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時代,人們急切地尋找著某種恒定的坐標。
最近,久未露面的段永平,出現在了王石與田樸珺的訪談節目中。這場對話,意外地成為了一個觀察中國兩代商業教父級人物精神狀態的絕佳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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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前,73歲的王石依然保持著一種“緊繃”的進取姿態,攀巖、賽艇、二次創業,試圖抓住時代的尾巴;田樸珺則努力地想要跟上商業大佬的思維頻段,卻常常顯得力不從心。
唯有63歲的段永平,穿著便裝,松弛得仿佛剛打完一場高爾夫球順路路過。他早已遠離江湖中心二十余年,卻在言談間展現出一種令人艷羨的“反脆弱”能力。
面對田樸珺略顯浮躁的提問,和王石略帶滄桑的感慨,段永平用一種近乎常識般的樸素邏輯,四兩撥千斤地化解了所有關于財富、焦慮和內卷的宏大議題。
這哪里是一場訪談,分明是一場關于人生境界的現場教學。
曾經的“標王”,如今的“大道”,段永平不僅在實業和投資兩個看似截然不同的領域登峰造極,更在人生的選擇上,活出了絕大多數人向往卻無法抵達的通透。
而在互聯網上,這位早已退休的“閑人”,正成為無數迷茫年輕人的精神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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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無大志”的商業傳奇
如果用世俗的標準看,段永平的前半生,是一部標準的中國商業傳奇劇本。
1989年,擁有人大研究生學歷的段永平南下廣東,接手了一個虧損200萬的小爛攤子。短短幾年,他將其打造成了年產值10億的“小霸王”。
那句“同是天下父母心,望子成龍小霸王”的廣告語,加上成龍的代言,讓小霸王成為了那個時代的國民記憶。
1995年,因股改受阻,段永平在巔峰時期毅然出走,在東莞創立步步高。這一次,他不僅延續了營銷神話,兩奪央視“標王”,更在企業制度上完成了他未竟的夢想。
1999年,段永平將步步高拆分為三家獨立公司,麾下眾人各掌帥印,后來因此演化出了OPPO、vivo、小天才等一眾“步步高系”企業。這些企業的掌門人陳明永、沈煒、金志江,加上后來在電商領域殺出重圍的拼多多創始人黃崢,被外界合稱為段永平的“四大門徒”。盡管段永平并不喜歡這個稱呼,他更愿意稱他們為“朋友”或“戰友”。
然而,真正的傳奇不在于他如何登頂,而在于他何時下山。
2001年,40歲的段永平正值壯年,事業如日中天。他卻做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決定:退休,移居美國。理由簡單到令人難以置信——為了兌現對妻子的承諾,“不能讓太太一個人在美國”。
他對接班人們留下的話至今振聾發聵:“如果實在干不好,就體面地把企業關掉。不要指望我回來,這是你們的事了。”
與其說這是一種灑脫,不如說是一種極度的自信與理性。這種理性,來源于他貫穿始終的商業哲學——“本分”。
在訪談中,段永平反復提及這兩個字。在他看來,“本分”不是老實巴交,而是“做對的事情,把事情做對”。
為了踐行“本分”,他制定了著名的“不為清單”:不做代工、不討價還價、不賒賬、不說謊。
當同行都在瘋狂內卷、追求短期利益時,段永平用看似最笨的方法,構建了最穩固的商業護城河。他深知,凡是不健康、不長久的事情,都應該停下來。
因為“胸無大志”,只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所以他從不戀戰權位;因為堅守“本分”,知道什么是對的事,所以他敢于在最高點急流勇退。
這讓他完美避開了許多企業家晚年“因戀棧而昏聵”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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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資界的“掃地僧”
隱退后的段永平,本想過閑云野鶴的日子,卻“意外”地在另一個戰場封神。
剛到美國時,他為了打發時間開始研究股票。起初也是一頭霧水,直到讀到巴菲特那句名言:“買股票就是買公司。”
這句話點醒了做實業出身的段永平。他突然明白,投資和做企業在底層邏輯上是相通的——都要看懂這門生意。
