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窮小子到黑道霸主：《跛豪》 開創了香港黑幫電影先河

嘩啦啦，一大沓一大沓的鈔票堆滿了整個桌面。

坐上最中間的大佬，一邊漫不經心地搖晃著紅酒杯，一邊揮舞著雪茄：

“這里是三百萬，大家分了它”

這是電影《跛豪》中，極具視覺沖擊力的鏡頭，也是老白對香港梟雄片最初的影像記憶。

一名西裝革履的大佬站起來義正言辭的說：“我們的責任就是保護白粉的安全出售”。

這種“虎狼之詞”，在當年的香港電影中比比皆是。

在真實的歷史上，香港直到1898年《輕罪處罰條例》通過之前，公務員接受賄賂，在普通法下只被視為行為不檢，接受罰款或短期的監禁懲罰即可。

在50年代的香港警察和低級公務員中，不但人員素質參差，大多被金錢利益所誘惑，收受賄賂去包庇妓院、賭檔及鴉片煙廠，成為香港社會長期的問題。

到了《古惑仔》故事發生的80年代，香港的黑社會勢力范圍已經基本劃定，每個大佬能管幾條街？每個大佬有多少名小弟？保護費具體收多少數目？

黑社會早已步入正軌，升級為更強大、更專業、更系統、更隱蔽的“社團”。

電影《跛豪》則是把故事背景放到了50-60年代，香港本地黑幫剛剛開始崛起之前的時間段。整部電影長達2個半小時，氣勢磅礴一氣呵成，堪稱香港梟雄電影的開山之作。

電影從監獄教堂，滿頭白發的的吳國豪（本名吳錫豪）開始回憶。當時的豪哥，腿還沒有跛，還是一個叫做普通的農村青年。

在50年代初期，他跟十幾個兄弟一起偷渡到香港，大家一起擠在一間狹小的黑暗籠屋之中。

當時，香港作為英國的殖民地，統治權落在英國人奉行“放任主義”。香港政府很少干預市場，非常重視商界利益，殖民地政府官員也無須考慮民眾利益，他們只求社會穩定，只要不出現政治動蕩、革命流血的情況就行。

在這樣的環境下，吳國豪簡直就是如魚得水。他為人詭計多端，心狠手辣，手段歹毒，熟悉當時的社會生存法則。為了出人頭地，可謂不計代價。如果想要把“生意”和地盤做的更大，只能選擇跟鄭則仕飾演的肥彪合作。

肥彪同樣垂涎石硤尾已久，卻被金牙炳(吳孟達）的本土勢力排斥于外。吳國豪在肥彪面前立下軍令狀，你出粉，我出力，大家一起打下石硤尾。

說起來，石硤尾這個地方簡直就是香港黑社會的輪回之地。

1995年上映的《古惑仔》第一部《人在江湖》，片頭這樣寫道：1965年，石硤尾大火，香港政府為了安置貧民，大量興建徙置區。很多少年因此走向歧途，徙置區球場就是培養古惑仔的溫床。

跛豪的第一家“粉攤”，剛好就開在了石硤尾。

吳孟達扮演的金牙炳在石硤尾混跡多年，手下有兩個小弟，后來很出名。

一個是曾經在道觀混跡幾年，跟誰打都是五五開的白紙扇“千鶴道長”，另一個是滿清第一巴圖魯，“雙花紅棍”徐錦江。

吳國豪的“粉攤”在石硤尾剛剛開張，就被找上門的小弟們追的雞飛狗跳。金牙炳帶著小弟們剛剛沖過去，就被吳國豪斷了后路。

大戰之后，金牙炳被干掉，老徐這個雙花紅棍被收入吳國豪麾下。

這部電影中對黑幫分子明貶實褒，贊賞跛豪的魄力與膽識，迎合了當年香港人喜歡“亂世英豪”的口味。

江湖，風高浪急。哪有黑幫打下一塊地盤，就能長期坐收漁利的道理？

隨著地位高升和生意做大，吳國豪開始不把肥波放在眼里。

肥波的情婦媚媚（葉子楣飾），被吳啟華飾演的淫蟲搶走，已經招致肥波不滿。

隨著雙方的摩擦越來越大，積蓄已久的矛盾徹底激化。

跋豪不像小馬哥，手拿雙槍，大殺四方的英雄，而是在一場場刀光火影的江湖斗爭中里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在一次襲擊中，吳國豪一條腿被打斷，肥波同樣遭到“暗算”。

