被捕入獄。

“吾貧且病，又負氣不任對簿。縱天子不欲死我，閩、浙人必殺我。吾死自決之，不須人也。”朱紈在給皇帝的上表中寫下了這句話，隨后服毒自殺。

雙嶼被徹底搗毀后，海上秩序并沒有得到好轉，倭寇和海上走私反而愈演愈烈。嘉慶三十二年，倭寇居然從上海上岸，從常熟到一路搶到南京，再殺回蘇州，又返回上海出海逃走。

為了解決倭寇問題，嘉靖朝耗費了大量的財力，戚繼光和俞大猷等對倭寇進行了沉重打擊。嘉靖死后，隆慶帝在位期間，實施“隆慶開海”，在福建月港可以出海貿易，明朝的海患才徹底平息。

我們回頭再來看看徹底搗毀雙嶼是否為一次失策？

攻占雙嶼之后，如果明朝政府在島上駐軍宣示主權，再把島上的外國機構全部取締，卻按照島上原有的設置用明朝的官吏延續原來的管理方式，把雙嶼建成一個明朝擁有全部主權，經濟上進行特殊管理的“大明特區”，結果會如何？

有人還真做過這樣的假設。如果真這么做，雙嶼的作用絕對遠遠大于月港，明朝甚至可以以雙嶼為窗口，在了解到國外情況以后，也參與到大航海之中去，以明朝當時的國力，說不定馬上就成為超級大國，搶先進行工業革命，獨霸全球一直到現在呢？

寫到這里，自己都啞然失笑，我也把自己當做穿越者了。

在明朝當時的主流思潮下，有這想法的人恐怕下場比搗毀雙嶼的朱紈還慘。明朝自立國起，朱元璋就把海島上的居民遷徙到內陸，打造一個農耕文明的理想國才是明朝的終極目的。鄭和下西洋只是一次目的充滿爭議的武力巡游，也并非是開拓海外貿易。

明朝一直在自相矛盾的政策中反復調整，在政策內耗和官員內耗中錯失了機會。

原創不易，感謝支持，敬請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