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既然你這么喜歡熱鬧，那就你自己來做吧！"
我看著空蕩蕩的冰箱，冷笑一聲。表姑剛才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還歷歷在目——她竟然不跟我商量，就擅自答應了7桌親戚明天來我家吃飯。
手機還在響，是表姑打來的。我直接掛斷，繼續清理著冰箱里最后幾樣食材。
01
三個小時前，我還在廚房里準備晚飯，表姑突然推門而入，滿面春風地宣布了這個"好消息"。
"小雅，明天咱們家族聚會就定在你家了！我已經跟大家都說好了，七桌人，大概四十多個人吧。"表姑一邊說著，一邊在我家里轉悠，仿佛在盤點什么。
我手里的菜刀停在半空中。"表姑，你說什么？"
"家族聚會啊！三年沒聚了，這次難得大家都有時間。我想來想去，還是你家最合適，房子大，廚房設備也齊全。"表姑說得輕描淡寫，好像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我深吸一口氣。"可是你沒跟我商量過。"
"商量什么？都是一家人，你還跟表姑客氣什么。"她擺擺手，不以為意，"對了，明天上午十點開始，你記得早點起來準備。食材什么的我就不管了，你年輕有精力，肯定能搞定。"
四十多個人的飯菜，她說得這么輕松？我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成本，光是食材就要上萬塊。更別說我一個人要準備多少道菜，要忙到什么時候。
"表姑，這個..."我想說什么，但她已經往外走了。
"就這么定了！我還得去通知其他人具體地址呢。"表姑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廚房里發呆。
我想起三年前的那次家族聚會。那時候是在表姑家舉辦的，她整整抱怨了一個月，說累死了，說家里被搞得亂七八糟，說以后再也不在自己家辦這種活動了?，F在輪到我家，她倒是說得輕松。
晚飯也沒心情做了。我坐在沙發上，想著明天要面對的場景：四十多個人涌進我家，有些還是多年不見的遠房親戚，大家期待著豐盛的飯菜，而我一個人在廚房里手忙腳亂。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被安排。
02
我跟老公通了個電話。
"什么？四十多個人？"老公在電話那頭的聲音都變了調，"表姑她瘋了嗎？這得花多少錢，得累成什么樣？"
"她說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我苦笑著重復表姑的話。
"一家人也不能這樣??！"老公明顯很生氣，"你直接拒絕不就行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拒絕？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在我們這個大家族里，表姑的地位很特殊。她是族里最年長的女性，平時說一不二，大家都得給她面子。如果我直接拒絕，不僅她會不高興，其他親戚也會覺得我小氣。
"算了，我想想其他辦法。"我說。
掛了電話，我開始回憶這些年來表姑的種種"關照"。
五年前，她讓我幫她女兒找工作，我動用了所有關系，最后成功了。她女兒在感謝會上只字未提我的幫助，表姑還當著大家的面說："還是我教育得好，孩子有本事。"
三年前，她需要人照顧住院，我請了一個星期假，在醫院輪流陪護。出院后，她逢人就說是她兒子孝順，把她照顧得那么好。
去年過年，她說想吃我做的紅燒肉，我大年三十還在廚房里忙活到半夜。結果她吃了兩口就說味道一般，還不如她自己做的。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付出，但從來沒有得到過她真正的感謝和認可。她總是理所當然地接受，然后提出新的要求。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之所以選擇我家，不是因為我家條件好，而是因為她知道我不會拒絕，會乖乖承擔所有的工作和費用。在她眼里，我就是那個永遠不會說"不"的免費勞動力。
想通這一點，我心里的委屈和憤怒達到了頂點。
03
第二天一早，表姑的電話就來了。
"小雅，我想起一件事，你家那個大餐桌能坐多少人？要不要再借幾張桌子？"她的語氣依然輕松。
"表姑，關于昨天的事，我覺得我們需要重新商量一下。"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商量什么？時間都定好了，人也通知了。你不會要變卦吧？"表姑的聲音里帶上了不悅。
"不是變卦，是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沒經過我同意。四十多個人的聚會，不是小事。"我說。
"哎呀，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小氣？不就是做頓飯嗎？以前你不是挺樂意的？"表姑開始打感情牌。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堅持著。
表姑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然后聲音變得嚴厲起來："小雅，你是不是飄了？忘了這些年我是怎么關照你的？你剛工作的時候，要不是我幫你說話，你能這么順利？現在翅膀硬了，就不認人了？"
