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5年,朱高熾夜宿張皇后宮中,次日醒來看著枕邊熟睡皇后,突然問了句讓整個后宮都心驚膽戰的話
紫禁城的黎明,總是來得無聲無息,如同潛伏在琉璃瓦下的巨大陰影,于寂靜中吞噬星辰。
1425年,洪熙元年的那個清晨,這片陰影卻被一道驚雷撕開。
當今天子朱高熾,這位以仁厚著稱、身形肥胖、常年被病痛折磨的君王,在皇后張氏的寢宮中醒來,他凝視著身邊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的妻子,那張溫婉賢淑的睡顏,卻說出了一句足以讓整個大明王朝根基動搖的低語。
那句話,不像帝王的旨意,更像來自地獄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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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天光透過窗格的紗幔,柔和地灑在坤寧宮的盤龍金漆大床上。
香爐里的瑞腦香已經燃盡,只余下淡淡的清雅余味,混雜著湯藥的苦澀,成了這座宮殿獨有的氣息。
皇后張氏睡得并不安穩,她即便是在夢里,眉頭也微微蹙著,一只手還習慣性地搭在身側那雄壯如山的身軀上。
二十多年的夫妻,她早已習慣了感受他的呼吸,丈量他的體溫,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確認這個執掌天下的男人,她的丈夫,還安然無恙地活在這個世上。
朱高熾醒了很久了。
他沒有動,只是側著頭,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極其陌生的眼神,審視著自己的妻子。
他的目光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將張氏那張保養得宜、端莊溫婉的臉龐一寸寸剖開,似乎想穿透皮肉,直視她骨血深處的靈魂。
那時候,是張氏的父親、后來的英國公張麒,在他最艱難的時候,送來了整個家族的支持。
也是眼前的這個女人,為他生下了長子瞻基,那個唯一能讓皇爺爺朱棣展露笑顏的“”,才讓他儲君的位子,在那一次次廢黜的風波中,穩如泰山。
她為他洗手作羹湯,為他于永樂帝面前周旋,為他在靖難功臣的驕橫跋扈中維持著東宮的體面。
所有人都說,太子妃張氏,是天下賢妻的典范。
他登基之后,她順理成章地成為皇后,母儀天下,將后宮打理得井井有條,讓他毫無后顧之憂。
她是完美的妻子,完美的皇后,完美得像一尊用美德和規矩雕琢而成的玉像,毫無瑕疵。
可此刻,朱高熾看著這張完美的臉,心中卻翻涌著一股徹骨的寒意。
這寒意,甚至超過了他常年服藥也無法根除的“風疾”所帶來的痛苦。
他緩緩地抬起手,那只因為肥胖而顯得有些臃腫的手,輕輕拂過張氏的臉頰。
熟睡中的張氏似乎感受到了這絲冰涼的觸碰,眼睫毛微微顫動,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哼,身體又向他靠近了幾分,尋求著溫暖的源頭。
這一刻的溫情,卻像一根毒針,狠狠刺進了朱高熾的心臟。
他嘴唇蠕動,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清晰無比地說道:“”聲音不大,卻仿佛一道炸雷,在靜謐的寢宮內轟然炸響。
張氏的身體猛地一僵,那雙緊閉的鳳眼瞬間睜開,睡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驚恐。
她看著丈夫,那個她熟悉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此刻卻覺得無比陌生。
他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溫和與依賴,而是充滿了審視、疏離,以及一絲……她不敢深想的殺意。
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似乎想笑,卻最終只是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
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完全不像一個常年臥病之人。
那只手像鐵鉗一樣,捏得她腕骨生疼。
張氏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朱高熾。
以往,他雖然貴為天子,但在她面前,總會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依賴,像個需要人照顧的孩子。
他嗜食,她便為他搜羅天下美食;他體胖,不便行走,她便親自為他捶腿揉肩。
她以為,他們是天底下最恩愛的帝后,是彼此最堅實的依靠。
可現在,這只曾經被她無數次按摩的手,卻帶給她刺骨的疼痛和無邊的恐懼。
張氏心中的恐懼瞬間被擔憂所取代,她也顧不上手腕的疼痛,急忙起身為他撫背順氣,口中急切地呼喚著:“來人!快傳太醫!快!”門外的女官和太監聽到動靜,立刻魚貫而入,寢宮里瞬間亂成一團。
太醫令提著藥箱連滾爬帶地跑進來,跪在床前為皇帝診脈。
張氏被擠到一旁,她看著被眾人簇擁在中間、面色痛苦的丈夫,心中一片冰冷。
剛剛那句話,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進了她的心里。
他說,“”這絕不是夢話,更不是一個病人無意識的囈語。
那眼神,那語氣,充滿了確信和冷酷。
他知道了什么?