影片中，每當有人叫他“跛豪”的時候，他都會大發雷霆。右腿的傷殘給吳國豪的一生蒙上陰影，肉體的傷口雖好，但心理的創傷永遠不愈。

肥波入獄后，觸怒了他的“保護傘”總華探長雷洛，命令警察掃蕩吳國豪的檔口。

在危局之中，吳國豪卻幫助雷洛搶回私生子。

這一舉動，得到了雷洛的賞識，并得到了重用。

黑白兩道合作共贏，“跛豪”晉升為香港黑道的一方霸主，直接開啟了警匪合作的“金錢時代”。

江湖的兇險，永遠不是肉眼可見的險灘，而是在潛藏在水面，看不清的暗涌和旋渦。

跛豪在達到巔峰之后，也開始對身邊的伙伴開始了“清算”。

肥波被炸飛，大聲雄被干掉，淫蟲看到報紙之后直接叛逃，就連一向忠誠的大蝦也要全家搬離香港。

伴隨著廉政公署的調查和香港警方高層介入，跛豪的黑幫團伙招來了滅頂之災。

電影的最后一幕，眾叛親離的跛豪被押入囚車，看著車窗外的妻子和女兒擦肩而過。

四目相對間，滿是對世界的依戀。

月光灑在了妻子謝婉瑩開車離開的路面，跛豪仿佛又看見了當年那個擠在籠屋里的年輕自己。

原來“黑道”這條路，走得到頭是監獄，走不到頭是墳墓。

《跋豪》展現了一個真實香港黑幫的弱肉強食的現狀，呂良偉塑造的“跛豪”也成為新時代香港黑幫電影大人物形象的代表。

現實中的的吳錫豪，靠賭與毒崛起，七十年代位列香港黑幫“四大家族”，最終在1974年底被廉政公署剿滅。

吳錫豪被抓獲后判刑三十年，1991年在獄中病逝。

電影雖然是藝術加工，麥家班準確抓住了跛豪的人物內核：他對兄弟講義氣，卻在江湖上不講規則，他生性殘暴不擇手段，他永不滿足驕傲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聽不進去任何人的勸告，終于落得群敵環同眾叛親離。

這一時期的黑幫電影一改吳宇森時期的浪漫英雄主義，人物力求寫實、注重對于個人情感的挖掘。

配角之中，黑道大嫂葉童，淫蟲反骨仔吳啟華，奸詐陰險探長曾江，面帶豬像心中嘹亮鄭則仕、風情萬種葉子楣、忠心耿耿徐錦江，每個出場的配角人物都是令人過目難忘。

值得一提的是：這部電影承襲了美國黑幫片的“史詩”格局，卻注入了港式底層江湖的俠氣。盡管出場人物眾多，關系復雜，勾心斗角，花樣百出，但導演卻故事峰回路轉，寫實凌厲，看得相當過癮。配合著歷史變遷，描摹出一個黑道家族的傳奇。

影片不僅在票房上大獲成功，還打動了香港電影金像獎的評委，影片在1992年獲得了最佳影片和最佳編劇兩項大獎，讓大佬麥當雄及其制片公司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

《跛豪》展示了真正的江湖生存智慧：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和利用。吳錫豪和他的故事已經被關入鐵窗之內，屬于黑道江湖《四大探長》系列、《上海灘皇帝》系列、《賭城風云》系列電影，一個時代的傳奇才剛剛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