我差點被她這番話氣笑了。關照？她什么時候關照過我？每次都是我在付出，她在享受成果。至于工作的事，明明是我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她最多就是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好話。
"表姑，我很感謝您以前的幫助，但這不意味著我就得無條件接受任何安排。"我盡量保持禮貌，但態度很堅決。
"你真的要這樣？"表姑的聲音里有了威脅的意味，"你要想清楚，得罪了我，在家族里可不好過。"
我心里一陣冷笑。威脅？到了這個地步，她終于露出真面目了。
"我想得很清楚。"我說，然后掛斷了電話。
手機立刻又響起來，我看都沒看就按了靜音。
我知道，戰爭開始了。
04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我的手機就沒停過。
先是表姑的兒子打來，說我讓他媽媽很傷心，希望我能道歉并且按原計劃進行聚會。然后是其他幾個親戚，都是來當說客的，說什么"大家都盼著這次聚會"、"表姑年紀大了，你就讓讓她吧"、"家和萬事興"之類的話。
最讓我生氣的是我堂哥的電話。他說："小雅，你這樣做確實不合適。表姑也是為了大家好，你怎么能這么自私呢？"
自私？我為這個家族付出了多少，他們心里沒數嗎？每次有事都找我幫忙，從來不考慮我的感受和負擔?，F在我不愿意被無償利用了，就成了自私？
我開始懷疑這些年來自己的付出是否值得。這些人真的把我當家人嗎？還是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好用的工具？
下午三點，表姑親自來了。
她站在我家門口，臉色陰沉。"開門，我們當面談談。"
我開了門，表姑直接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下，端起一副長輩教訓晚輩的架勢。
"小雅，我最后問你一次，明天的聚會你到底辦不辦？"她的聲音很冷。
"不辦。"我也坐下，正視著她。
"很好。"表姑站起身，"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從今以后，你就不是我們家的人了。以后家族里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參與，也不要指望我們幫你什么忙。"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坐在客廳里，心情復雜。被"開除"家族籍？這聽起來很荒唐，但我知道表姑說到做到。從今以后，我可能真的要承受來自整個家族的冷遇。
但是，我一點都不后悔。
05
晚上，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開始清空冰箱。
既然表姑那么喜歡熱鬧，既然她已經答應了所有人明天來聚會，那就讓她自己來解決吧。我把冰箱里的所有食材都處理掉——能吃的現在吃掉，不能立刻消耗的就送給鄰居。
肉類、蔬菜、調料、甚至連大米都清空了。
我要讓明天來的四十多個親戚看看，沒有我的配合，表姑的"安排"會是什么結果。
清理冰箱的時候，我想起了童年。那時候每次家族聚會，大家真的像一家人一樣，互相關心，互相幫助。什么時候開始變了呢？什么時候開始，關愛變成了利用，親情變成了綁架？
也許從表姑開始把我的付出當成理所應當的那一刻起。也許從其他人開始默認我就該承擔所有責任的那一刻起。也許從他們忘記感恩，只記得索取的那一刻起。
冰箱空了，我的心反而輕松了。
明天會發生什么？表姑會如何收場？其他親戚會作何反應？我不知道，但我期待著。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空蕩蕩的冰箱，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多年來第一次，我為自己做了決定，為自己的尊嚴而戰。
手機又響了，是表姑打來的。我看了一眼，然后輕輕按下了拒絕鍵。
外面開始下雨，雨點敲打著窗戶，像是在為明天的好戲做著預告。
我閉上眼睛，等待著明天的到來。這一次，我要看看誰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06
第二天上午九點，我被門鈴聲吵醒。
透過貓眼看去，是表姑的兒子小強，手里還拎著幾個購物袋。他臉上寫滿了焦慮，不停地按門鈴。
我沒有開門，靜靜地看著他。
十分鐘后，他的電話打進來："雅姐，你在家嗎？我媽讓我來幫你準備，大家馬上就到了。"
我接起電話："小強，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個聚會我不參與。"
"可是...可是大家都在路上了??！"小強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我媽現在急得不行，她說讓我先過來幫你，她一會兒就來。"
"那你們就自己想辦法吧。"我說完就掛了電話。
透過窗戶，我看見小強在樓下轉了幾圈，最后拿著購物袋離開了。
十點整，第一批客人到了。
我站在陽臺上，看著樓下的景象。三四個家庭陸陸續續到達，大人孩子一共十幾個人，都在樓下等著。他們互相詢問著什么，臉上都帶著疑惑的表情。
表姑的車也到了。她匆忙下車，快步走向人群。即使隔著距離，我也能感受到她的緊張。
她抬頭看向我家的窗戶，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的眼神里有憤怒，有惱羞成怒，還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慌亂。
我對著她微微一笑，然后拉上了窗簾。
07
中午十二點，我的手機徹底炸了。