還是他……早就知道了什么,只是一直在偽裝?
張皇后扶著宮女的手,緩緩站直了身體,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端莊與沉靜,只是那雙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卻死死地攥成了拳,指甲深陷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楚。
這后宮的天,怕是要變了。
02
張皇后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退下,寢宮內很快又恢復了寧靜。
朱高熾已經沉沉睡去,呼吸粗重,臉色依舊帶著病態的潮紅。
張皇后坐在床沿,目光復雜地凝視著他。
一夜夫妻,二十年恩情,難道都是假的嗎?
她不信。
她回想起當年,朱高熾還是太子時,數次因為永樂帝的猜忌而身處險境。
一次,永樂帝遠征漠北,命他留守京城,卻暗中布下眼線,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當時,漢王朱高煦與趙王朱高燧在背后不斷構陷,說他結交朝臣,意圖不軌。
消息傳來,整個東宮人心惶惶。
是她,挺著六個月的身孕,親自去見自己的父親張麒,請他聯絡靖難舊部,在永樂帝面前力保太子。
也是她,每日親自監督東宮的用度,裁撤非必要的開支,將節余的銀兩悉數送往前線勞軍,堵住了所有說太子驕奢淫逸的嘴。
她做的這一切,朱高熾都看在眼里。
他曾握著她的手,感動地說:“青史上都說君王無情,但我朱高熾若有登臨大寶之日,必不負你。”言猶在耳,可今天那句“心都夠狠”,卻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她的臉上。
心狠?
若她心不狠,他如何能安然度過那二十年刀光劍影的儲君生涯?
若她心不狠,他們的兒子朱瞻基,又如何能被永樂帝視若珍寶,成為他穩固地位的最大法碼?
她承認,她有私心。
她不僅僅是朱高熾的妻子,更是張家的女兒,是未來皇帝的母親。
她所做的一切,既是為了丈夫,也是為了家族和兒子。
這難道有錯嗎?
歷朝歷代的后妃,誰不是這樣過來的?
她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派人去一趟英國公府,就說我身子不適,請父親遞個牌子,明日進宮請安。”金鈴心中一凜,垂首應道:“是。”她跟了皇后娘娘十幾年,深知娘娘的脾性。
越是平靜,就說明事情越是嚴重。
看來,陛下今早的那場“急火攻心”,并不簡單。
第二天,英國公張麒,這位在永樂、洪熙兩朝都位極人臣的國之柱石,出現在了坤寧宮。
他身著朝服,須發雖已半百,但身姿依舊挺拔如松,眼神銳利如鷹,絲毫不見老態。
摒退了所有下人,張皇后將昨日清晨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父親。
她本以為父親會和她一樣震驚、憤怒,沒想到張麒聽完后,只是沉默了片刻,隨即發出一聲冷笑:“女兒,你當了二十年太子妃,一年皇后,怎么還是這般天真?”張皇后愕然抬頭:“父親,您這是何意?”張麒走到窗邊,看著宮墻外的藍天,緩緩說道:“你以為,睡在你身邊的,還是那個需要你事事提點、處處維護的仁弱太子嗎?錯了!他現在是皇帝,是大明朝的真龍天子!天子的心思,豈是你能輕易揣度的?”“可……可他為何要這么說?我們張家對他,對朝廷,可謂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張皇后激動地站了起來。
她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出自自己一向敬重的父親之口。
這已經不是“忠心”,而是“野心”了。
她忽然明白了朱高熾那句話的含義。
那自己呢?
自己在這場權力的游戲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同謀,還是……棋子?