2001年,互聯網泡沫破裂,網易股價跌破1美元,面臨退市風險。丁磊焦頭爛額之際,段永平出手了。
在外界看來,這是一次豪賭。但在段永平看來,這是一次基于常識的精準狙擊。他找律師確認了網易沒有退市風險,結合自己做游戲機的經驗,判斷網易游戲業務大有可為,而當時網易的每股現金流甚至高于股價。
他投入200多萬美元,重倉網易。兩年后,這筆投資帶來了近百倍的回報,讓他一戰成名。
后來,他以62萬美元拍下巴菲特的午餐,帶著當時還是無名小卒的黃崢一同赴宴。有人說他是在向巴菲特“取經”,段永平卻說,他只是去確認一下巴菲特的理念,給他“捧個場”。
因為在本質上,他和巴菲特是同一類人。他們都不相信復雜的金融模型,只相信樸素的商業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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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二十年,段永平的投資名單短得驚人,核心標的屈指可數:蘋果、茅臺、騰訊。
他買蘋果,是因為看到了其強大的生態系統和用戶粘性,認為蘋果的商業模式比可口可樂更好;他買茅臺,是因為懂它的文化屬性和稀缺性,知道這是個無需費力促銷的好生意。
在雪球社區,他化身“大道無形我有型”(網友尊稱“大道”),像一位耐心的老教師,不厭其煩地普及這些常識。
面對網友關于股價波動的焦慮,他總是那幾句老話:
“看不懂就不碰。”
“好公司不需要每天盯著。”
“投資就是投未來現金流的折現。”
當有人試圖用復雜的K線圖和宏觀經濟理論與他辯論時,他會毫不客氣地“懟”回去,甚至直接拉黑,留下一句:“你就像個中醫。”
在段永平看來,投資世界里最大的敵人不是市場,而是自己的貪婪與恐懼。絕大多數人的失敗,不是因為不夠聰明,而是因為不夠“本分”,總想走捷徑,總想賺快錢。
他用二十年的實盤業績證明了一件事:把常識做到極致,就是最大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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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年輕人越來越喜歡段永平?
在充斥著焦慮、內卷和造富神話的中文互聯網上,段永平是一個異類。
他不熬雞湯,不打雞血,不販賣焦慮,更不教你如何“一夜暴富”。相反,他總是用最平實的大白話,解構那些看似高深莫測的問題。
在與王石的訪談中,面對當下年輕人“內卷與躺平”的困境,段永平的回答殘酷而誠懇:
“如果你用內卷和躺平來講的話,可能永遠都找不到答案……努力去找自己喜歡的事情,實在不行就努力喜歡自己正在做的事兒。很多人說我沒辦法才躺平,其實是因為不夠努力。”
談到教育,他一針見血地指出:“打孩子的這些大人,都是小時候被打大的。”他強調要給孩子無條件的愛以建立安全感,同時用有邊界的教導樹立規則。
談到成功,他直言自己只是個“普通人”,甚至是個“懶人”,成功有很大的運氣成分。但他又補充道:“運氣來的時候,你得足夠地努力才能接得住。”
為什么年輕人越來越喜歡段永平?
因為在這個充滿不確定性、大師遍地走、鐮刀天天揮的時代,段永平提供了一種極其稀缺的“確定性”和“真實感”。
他活得太真實了。身家千億,卻在雪球上像個普通網友一樣跟人“對線”;做著最頂級的投資,卻說著最沒技術含量的大實話;明明可以封神,卻偏要強調自己只是個愛打球的退休老頭。
他從不試圖用高深的理論來PUA你,而是告訴你:世界的運行邏輯其實很簡單,只是大多數人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去做。
他就像那個指出皇帝新裝的孩子,用常識打破了人們對商業和投資的迷信。
更重要的是,段永平展現了一種令人向往的人生終極形態:財務自由之后的精神自由。
他不為名聲所累,不為財富所困。他有足夠的錢支持他的選擇,更有足夠的智慧駕馭他的財富。他大手筆向母校浙大捐贈超過10億元,投身教育公益,僅僅是因為“錢多了是個麻煩”,而花錢做慈善是“解決自己的煩惱”。
在王石還在努力證明自己依然年輕、依然在場的時候,段永平早已用他的“不在場”,證明了他的無處不在。
王石的努力固然讓人敬佩,但段永平的松弛更讓人向往。
因為我們都知道,那種舉重若輕的背后,是強大的實力和通透的智慧在做支撐。
真正的成功,不是你擁有了多少,而是你終于可以不再需要向外界證明什么,然后,心無掛礙地去打那場屬于你自己的高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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