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東丨上海楊浦：30多年“三步走” 打贏“馬桶攻堅戰”

人民日報中央廚房-大江東工作室 田泓

上海“拎馬桶”舊居改造，涉及全市16個區。楊浦區是其中任務重、困難大的區之一。這個老工業轉型城區的“馬桶攻堅戰”，也是上海30多年來持續攻堅“拎馬桶”問題的生動寫照。

楊浦區是人民城市理念首倡之地。這里曾背負著沉重的民生舊賬，二級以下舊里總量一度占全市1/3，還有大量上世紀50至70年代建設的工人新村、不成套或無衛生設施職工住宅。由于早期建筑未設計獨立衛生間，居民需使用木質馬桶并定期倒便，這一“拎馬桶”現象在上海作家程乃珊筆下定格，成為楊浦“窮街”的時代隱痛。

在全市統籌部署下，楊浦區用30多年“三步走”，從集中成片的舊區改造到以點帶面的片區更新，再到零星散點的精準攻堅，不僅讓30多年“方便”之盼成為現實，更以有發展高度、民生溫度的有力舉措撬動“工業銹帶”向“生活秀帶”的蝶變，讓老工業城區轉型之路始終鐫刻著“人民城市為人民”的深刻印記。

第一步：成片攻堅——消滅全市1/3的馬桶

自上世紀90年代開始，楊浦區就把解決“拎馬桶”問題作為最大的民生，以一任接著一任干的韌勁，從“365危棚簡屋”改造、以改造老房老區為重點的新一輪舊區改造、“十一五”舊區改造、征收新政實施4個階段，持續推進舊區改造。

面對解決集中成片“拎馬桶”最大的難點—資金瓶頸問題，楊浦區不斷創新工作機制辦法，形成了市區聯手、區企合作、單獨儲備、組團打包等多種舊改征收模式，積極探索引入社會資源參與，盤活舊改資金，推動舊改進程不斷提速。

通過陽光征收機制、全過程管理體系、黨建引領和群眾工作法，讓舊改工作飽含溫度，推動居民簽約率節節攀升，從最初的一個月達到85%的生效比例，到簽約首日達到98%以上的簽約率，至2021年全面完成成片二級以下舊里改造，2022年圓滿完成零星舊改收官，累計為16.4萬余戶舊里居民解決了“如廁難題”。

上海市楊浦區居民田依平在家清理抽水馬桶。 新華社記者 陳浩明攝

定海路街道的7個街坊，每個街坊的二級以下舊里戶數不多，一個個單獨啟動舊改，時間線會拉得很長。為了讓這里的1310戶居民盡早告別“拎馬桶”，2021年，楊浦創新組團打包方式將7個街坊合并、同步啟動，這樣可以走一次流程完成征收，而不需要每個基地走一遍流程，舊改時間成本大大縮減。

然而，每個小型地塊，各有各的房屋類型；每個門洞底下的居民，訴求也各不相同，對于一線工作人員來說，居民工作難度變大了。征收基地工作組以“繡花功夫”把征收步驟分解成一個個子環節，明確起始時間、落實具體責任人，從張貼公告到二次征詢生效足足61個步驟，把“硬骨頭”啃下來。

原本心存顧慮的居民，在一次次細致溝通與貼心服務中逐漸轉變態度。不少老人拉著工作人員的手說：“盼了一輩子住上新房子，用上抽水馬桶，你們工作做得細，把我們的事都放在心上，我們放心!”在二次征詢預簽約啟動僅僅一周之后，就越過了85%的法定生效比例，正式簽約首日簽約比例超過98%。

第二步：統籌破局——平衡居民利益訴求、找到最優改造方案

根據上海市委、市政府堅決打贏解決“拎馬桶”問題攻堅戰的決策部署，2023年底，楊浦區對非舊改地塊無衛生設施舊住房開展全面排摸，通過對全區63個倒糞站逐個蹲守統計摸底，形成“一戶一檔”工作清單，為分類施策打下基礎。

剩余集中在成棟小梁薄板、不成套房屋里的“拎馬桶”現象，將難題擺在面前：

在城市高質量發展的當下，如何在政策允許范圍內平衡居民利益訴求、找到最優改造方案，統籌做好保民生和提品質？

楊浦區的答案是：把“拎馬桶”改造放進區域更新的大棋局里統籌推進，與城市更新項目深度綁定、同頻發力，既讓獨立衛生間“入戶到家”，更同步升級片區環境、完善配套服務，從安居到宜居，讓居民最大化享受到城市發展紅利。

上海楊浦區濱江風貌。張明偉攝

控江路街道黃興路1039弄有3幢無衛生設施房屋，涉及180戶居民，有的四代人擠在不足20平方米的空間，有的6戶人家共用一層樓道，木質馬桶隨意擺放在房間角落，混雜氣味終日彌漫，嚴重影響居民隱私與生活質量。跳出單幢房屋“單打獨斗”改造的局限，將這3幢房屋與小區內7幢非成套房屋聯動，啟動整體拆除重建。方案設計之初，居民原地回搬的訴求強烈，原方案規劃479套安置房、戶均增量約11平方米，但部分居民因廚衛面積、房型設計問題提出異議。而在狹小改造空間內擴容房屋面積又難以滿足全員原地安置需求，“不愿外遷”成為核心堵點。