她猛地站起來,厲聲喝道:“拿走!我絕不會做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張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滿了失望:“婦人之仁!你以為你不做,別人就不會做嗎?你以為陛下起了疑心,還會讓你安安穩穩地當這個皇后,讓瞻基順順當當的當這個皇帝嗎?我的傻女兒,這宮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說完,他將瓷瓶留在桌上,一甩袖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皇后獨自一人呆坐在空曠的宮殿里,只覺得渾身冰冷。
她看著桌上的瓷瓶,又看了看內殿里躺著的丈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掙扎與恐懼之中。
她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一個懸崖邊上,一邊是血脈相連的家族和寄予厚望的兒子,另一邊是相濡以沫二十年的丈夫。
無論她選擇哪一邊,都將是萬劫不復。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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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紫禁城內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涌。
朱高熾依舊每日臥床,湯藥不斷,但他的精神卻似乎好了許多,甚至開始召見大臣,處理政務。
只是,他召見的,不再是內閣首輔楊士奇、楊榮這些東宮舊臣,也不是英國公張麒這樣的外戚重臣,反而是一些過去不太得志、且與張家素有嫌隙的言官。
這不尋常的舉動,像一塊石頭投進平靜的湖面,立刻在朝堂上激起了層層漣漪。
張皇后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她知道,這是丈夫在釋放一個明確的信號:他要動手了。
他的目標,直指權勢滔天的張家。
每日的湯藥,她依舊親自奉上,但父親給的那個瓷瓶,卻被她死死地鎖在妝匣的最底層。
她還做不到那一步。
她抱著一絲幻想,或許,這只是丈夫對她的敲打和試探,只要她安分守己,只要張家收斂鋒芒,一切都還有挽回的余地。
一封來自南京的密信,徹底擊碎了她的幻想。
信是兒子朱瞻基派心腹送來的。
信中說,金陵城中近來出現了一些奇怪的流言,說當今陛下當年之所以能保住太子之位,全靠“好圣孫”和外戚張家的扶持,甚至影射他如今的孱弱,也與東宮勢力急于上位有關。
這些流言,字字誅心,矛頭不僅指向張家,更指向了遠在南京監國的太子。
朱瞻基在信中憂心忡忡,詢問京中是否出了變故,并表示自己已經安排好南京的事務,隨時可以動身回京,以盡孝道。
張皇后看完信,手腳冰涼。
她知道,這不是流言,這是有人在刻意布局。
而能布下如此大局,將京城和南京都算計在內的,除了九五之尊的皇帝,還能有誰?
他不僅要對付張家,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要一并打壓嗎?
虎毒尚不食子,他怎么能,怎么敢?
這一刻,張皇后心中的猶豫和僥存,被一股強烈的憤怒和恐慌所取代。
她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她的瞻基。
瞻基是她的底線,是她的命。
當晚,她以探病為由,再次走進了朱高熾的寢宮。
朱高熾正靠在床頭看書,見她進來,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又將目光移回了書卷上,仿佛她是空氣一般。
這種刻意的冷漠,比任何疾言厲色的指責都更傷人。
朱高熾如今將他召回京中,意圖不言而喻。
他抬起頭,雙目赤紅,死死地瞪著張皇后,那眼神,仿佛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張皇后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他們之間最后的那點情分,也已經消磨殆盡了。
她百口莫辯,因為朱高熾說的,大部分都是事實。
張家的勢力,確實已經滲透到了朝廷的方方面面。
但這并非她的本意,而是父親和整個家族的意志。
可是在皇帝眼中,她和張家,早已是密不可分的一體。
張皇后渾身一軟,癱倒在地。
她知道,這不是氣話。
當一個帝王,對他的妻子說出這種話時,就意味著恩斷義絕。
她被兩個太監架著,失魂落魄地送回了坤寧宮。
一進門,她就屏退了所有人,沖到妝臺前,顫抖著手打開了那個塵封的妝匣。
在最底層,那個白色的小瓷瓶,正靜靜地躺在那里,仿佛在嘲笑著她的天真和愚蠢。
她將瓷瓶緊緊地攥在手心,冰冷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
她走到窗前,看著乾清宮的方向,眼中充滿了絕望和瘋狂。
朱高熾,是你逼我的!
