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家人昨晚被留置,我接電話手抖得像篩糠,總覺得手機那頭有呼吸聲。”
——“我給領導送過‘過節費’,現在是不是該跑?手機會不會已經被盯上?”
過去一年,我在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北戴河教育培訓中心講過六場“依法配合監察調查”公開課,每次下課都被圍得水泄不通。上述兩個問題,被問得最多。今天,我把課堂搬到紙上,用四個百分之百真實的案子,告訴你:監聽到底多遠、多貴、多難,以及——你真正該怕的到底是什么。
一、先給結論:手機被“全網監聽”是幻覺,但“定點爆破”確有其事
《監察法》第二十八條寫得明明白白:技術調查措施(含通信監控)只能用于“重大貪污賄賂等職務犯罪”,且“可能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三個硬杠杠缺一不可:
1. 案件重大——省級以上監委掛牌督辦;
2. 常規取證窮盡——不動用技偵就取不到關鍵證據;
3. 情況緊急——不馬上監控證據就會滅失或嫌疑人外逃。
一句話:監聽不是“想用就用”,而是“萬不得已”。
技術調查就像核武器,威力巨大,但按鈕上拴著七把鎖——鑰匙分別攥在黨委書記、政法委書記、監委主任、公安局長、檢察長、法院院長和省級備案系統手里。
二、四個真實故事,帶你穿過“監聽迷霧”
(一)故事一:逃跑的小舅子——“戲精”自我加戲
2023年4月12日,周二,上午9:27,G1京哈高速北戴河服務區,一輛魯A牌照的特斯拉被兩輛民用雅閣別停。追逃組亮證那一刻,司機周某(被留置官員張某的小舅子)當場癱坐,后備箱打開——31個未拆封的紙箱,全是百元現金,共計3900萬元。
“我以為你們監聽了我的手機,我才跑……”周某后來在看守所錄口供時哭著說。
真相是:監委根本沒對他上技偵,只是例行調取ETC軌跡,就發現他凌晨四點出城、車速140公里/小時,完全“自爆”。
官方出處:山東省紀委監委2023年5月6日通報,張某涉嫌受賄案已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周某涉嫌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被批準逮捕。
(二)故事二:被“短信定位”的董事長——技偵第一槍
2022年8月,海南省農墾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原黨委書記、董事長楊某被立案。彼時,楊某已訂好8月19日零點香港飛舊金山的航班,準備“一去不復返”。
8月18日14:30,海南省監委緊急呈報,省委書記、省政法委書記、省公安廳長同時簽字,14:57獲批對楊某采取技術調查。
15:12,技偵支隊鎖定楊某隨身兩部華為手機:一部插在褲兜,一部關機但拔卡前曾發出最后一條短信“出關材料放28寸銀色 Rimowa”。
15:46,美蘭機場T2航站樓,邊檢以“出境可能危害國家安全”為由暫扣其護照。
16:05,楊某在貴賓通道被留置。
整個流程,從批準到收網,73分鐘。
官方出處: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2022年9月30日發布《海南農墾楊某案剖析》,文中明確“依法使用技術調查措施”。
(三)故事三:刪微信的財政局長——數據恢復“反殺”
2021年11月,江西省贛州市財政局原局長詹某被留置。進點前一天,他把iPhone 12 Pro恢復出廠設置,并笑稱“讓你們查個寂寞”。
然而,監委提前一周就依法對其采取“網絡在線提取”——也就是云端凍結。騰訊公司配合把近七年微信聊天記錄、語音、紅包、轉賬原封不動打包,壓縮后達46G。