為此，房管部門打破就項目論項目思維，統籌全區資源來破局：在推進全市規模最大的鳳南一村拆除重建項目時，提前為該地塊36戶大戶型居民和鳳城三村130號70戶小梁薄板“拎馬桶”居民預留適配房源。這一跨項目聯動策略，既破解了安置難題，更讓改造提速增效—僅用13天便實現100%簽約，新方案戶均使用面積增量達16平方米。

未來的黃興路1039弄，將新建3棟8—18層住宅、1棟5層社區用房、1座地下停車場，不僅讓180戶居民徹底告別“拎馬桶”，更實現每戶臥室均為朝南戶型，同時還配備8臺電梯，在公共空間嵌入適老化改造，同步配套1000余平方米老年活動室、文化活動中心等服務設施，向“好小區”標準提質。

第三步：零星拔點——“一個也不能少”的承諾

隨著“拎馬桶”攻堅任務全面推進、集中銷項，改造進入收尾階段，剩余都是“最難啃的硬骨頭”。面臨“空間利用難、鄰里協調難、施工技術難”三大核心堵點，需要因地制宜形成“一戶一方案”甚至“一人一方案”，來應對“螺螄殼里做道場”的挑戰。

長海路街道國京路41號是一棟近百年的兩層文保建筑。居住在一樓的田阿姨經歷了30歲搬進來時“有自己房子”的滿心歡喜，到如今79歲“有獨立衛生間”的翹首以盼。“住慣了的地方哪舍得挪？盼著有個抽水馬桶，這輩子就沒有遺憾了。” 田阿姨的念叨成了項目組攻堅的決心。

楊浦區長海路街道居民家中安裝的抽水馬桶。新華社記者 陳浩明攝

為了啃下這塊“硬骨頭”，項目組堅持最小干預原則，以保護性分步實施推進改造：采用環保輕質隔墻材料，在廚房東側擠出1.6平方米空間，既不破壞建筑主體結構，又打造功能齊全的衛生間。

根據長海路街道“睦鄰智囊團”建議，還同步升級了室外公共衛生間，把原來陰暗潮濕的長條形蹲坑改造為3間獨立衛廁，防滑地磚、沖水馬桶、通風系統一應俱全。后續還將對房屋進行整體保護性修繕，讓老房子煥發新面貌。

五角場街道政通路幾處私房地下管網復雜，施工團隊采用“施工前探洞+人工精細開挖”的方法，繪制詳細管網分布圖。施工中實施分段敷設排污管道，精準避開既有管線，最終實現主排污系統與化糞池、市政污水井的合規化接駁，讓居民安心用上了抽水馬桶。

完成在冊“拎馬桶”清零后，項目組通過對倒糞站“再蹲守”發現部分工業用地改建房屋仍存在“拎馬桶”現象，秉持“不放棄任何一個馬桶”的原則，與老廠房原系統單位聯手推進無衛生設施改造工作。

江浦路街道長陽路567號、荊州路334弄是典型的廠管房小區，因歷史原因部分居民家未配備獨立衛生設施。40年老舊管網銹蝕嚴重導致水量微弱，居住空間狹小難以同時容納馬桶與洗手池，這些問題成了居民的心頭患。

面對“一平方米”空間和老舊管網的雙重挑戰，街道以小板凳議事會化身“老娘舅”，耐心組織居民協商施工細節，逐一化解鄰里顧慮；專業施工隊伍針對每戶房間角落、樓道隔層平臺等不同空間條件進行個性化設計，確定“管網改造+加裝馬桶”的綜合方案，在完成排污管道重新鋪設的基礎上，同步更換了老舊給水管網并選用加粗管材，進一步保障供水效率。

居民們紛紛點贊，不僅痰盂、馬桶被抽水馬桶取代，也不用再過“半小時沒有一滴水”的生活。

定海路街道共青路項目每戶房間布局、大小都不一樣，為了實現“量身定制”，工作人員養成了卷尺隨身帶的習慣，走到哪里量到哪里，生怕錯過一絲可利用空間。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地記著居民的個性化需求，小到馬桶位置、洗手池高度，大到管線鋪設，每一個細節都由居民共同商議，讓改造真正貼合每一戶需求。完成加裝抽水馬桶之外，部分有條件的房屋還同步解決了“洗澡難”問題，暖心提供免費安裝熱水器、浴霸等洗浴設施服務，最大程度提升居民獲得感。

今年6月10日，隨著定海路街道136街坊部分地塊舊城區改建項目簽約首日高比例生效，楊浦“拎馬桶”改造歷史性任務全面完成。

“在城市更新的新征程上，楊浦區將繼續聚焦居民急難愁盼，把‘一個也不能少’的承諾貫穿始終，讓居民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持續提升。”楊浦區住房保障和房屋管理局黨組書記、局長戴弘說。

原文刊載于2025年第25期、12月8日出版的《民生周刊》雜志

原標題：上海市楊浦區從成片攻堅到統籌布局，再到零星拔點——30多年“三步走” 打贏“馬桶攻堅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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