你既然不給我們母子活路,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04
坤寧宮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張皇后整整一夜沒有合眼,她就那樣靜靜地坐在窗前,手里緊緊攥著那個決定了無數人命運的小瓷瓶。
天亮時,她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但眼神卻變得異常堅定,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
她知道,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朱高熾的步步緊逼,父親的野心,兒子的安危,像三座大山,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曾經試圖維持的平衡,已經被徹底打破。
現在,她必須做出選擇。
而這個選擇,在朱高熾說出那句“朕的好兒子”時,就已經注定了。
他懷疑瞻基,這是她絕對無法容忍的。
她可以失去皇后之位,可以失去張家的榮華富貴,但她絕不能讓瞻基的太子之位有任何動搖。
那是她的命,是她畢生的心血。
清晨,當宮女金鈴端著洗漱用具進來時,被皇后的樣子嚇了一跳。
更重要的是,她也生有皇子。
雖然瞻基的太子之位穩固,但郭貴妃的枕邊風,一直都是張皇后心頭的一根刺。
如今將大權交出,無異于自斷臂膀。
她主動交出權力,示敵以弱,一方面是為了麻痹朱高熾和郭貴妃,讓他們放松警惕;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將自己摘出來,為接下來的計劃做準備。
她將那個瓷瓶里的白色粉末,倒出了一半,小心翼翼地混入了一包早已準備好的上等人參之中,又重新封好。
做完這一切,她喚來了金鈴。
張皇后看著金鈴的背影,心中一陣刺痛。
金鈴是她的心腹,跟了她十幾年,忠心耿耿。
如今,她卻要利用這份忠心,去做這件萬劫不復的事情。
如果事發,金鈴必是第一個替罪羊。
可她沒有辦法。
在這場你死我活的斗爭中,任何一點心軟,都可能導致滿盤皆輸。
她閉上眼睛,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高熾,你我夫妻二十年,我為你生兒育女,為你穩固江山,沒想到,最終卻要走到這一步。
黃泉路上,你莫怪我。
要怪,就怪這生在帝王家的宿命吧。
接下來的日子,張皇后稱病不出,坤寧宮的大門終日緊閉。
郭貴妃果然不負“期望”,接管后宮大權后,立刻開始安插自己的親信,打壓坤寧宮的舊人,后宮之中一時間怨聲載道。
而朝堂之上,朱高熾對張家的清算,也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都督張升被罷官免職,勒令回鄉。
英國公張麒雖然沒有被直接處置,但也被解除了京營的兵權,只留下一個空頭爵位。
張家在朝中的勢力,被連根拔起,一時間,人人自危。
只有朱高熾自己,似乎對這一切很滿意。
他的“病”也一天天“好”了起來。
御藥房每日送來加了“皇后娘娘心意”的湯藥,他也照喝不誤,甚至還對身邊的人感嘆,說還是皇后的方子管用。
一切,都像張皇后預料的那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她每日在佛堂誦經,為自己,也為即將逝去的亡魂。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她只知道,她必須為兒子掃清一切障礙。
那個男人,曾經是她的天,是她的依靠,但現在,他成了瞻基登基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為了兒子,她只能選擇……除掉他。
這天夜里,張皇后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又回到了當年在東宮的日子。
朱高熾還是那個溫和愛笑的胖太子,他拉著她的手,在花園里散步。
瞻基還是個孩子,在他們身邊跑來跑去,笑聲清脆如銀鈴。
陽光正好,歲月靜好。
她笑著笑著,就哭了。
醒來時,枕邊已是一片濕潤。
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那個曾經許諾“永不負你”的男人,已經被她親手推向了地獄的深淵。
而她自己,也將在無盡的悔恨和痛苦中,度過余生。
她擦干眼淚,眼神再次變得冰冷。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05
洪熙元年的五月,京城的天氣已經有些炎熱。
宮里的冰窖早已開啟,各宮都分發了大量的冰塊用于消暑。
乾清宮內的氣氛,卻比數九寒冬還要冰冷。
朱高熾的病情,在“好轉”了半個月之后,突然急轉直下。
他開始上吐下瀉,渾身浮腫,整日陷入昏迷之中。
太醫院的太醫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使盡了渾身解數,卻依舊束手無策。
皇帝的脈象,時有時無,微弱得仿佛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郭貴妃跪在龍床前,哭得梨花帶雨,一邊哭,一邊用惡毒的眼神,不時地瞟向站在一旁的張皇后。
自從皇帝病危,閉門稱病的張皇后,終于再次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她依舊是那副端莊沉靜的模樣,仿佛眼前這個生命垂危的男人,與她毫無關系。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當看到朱高熾那張因為病痛而扭曲的臉,她的心,就像被無數根鋼針狠狠地扎著。
她贏了。
她用最殘酷的方式,贏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
可是,她為什么一點都感覺不到喜悅,反而只有無邊無際的痛苦和空虛?
