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對游戲幾乎一竅不通的“圈外人”,最近被一位小朋友的吐槽驚掉了下巴:“現在玩游戲都得背歷史案頭卷了,不然一不小心就成‘辱女幫兇’。”細問之下才知道,B站頂流游戲區UP主逍遙散人因為夸了一款游戲宣傳片,就被冠上“辱女厭女”的罪名,數十萬粉絲集體取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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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風波的邏輯鏈條之牽強,讓我想起了此前迪士尼《小美人魚》的選角爭議和《刺客信條:影》的黑人武士風波,更讓我聯想到曾在《舉報狂歡下的言論困局》文章中剖析的盲目舉報亂象——當“政治正確”的尺子與“舉報討伐”的利器被捆綁使用,無論是游戲還是影視,都正陷入一場非理性的荒誕困局。
先理清逍遙散人“塌房”的來龍去脈,這套“無限株連”的邏輯,與此前郭德綱因相聲諷刺被舉報的邏輯如出一轍,堪稱當代輿論場“魔幻現實主義”的范本。爭議的起點是他在直播中評價了《Varsapura》(中文名《雨之城》)的宣傳片,這本是游戲區UP主最常規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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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部分網友眼中,這一行為卻成了“辱女鐵證”,背后是六層環環相扣的“有罪推定”:夸《Varsapura》=支持開發商米哈游=認同米哈游“辱女”=認同《崩壞·星穹鐵道》辱女=角色Constance用大麗花做原型=映射“黑色大麗花”兇殺案=辱女。
每一層邏輯都經不起推敲,卻能在輿論場里暢通無阻,恰如舉報郭德綱者將“諷刺行業怪現狀”歪曲為“抹黑國營院團”的牽強附會。米哈游的Constance角色,名字和原型都指向1946年電影《藍色大麗花》的女主角,一個被塑造為“神秘堅定、自帶陽光濾鏡的獨立女性”形象,這個名字在二戰后美國曾風靡一時,本身就是女性力量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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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所謂“映射兇殺案”,更像是刻意制造的聯想:1947年的“黑色大麗花”案,死者只是因著裝風格類似前一年電影女主而被媒體附會命名,案發現場與大麗花毫無關聯。更諷刺的是,現實中的大麗花色彩艷麗,根本不存在黑色品種,用它做角色原型,本質上和此前《崩鐵》用玫瑰設計“銀枝”角色的思路一致,都是鮮花意象的常規藝術創作。
更可怕的是這種邏輯的“株連效應”:從一款游戲角色,到游戲公司,再到評價游戲的UP主,最后連擬邀請UP主合作的網易、vivo等企業都被牽連,要求“劃清界限”。
這種不問是非的討伐,與《舉報狂歡下的言論困局》中“從創作者到關聯方”的株連邏輯完全同構。前不久,舉報者因筆者的一篇關于“全網最忙五人組”的紀實報道,便要求平臺封禁賬號,如今討伐者同樣高舉“政治正確”的大棒,用“關系株連”的邏輯制造對立,早已脫離性別平等的初衷,淪為少數人宣泄情緒、彰顯“道德優越感”的工具。
就像那位小朋友吐槽的:“現在玩游戲不敢夸角色好看,怕沒get到‘隱藏辱女線索’;看UP主直播不敢發彈幕,怕不小心站錯隊。”這種創作與欣賞的恐懼,和我曾因寫《全網最忙五人組》被舉報禁言、寫佳能離職補償文章被舉報下架的遭遇異曲同工。當表達的每一個細節都可能被無限上綱,當理性討論讓位于標簽式批判,最終傷害的是普通創作者與受眾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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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戲圈的荒誕并非個例,影視圈的“政治正確”投機早已屢見不鮮,迪士尼真人版《小美人魚》就是典型。這部電影上映前因選用黑人演員飾演愛麗兒引發巨大爭議,上映后豆瓣評分僅5.2,內地票房不足兩千萬,與1989年動畫版8.4的高分、2.11億美元全球票房形成天壤之別。
爭議的核心從來不是“黑人能否演公主”,而是迪士尼的投機取巧:除了更換演員膚色,影片在故事內核上毫無創新,既沒有深入探討種族認同議題,也沒有延續動畫版中女性主動追尋自由的精神,甚至連歌舞片的核心魅力都沒能展現,歌舞片段與敘事脫節,視覺效果毫無新意,原本承載的“多元化”期待,最終淪為空洞的標簽。