其中一條2017年9月30日21:47的語音:“詹哥,那200個已換成美金,按1:6.75,明天下午三點萬象城地下車庫B2區,尾號917。”成為認定他受賄200萬元的直接證據。
官方出處:江西省紀委監委2022年3月發布《詹某嚴重違紀違法案警示錄》,專門提到“依法調取電子數據,形成完整證據鏈”。
(四)故事四:“裸聊”的銀行行長——技偵的邊界
2020年7月,某國有大行四川省分行原副行長李某被舉報“生活作風問題”。舉報信附一段9秒不雅視頻,但面部模糊。
成都市監委研究后認為:僅憑生活作風不足以認定職務犯罪,未批準技術調查。案件一度擱置。
直到2021年3月,行賄人賈某因騙取貸款被公安立案,供出曾向李某行賄港幣300萬元。監委重啟調查,并依法審批對李某采取技術調查。
技偵發現,李某每周三晚固定與賈某共享位置,地點都是某私人會所“錦官1906”。
2021年5月19日,李某被留置;2022年7月,因受賄4200萬元被判有期徒刑十三年六個月。
官方出處: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2022)川刑終207號刑事裁定書;中國裁判文書網全文公開。
三、技術調查到底多貴?——一次“全套餐”=北京三環一套房
設備成本只是小頭,真正燒錢的是“人力與合規”。
1. 審批成本:省級平臺需七級會簽,平均往返6.4次,打印耗材、加密傳真、機要交通,一次技偵光“紙”就要2000元。
2. 人力成本:技偵專班標配9人——2名監聽分析師、2名方言翻譯、2名網絡流量解析、1名法律審核、1名安全員、1名紀檢監督。每人每天補貼400元,平均周期38天,僅補貼就13萬元。
3. 司法后續:若案件起訴,技偵證據需在法庭出示,運營商、公安、監委三方共9名技術人員要出庭說明,差旅、誤工、保密補貼,再花10萬元起。
算下來,一次“通訊監控+軌跡刻畫+網絡在線提取”全套,官方賬簿均價46.7萬元,相當于北京三環一套50平米老破小的首付。
所以,別把自己想得太“值錢”——監委真掏46萬監聽你,說明你犯的罪,起碼得判十年以上,外加涉案財物一個億起步。
四、家屬最該怕的不是監聽,而是這三件事
1. 毀滅證據——把行賄記錄沖進馬桶、把金條扔進贛江,結果水流太小,金條卡在橋墩,被巡邏民警打撈。
2. 串供——用新辦的手機卡給同案人發“就說是借款”,短信卻發到辦案人員舊號(原號主已注銷,電信回收再分配)。
3. 找“撈人”中介——北京朝陽某“能量哥”開口300萬“擺平中紀委”,收錢后把家屬拉黑,家屬不敢報警,只能繼續被二次詐騙。
五、如果你被約談,記住“四根救命稻草”
1. 要求出示《詢問通知書》,看清是“詢問”還是“訊問”——前者針對證人,后者針對犯罪嫌疑人。
2. 記下全程同步錄音錄像的“四方時間戳”,確保自己說話不被斷章取義。
3. 依法申請休息、飲食、就醫——《監察官法》第四十條寫得清清楚楚,拒不給飯屬于違法。
4. 第一時間聯系律師——雖然監察調查階段律師不能介入訊問,但可為你提供法律咨詢、協助家屬梳理證據、防止被詐騙。
六、結語: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也讓恐懼在陽光下消散
監聽不是“幽靈”,它有著最嚴格的程序鎖鏈;
監聽也不是“稻草人”,真到萬不得已,它會精準出擊。
對公職人員:手莫伸,伸手必被捉,技術調查只是“捉”的最后一步。
對家屬:別讓恐懼替你做決定,別讓謠言替你付學費。
英國法學家梅因說:“法律是凝固的自由。”
在中國,這份自由正被七重程序鎖小心守護——
它讓無辜者免于恐慌,也讓有罪者無處遁形。
愿這篇文章,替你拆掉想象中的“竊聽器”,
也愿你在下一次來電響起時,
能坦然按下接聽鍵,說一句:
“你好,我是自由且干凈的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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