這四個字,像四把重錘,狠狠地砸在張皇后的心上。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絲波瀾:“本宮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吧,本宮想……單獨陪陪陛下。”眾人躬身退下,郭貴妃雖然心有不甘,卻也不敢違逆皇后,只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跟著退了出去。
寢宮內,只剩下張皇后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朱高熾。
張皇后緩緩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她伸出手,想去撫摸一下丈夫的臉,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這只手,曾經為他撫平過無數次緊鎖的眉頭;但這只手,也間接地將他送上了黃泉路。
她還有什么資格,去觸碰他?
張皇后渾身一震,猛地抬頭,正對上一雙異常清亮的眼睛。
朱高熾醒了。
他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正定定地看著她。
他的眼神,不再有前些日子的憤怒和疏離,反而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和一絲……悲憫。
在這樣一雙眼睛面前,她感覺自己所有骯臟的心思,都無所遁形。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藥有問題,卻還是每天都喝了下去!
為什么?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不是不想處置她和張家,而是不能。
他以“仁”立國,登基以來,大赦天下,平反冤獄,贏得了無數臣民的愛戴。
他不能讓自己的統治,留下任何污點。
所以,他選擇了用自己的死,來成全自己的名聲,也成全了她和兒子的未來。
他用自己的生命,為她,為瞻基,鋪平了最后一段路。
何其諷刺!
她處心積慮,以為自己是執棋人,到頭來,卻發現自己,連同整個張家,都只是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他算計了一切,包括自己的死亡。
朱高熾緩緩地搖了搖頭,他用盡最后的力氣,抬起手,指向了殿門的方向,嘴唇翕動,無聲地說了幾個字。
張皇后看著他的口型,瞳孔猛地收縮。
她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幾個字帶來的巨大信息,寢宮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轟然撞開!
首領太監海壽,領著一隊手持利刃的錦衣衛,如狼似虎地沖了進來。
海壽是朱高熾從潛邸就帶來的心腹,只忠于皇帝一人。
他沖到床前,看了一眼氣息奄奄的皇帝,隨即猛地轉身,用他那尖利的聲音,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皇后張氏,意圖弒君!拿下!”隨著他一聲令下,數把閃著寒光的繡春刀,瞬間架在了張皇后的脖子上。
張皇后呆住了,她看著眼前這戲劇性的一幕,看著海壽那張因為憤怒和悲傷而扭曲的臉,腦子里一片空白。
這是……他最后的后手嗎?
他不僅要死,還要在死前,將她徹底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不……不對!
張皇后猛地想起了他最后看向殿門的眼神,和他用口型說出的那幾個字。
一個讓她遍體生寒的念頭,瞬間涌上了心頭。
這不是朱高熾的安排!
這是……一個圈套!
一個早就設好的,針對她,也針對皇帝的,驚天殺局!
06
她猛地站起身,任由刀鋒在雪白的頸項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鳳目圓睜,厲聲喝道:“海壽!你看清楚,本宮是當朝皇后!沒有陛下的旨意,誰給你的膽子,敢對本宮動刀?”那聲音,穿云裂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讓沖進來的錦衣衛們動作皆是一滯。
他們是皇帝的刀,但眼前這位,是天下之母。
弒君和對皇后不敬,同樣是足以誅滅九族的大罪。
海壽被她的氣勢所懾,但一想到龍床上垂死的皇帝,悲憤再次占據了上風。
布包散開,露出的,正是那包被張皇后動過手腳的上等人參。
她知道,自己掉進了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里。
從她讓金鈴送人參的那一刻起,她的一舉一動,就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
是誰?
郭貴妃?
還是朝中那些與張家為敵的政敵?
不,他們的能量,還不足以將手伸得這么長,甚至能收買皇帝身邊的心腹海壽。
她猛地抬頭,看向躺在床上,氣息已經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見的朱高熾。
難道……這一切,真的都是他的布局?
他用自己的死,來換取對張家的徹底清算?
不,不對!
張皇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中飛速地思考著。
她想起了朱高熾臨終前最后的口型,那無聲的幾個字——“信……漢……王……”漢王!
朱高煦!
那個兩度謀反,被父皇朱棣厭棄,被自己的丈夫朱高熾寬仁待之,僅僅削去護衛、軟禁在封地的二弟!
他不是早就被拔了牙的老虎嗎?
怎么會……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所有的迷霧。
朱高熾的“”,不是真的仁慈,而是一種更高明的算計!
他沒有殺朱高煦,不是因為兄弟情深,而是要留下這顆棋子,用他來平衡朝中的勢力,甚至……用他來對付自己和張家!