真正的多元化,應該是基于藝術表達的自然呈現,而非刻意的標簽堆砌。就像1998年《花木蘭》的成功,不是因為它塑造了“亞裔公主”,而是因為它通過花木蘭的故事,傳遞了東西方共通的勇氣與責任主題。
而《小美人魚》的失敗證明,當創作者把“政治正確”當作遮羞布,忽視作品本身的質量,最終只會遭到市場的反噬。更值得警惕的是,這種投機正在制造新的對立:有人借“反對種族歧視”之名攻擊批評者,有人則借“捍衛原著”之名宣泄種族偏見,原本的藝術討論,最終淪為互相攻訐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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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小美人魚》是“政治正確”的藝術失敗,那么《刺客信條:影》則是觸碰了歷史創作的紅線。游戲以日本戰國為背景,卻選用黑人武士“彌助”作為主角,引發玩家對“篡改歷史”的質疑。
隨著爭議發酵,一個更荒誕的真相浮出水面:歷史上的彌助確為葡屬東非奴隸,1581年被獻給織田信長,但其與信長相處僅一年便因本能寺之變下落不明,史料中從未有他成為武士的記載。
所謂“黑人武士”的形象,竟是英國學者托馬斯·洛克利通過篡改維基百科、偽造引用來源捏造的“歷史”,而育碧在未核實史料的情況下,便將這個虛構形象作為主角,還標榜“以歷史真實人物為原型”。
育碧的道歉聲明稱游戲是“受歷史啟發的虛構故事”,但玩家的不滿并未平息。這種不滿,源于對歷史創作的基本尊重被忽視:日本戰國時代的武士制度有著嚴格的階級與身份壁壘,強行植入虛構的“黑人武士”,并非“多元化”,而是對歷史背景的粗暴踐踏。
更諷刺的是,Steam社區中竟有網友編造“彌助發明壽司、參與皇室血脈”等離譜言論,將對游戲的辯護淪為新的歷史虛無主義。

雖然這些離譜言論一度讓部分中國網民感到“解氣”,在游戲中操縱著黑人武士,揮刀砍向日本神道教神社的神職人員、砸爛神社中的祭壇和祭祀物品、甚至征服日本皇室成員的先祖,確實很過癮,但這種通過篡改歷史、丑化對手來獲取情緒滿足的行為,從來都與我國作為禮儀之邦、負責任大國的正面形象相悖。
我們始終堅決反對日本右翼勢力篡改侵略歷史、美化軍國主義的倒行逆施,正是因為我們深知歷史真相不容褻瀆、文明底線不可突破。而這份對歷史的敬畏之心,不應因對象不同而改變,對日本的歷史,我們同樣不能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名義隨意篡改,否則便會陷入與歷史虛無主義者同流的誤區。
當歷史創作可以脫離基本史實,當“政治正確”可以成為篡改歷史的借口,文化傳承的根基便會遭到動搖,這與舉報者無視事實、刻意曲解的邏輯本質相同。
從游戲圈的“大麗花株連”,到影視圈的膚色爭議,再到歷史題材的虛構狂歡,更串聯起輿論場的舉報亂象,我們不難發現一種危險的趨勢:“正確”正在淪為武器,理性的討論正在被極端情緒取代。
有人借“女權”之名搞人身攻擊,不問是非便扣上“辱女”帽子;有人借“多元化”之名行投機之實,忽視作品質量只貼標簽;有人借“創新”之名篡改歷史,消解文化傳承的嚴肅性;更有人借“合規”之名濫用舉報,將異見者趕盡殺絕。這些行為看似站在“道德高地”,實則在制造更多的對立與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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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性別平等,不是對藝術創作的吹毛求疵,而是尊重創作者的表達自由,同時保障不同聲音的討論空間;真正的多元化,不是刻意的標簽堆砌,而是讓不同膚色、性別、文化背景的角色,在作品中擁有真實的靈魂;真正的歷史創作,不是天馬行空的虛構,而是在尊重史實基礎上的藝術加工;而真正的輿論健康,更不是“舉報即正義”的狂歡,而是容得下差異、辯得清是非的理性。
就像逍遙散人事件中,玩家本可以理性討論角色設計的優劣,卻選擇了“無限株連”的討伐;《小美人魚》的觀眾本可以探討多元化的表達路徑,卻陷入了膚色對立的爭吵;《刺客信條》的玩家本可以期待歷史與游戲的結合,卻遭遇了歷史虛無主義的欺騙;郭德綱的聽眾本可以辨析諷刺的邊界,卻有人選擇了直接舉報——當我們放棄溝通的耐心,便會淪為情緒的奴隸。
當我們把“政治正確”當作攻擊他人的武器時,其實已經背離了“政治正確”的初衷;當我們把舉報當作解決分歧的唯一手段時,同樣背離了監督的本意。游戲的本質是帶來快樂,影視的本質是傳遞情感,歷史創作的本質是傳承文化,而言論的本質是交流與理解。
希望有一天,我們能讓大麗花回歸鮮花的本意,讓公主回歸故事的核心,讓武士回歸歷史的真實,更讓舉報回歸監督的初心。讓每個創作者都能自由表達,每個受眾都能理性評判,這才是更珍貴的“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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