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街頭賣煙到政協委員:末代格格金韞穎的起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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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的北京街頭,秋風吹得落葉打著旋兒飄,金韞穎把凍得發紅的手往粗布棉襖袖子里縮了縮,眼瞅著路人匆匆走過,喉嚨里像堵了團棉花,半天喊不出一聲“賣煙嘞”。她往墻角又挪了挪,生怕熟人撞見——誰能想到,這低頭搓著衣角、連吆喝都犯怵的農婦模樣的人,是當年紫禁城裡被溥儀疼愛的“三格格”,正經的皇親國戚。
金韞穎這輩子,前半生是泡在蜜罐里的。1913年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匙,爹是攝政王載灃,娘是瓜爾佳·幼蘭,同母哥哥溥儀更是末代皇帝,走到哪兒都有人捧著敬著。1931年嫁給婉容的弟弟潤麒,婚禮辦得風風光光,后來跟著丈夫去日本,人家把她當貴賓招待,可她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沒過兩年就硬要回了長春。那時候的她,嬌氣著呢,喝杯水都要傭人遞到手上,哪想過有一天要為一口飯發愁?這嬌生慣養的性子,成了她后來摔跟頭的第一個坎。
1945年日本投降,好日子徹底到頭了。逃難的時候,潤麒跟她走散了,后來才知道被蘇聯軍隊抓去當了戰俘。金韞穎抱著三個年幼的孩子,身后跟著年邁的婆母,像斷了線的風箏,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一開始她抹不開面子,攥著僅剩的一點錢坐吃山空,直到孩子們餓得直哭,婆母咳嗽著揭不開鍋,她才明白“格格”的身份當不了飯吃。
為了活下去,她先是去收破爛,背著個大布袋子挨家挨戶問“有舊衣服舊鞋賣嗎”,被人白眼的時候,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扭頭就往沒人的地方躲——她這人好強,最受不了旁人的輕視。可收破爛掙得太少,根本養不活一家四口。后來聽說賣煙掙錢,她咬咬牙,把孩子們托付給婆母,揣著煙盒就上了街。頭幾天,她臉漲得通紅,聲音小得像蚊子叫,有人過來問價,她都不敢抬頭看人,連找錢都手抖。這要強又膽小的矛盾勁兒,陪著她熬過了最難的日子。
1949年回北京后,日子稍微松快了點,靠著父親留下的一點遺產和房租勉強度日,她還硬著頭皮當了街道的居民組長、治保主任,每天挨家挨戶登記情況、調解糾紛。可房租時有時無,遺產也漸漸花光,到了1955年,她還是得靠街頭賣煙補貼家用。
轉機出在章士釗身上。這位愛逛舊書攤的老先生,前一年在《滿宮殘照記》里看到過金韞穎寫給溥儀的信,字里行間透著股才情,讓他印象挺深。這天他閑逛時,一眼就覺得那賣煙的婦人氣質不一般——雖然穿著粗布衣裳,可坐得筆直,眼神里藏著股不服輸的勁兒。他越看越覺得眼熟,趕緊托了金韞穎的叔叔載濤牽線,上門去認人。
一見到金韞穎,章士釗就確認沒認錯。看著這位前清格格手上的老繭,聽著她講這些年的難處,章士釗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這姑娘好強,直接給錢肯定不接受,便說:“你寫份自述,我幫你遞上去,找份能安身的工作。”金韞穎攥著筆的手直抖,不是因為害怕,是覺得終于有人能懂她的難處,可又怕自己寫不好,猶豫了半天才下筆——她這輩子從沒求過人,這低頭求助的滋味,比賣煙被人白眼還難受。
1955年深秋,章士釗把寫滿字的自述、幾張金韞穎的照片一起裝進信封,給毛主席寫了封信。他在信里細細說了金韞穎的身世,沒避諱她“前清格格”的身份,更沒隱瞞她街頭賣煙的窘迫,只強調這姑娘“雖出身貴胄,卻能自食其力”。
毛主席很快就看到了信,讀完金韞穎的自述,忍不住夸她“走進了人民群眾,變成了一個有志氣的人”,當即就批了“同意”,還讓周總理酌情安排。沒過多久,街道就來人通知金韞穎,說她被選為東城區政協委員。那天她正在給孩子縫衣服,針一下扎進了手指,血珠冒出來,她卻笑出了聲,眼淚跟著掉了下來——這幾年的委屈、辛苦,好像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了。
后來的日子里,金韞穎漸漸變了。在政協開會時,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怯生生的,敢主動站起來發言,講街道居民的難處,提自己的想法。她不再怕別人提她的過去,有人問起“格格”的日子,她還會笑著說:“還是現在好,靠自己干活吃飯,踏實。”1956年,毛主席還特批她和載濤去探望正在改造的溥儀,兄妹倆見面時抱著哭,金韞穎拍著溥儀的肩膀說:“哥,好好改造,咱現在靠自己,啥都能重新來。”
從紫禁城的嬌貴格格,到街頭賣煙的婦人,再到受人尊敬的政協委員,金韞穎這輩子跌過谷底,也怕過、慫過、抹不開面子過,可她從沒真的倒下。那些曾經的弱點,反倒成了她撐下去的底氣,讓她在時代的浪潮里,活成了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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