而朱高煦,隱忍多年,顯然已經與宮中的某股勢力勾結在了一起。
他們共同的目標,就是除掉皇帝,再嫁禍給自己這個皇后,從而讓太子朱瞻基的地位動搖,甚至……取而代之!
想通了這一層,張皇后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升起。
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好一個局中局,計中計!
快去!”
她的聲音,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海壽被她鎮住了,他雖然認定了皇后是兇手,但皇后此刻的冷靜和果決,卻讓他產生了一絲動搖。
而且,她說得沒錯,茲事體大,必須要有內閣輔臣和宗室重臣在場,才能定奪。
海壽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看著皇后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又看了看床上已然駕崩的皇帝,終于一咬牙,對著身后的錦衣衛指揮使喝道:“封鎖皇城!去請三位楊學士和英國公!”一場驚心動魄的宮廷政變,就在這無聲的對峙中,被張皇后硬生生地扭轉了方向。
她知道,真正的戰斗,現在才剛剛開始。
她不僅要洗清自己的嫌疑,更要揪出幕后的黑手,保住自己兒子的江山。
她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心中沒有絲毫畏懼,只有一片冰冷的殺意。
朱高煦,既然你想玩,那本宮,就陪你玩到底!
07
乾清宮內,燈火通明,卻死寂得可怕。
朱高熾的遺體,已經被安放在了靈柩之中,靜靜地停在大殿中央。
張皇后一身素服,跪在靈前,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她的身后,是匆匆趕來的內閣首輔楊士奇、大學士楊榮、楊溥,以及她的父親,面色陰沉的英國公張麒。
海壽和錦衣衛指揮使,則像兩尊門神,守在殿門兩側,氣氛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他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將自己如何發現御藥房太監下毒,以及人參的來源直指坤寧宮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又說了一遍。
他說完,整個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三位大學士的臉上,都露出了震驚和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們的目光,在張皇后和張麒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張麒的臉色,更是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他上前一步,對著靈柩砰砰磕了幾個響頭,聲淚俱下地哭喊道:“陛下啊!老臣冤枉啊!我張家對您忠心耿耿,絕無半點反叛之心啊!這……這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請娘娘和各位大人明察啊!”張皇后冷冷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看清了這個男人的本質。
他的眼中,沒有對女婿逝去的半點悲傷,只有對家族前途的恐懼和擔憂。
或許,在父親的心里,從來就沒有什么親情,只有權力和利益。
她的目光,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從在場的每一個人臉上劃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楊士奇等人都是何等聰明的人物,瞬間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漢王朱高煦在背后策劃,那么,毒殺皇帝,嫁禍皇后和外戚張家,動搖太子根基,這一連串的陰謀,就完全說得通了。
畢竟,這只是皇后的一面之詞,而漢王,是當今陛下的親弟弟,是太祖皇帝的親兒子,沒有確鑿的證據,誰也不敢輕易下結論。
是誰,給了你這樣的暗示?
是誰,讓你覺得,只要坐實了本宮的罪名,你就是護駕有功的頭號功臣?”
一連串的質問,讓海壽汗如雨下,他趴在地上,身體篩糠般地顫抖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那個向他告密的小太監,在交出人參后,曾隱晦地向他暗示,說只要拿住了皇后,就是奇功一件,將來新君登基,必然少不了他的好處。
當時他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沒有細想,現在回想起來,那小太監的言語和眼神,都充滿了蠱惑的意味。
到了這一步,他也已經看明白了局勢。
無論真相如何,此刻,穩定大局的唯一人選,只有眼前這位臨危不亂的皇后娘娘。
在場的眾人,看著眼前這位身材并不高大,此刻卻仿佛撐起了整個天地的女人,心中都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敬畏之情。
他們知道,大明的這片天,雖然暫時塌了,但這位皇后娘娘,硬是用她那柔弱的肩膀,將它重新扛了起來。
一場足以顛覆整個王朝的驚天政變,就這樣,在張皇后的雷霆手段之下,被暫時壓制了下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真正的血戰,還在后面。
08
夜色深沉,坤寧宮內卻亮如白晝。
張皇后端坐在鳳座之上,面前的矮幾上,放著兩杯尚在冒著熱氣的清茶。
她的對面,坐著的是她的父親,英國公張麒。
父女二人,相對無言,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他知道,女兒說得沒錯。
他們都小看了這場游戲的復雜性。
張皇后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了他一個不相干的問題:“父親,您給我的那個瓷瓶,里面的藥,究竟是什么?”張麒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在女兒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默認了。
他想起了那個向他獻藥的道士,那人自稱是海外異人,能煉制長生不老之藥。
當時他被權力蒙蔽了心智,竟沒有絲毫懷疑,就信以為真。
現在想來,那道士的出現,本身就充滿了詭異。
張皇后緩緩地坐了下來,端起那杯已經半涼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她的目光,投向了窗外深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宮墻,看到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對手。
一個平日里總是溫婉柔順、與世無爭的身影,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張皇后沒有說話,但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是啊,除了她,還能有誰?