各種消息涌進來：堂哥說表姑在樓下哭了，堂嫂說孩子們都餓了，表叔說這樣鬧下去很難看，還有幾個遠房親戚發語音質問我為什么不開門。
最有意思的是表姑發來的消息："你贏了，現在滿意了吧？"
我沒有回復任何人。
下午兩點，敲門聲響起。這次很輕，很禮貌。
我開了門，是我的小表弟阿明。他今年剛上大學，一直是家里比較懂事的孩子。
"雅姐，我能進來嗎？"他的語氣很小心。
我讓他進來，給他倒了杯水。
"大家都走了。"阿明說，"表姑最后帶著所有人去酒店吃的飯，花了八千多。"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雅姐，其實...其實很多人都覺得表姑這次做得過分了。"阿明看著我，"你沒錯。"
這是今天第一個說我沒錯的人。
"但是表姑現在恨死你了。她說以后家族里的任何事情都不會再通知你，包括婚喪嫁娶。"阿明的聲音很小。
"我知道。"我說。
"你不后悔嗎？"阿明問。
我看著他，這個二十歲的年輕人，眼神清澈，還保持著對世界的單純理解。
"阿明，你覺得什么是家人？"我反問他。
他想了想："互相關心，互相幫助，有事一起扛？"
"對。那如果有人只知道索取，從不付出，只會道德綁架，從不換位思考，這還算家人嗎？"
阿明沉默了。
"我這些年為這個家族做了多少事，你心里有數。但是她們從來沒有真正感謝過我，只是習慣了我的付出。今天如果我妥協了，以后還會有更過分的要求等著我。"我平靜地說著。
"我明白了。"阿明點點頭，"雅姐，雖然表姑不會承認，但我覺得你今天做得對。有些底線是不能退的。"
他走后，我一個人坐在客廳里，心情復雜但前所未有的輕松。
失去了什么？一個看似溫暖實則冰冷的大家族？一群習慣了道德綁架的親戚？
得到了什么？自由，尊嚴，還有內心的平靜。
08
一個月后，我收到了阿明的微信。
"雅姐，表姑住院了，胃病復發。"
我看著這條消息，心情有些復雜。不管怎么說，表姑畢竟是長輩，我不希望她身體出問題。
"嚴重嗎？"我回復。
"不算太嚴重，但需要人照顧。小強他們都在推脫，說工作太忙。"阿明發了個無奈的表情。
我想了想，還是去了醫院。
表姑看見我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她的臉色很差，人也瘦了一些。
"你來干什么？"她的聲音還是那么強硬，但已經沒有了一個月前的氣勢。
"來看看你。"我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她轉過頭，不看我。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坐著。病房里很安靜，只有醫療器械偶爾發出的滴滴聲。
過了一會兒，表姑又轉過頭看我："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沒有。"我搖搖頭，"表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那你為什么要那樣做？讓我在全家人面前丟臉？"她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顫抖。
"因為我也需要被尊重。"我平靜地說，"這些年來，我一直在付出，但從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尊重和感謝。你們把我的好當成理所應當，把我當成免費的工具。"
表姑沉默了很久。
"我...我沒想那么多。"她的聲音變小了，"我以為你愿意的。"
"如果你有問過我愿不愿意，如果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如果你有真正感謝過我的付出，那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我說。
表姑的眼圈有些紅了。
"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是小雅，我們畢竟是一家人。"她看著我。
"是的，我們是一家人。但家人之間也需要互相尊重，不是嗎？"我站起身，"你好好養病，我會讓阿明多來看你。"
走到門口時，我聽見表姑在身后小聲說了句什么。我回過頭："你說什么？"
"我說...對不起。"她的聲音很小，但我聽得很清楚。
我愣了一下。這是表姑第一次向我道歉，也是她第一次承認自己的錯誤。
"表姑，我們都不容易。以后有事好好商量，行嗎？"我走回病床邊。
她點點頭，眼淚終于流了下來。
走出醫院的時候，我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時候的表姑還會夸我懂事，會真心感謝我的幫助。后來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感謝變成了理所當然，關愛變成了道德綁架。
也許今天是一個新的開始。不是回到過去那種我單方面付出的模式，而是建立一種新的相處方式——互相尊重，互相理解。
手機響了，是老公發來的消息："怎么樣？"
我回復："挺好的。我們可以回家吃飯了。"
"回家吃飯"——這四個字里包含著多少溫暖。真正的家，不是那個要求你無條件付出的地方，而是那個無條件接納你、尊重你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重新填滿了冰箱，但這一次，是為了我自己和我真正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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