那個看似最沒有威脅的女人,那個一直被她壓制得抬不起頭的女人,才是隱藏得最深、最毒的那條蛇!
她利用了皇帝對張家的猜忌,利用了張麒的野心,也利用了漢王的復仇之心,將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間。
她的目標,不是扳倒皇后那么簡單。
她的目標,是皇位!
只要皇帝駕崩,皇后和外戚背上弒君的罪名,太子朱瞻基的地位必然動搖。
屆時,她就可以扶持自己的兒子上位,成為這場宮廷大戲,最終的贏家!
好深沉的心機,好惡毒的手段!
張麒只覺得一股寒氣,從頭竄到腳。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犯下了多么愚蠢、多么致命的錯誤。
張皇后放下了茶杯,眼神中,再沒有了半分猶豫和軟弱,只剩下冰冷的殺意。
張麒的眼睛,越睜越大,臉上露出了既驚恐又欽佩的神色。
他看著眼前這個已經完全脫胎換骨的女兒,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股真正的畏懼。
他知道,從今夜起,她不再僅僅是他的女兒,大明的皇后。
她,將是這場血腥棋局中,最可怕的執棋人。
09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肅殺的氣氛之中。
在這片悲傷的表象之下,一股更加洶涌的暗流,正在瘋狂地涌動。
錦衣衛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查抄了京城內所有與漢王朱高煦有過來往的府邸。
一時間,朝中人心惶惶,許多曾經與漢王過從甚密的勛貴武將,紛紛被下入詔獄。
各種漢王意圖謀反的“證據”,如同雪片一般,被呈送到了內閣。
這些證據,真假參半,但在此刻這種敏感的時刻,沒有人敢去深究其真偽。
漢王謀反,似乎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從山東樂安,也傳來了八百里加急的軍報:漢王朱高煦,聽聞京城有變,竟公然起兵,號稱要“清君側”,誅殺“奸后張氏”,直逼京城而來!
消息傳來,朝野震動!
所有人都被漢王的狼子野心和喪心病狂所震驚。
之前對皇后還有所懷疑的人,此刻也徹底打消了疑慮。
如果不是他做賊心虛,又怎會在這個當口起兵造反?
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這所謂的“”,究竟是多么的血腥和殘酷。
真正的漢王朱高煦,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從一個“陰謀家”,變成了一個“起兵”的叛賊。
他所有的退路,都被張皇后和張麒,用血淋淋的手段,給徹底堵死了。
此刻,鳳座之上的張皇后,正在聽取著心腹女官金鈴的密報。
張皇后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張皇后獨自一人,坐在空曠的大殿里。
她知道,網已經撒下,現在,就等最后一條大魚入網了。
她要的,不僅僅是郭貴妃的命。
她要的是,斬草除根,永絕后患!
她要讓所有覬覦皇位的人都知道,她張嫣的兒子,才是這個天下,唯一的主人!
三日后,太子朱瞻基,一路快馬加鞭,風塵仆仆地趕回了京城。
當他看到停放在奉天殿的靈柩時,這個在戰場上都未曾掉過一滴淚的鐵血皇孫,終于忍不住,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張皇后扶起了自己的兒子。
她看著他那張因為悲傷和疲憊而顯得憔悴的臉,心中一陣刺痛。
但她的臉上,卻沒有流露出一絲軟弱。
他從母親的眼中,看到了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那是一種混雜著悲傷、堅毅和殺伐決斷的復雜光芒。
他知道,在他離開的這段日子里,京城,一定發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她將這些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她自己的算計,父親的罪行,郭貴妃的陰謀,漢王的“謀反”,毫無保留地,全部告訴了兒子。
朱瞻基聽完,久久無語。
他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母親,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從未想過,這深宮之中的斗爭,竟是如此的血腥和殘酷。
也從未想過,自己那看似柔弱的母親,竟有如此的雷霆手段。
他指的是張麒。
他知道,這是最好的結局。
也是母親,能為張家爭取到的,最后的體面。
母子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朱瞻基才再次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母后,父皇他……臨終前,真的沒有留下什么話嗎?”張皇后看著兒子,看著他那雙和朱高熾極為相似的眼睛,心中最后的那點柔軟,被輕輕觸動了。
她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你父皇走得很安詳。他只是告訴我,讓我好好輔佐你,讓你……做一個比他更好的皇帝。”這是一個謊言。
但她知道,這個謊言,必須伴隨她一生。
她不能讓兒子知道,他的父親,是被自己的母親和外公,間接逼死的。
她要讓朱高死去的“仁君”形象,永遠活在兒子心中,成為他治國理政的標桿。
而所有的罪孽和骯臟,就讓她一個人,來背負吧。
10
朱瞻基登基,改元宣德。
新皇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斥責漢王朱高煦謀逆之罪,廢為庶人,圈禁于宮中。
隨即,又以雷霆之勢,平定了山東的“叛亂”。
那些被英國公張麒“策反”的將領,在拿到事先許諾的封賞之后,也都很“識趣”地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已死的漢王身上。
一場足以動搖國本的彌天大禍,就這樣,被徹底地掩蓋在了歷史的塵埃之下。
宣德元年的冬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雪。
整個紫禁城,都被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肅靜之中。
長春宮內,曾經不可一世的郭貴妃,形容枯槁地跪在地上,在她的面前,是一杯御賜的毒酒。
她到死,也沒有再見到自己的兒子一面。
張皇后,或者說,現在的張太后,并沒有趕盡殺絕。
她只是將郭貴妃的兒子,過繼給了一個沒有子嗣的遠方宗室,讓他遠離京城,一生安為富貴閑人。
這或許是她心中,留下的最后一點仁慈。
英國公張麒,也如約上交了所有兵權,遞上了告老還鄉的奏折。
宣德帝朱瞻基,在奉天殿親自接見了這位功過參半的外祖父。
君臣二人,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在最后,朱瞻基對著張麒,深深地行了一禮。
這一禮,是謝他的輔佐之功,也是……為他母親所犯下的罪,做出的一點補償。
送走了張麒,朱瞻基來到了母親的仁壽宮。
宮內燒著地龍,溫暖如春。
張太后正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雪景,靜靜地出神。
她似乎又蒼老了一些,鬢角的白發,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母子二人,聊了一些家常,說了一些朝政。
氣氛,平靜得有些不像母子,反而更像君臣。
張太后握著暖爐的手,猛地一緊。
她緩緩地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
他的眼中,沒有質問,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深沉的悲傷和探究。
她知道,他終究還是起疑了。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從未真正相信過她編造的那些說辭。
他畢竟是朱家的子孫,他的身體里,流淌著和他祖父朱棣、父親朱高熾一樣,多疑、敏銳的血液。
張太后沉默了良久,久到朱瞻基以為她不會回答了。
她才終于緩緩地開口,聲音,沙啞而疲憊:“你父皇……是自己選擇去死的。”朱瞻基的身體,微微一震。
我們都只是,為了讓你能坐穩這把龍椅。”
朱瞻基看著淚流滿面的母親,心中百感交集。
他上前一步,跪倒在母親面前,將頭,深深地埋進了母親的懷里。
就像小時候一樣。
這一刻,他們不是君臣,不是太后與皇帝,他們,只是一對在這深宮之中,相互取暖、相互依靠的母子。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
整個天地,都變成了一片蒼茫的白色。
仿佛要將這宮墻之內,所有的罪惡、陰謀、鮮血和眼淚,都徹底掩埋。
很多年后,史書記載:洪熙元年,仁宗皇帝朱高熾,于欽安殿駕崩。
太子朱瞻基繼位,是為宣宗。
宣宗皇帝,圣明有為,開創了“仁宣之治”的盛世。
而張太后,也以賢德聞名,輔佐了兩代帝王,成為大明歷史上,一位備受尊敬的傳奇女性。
只是,再也沒有人知道,在1425年的那個清晨,在那座寂靜的寢宮里,那位“仁厚”的君王,曾對他“賢德”的妻子,說過一句怎樣誅心的話。
那句話,連同那個時代所有的真相,都一同,被深埋在了厚厚的積雪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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