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畫,這一項以勺為筆、融糖為墨的民間藝術,是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寶庫中一顆璀璨的明珠。
集市上,溪霞糖畫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王莉的攤位前早已圍滿了孩子。鍋里咕嚕咕嚕熬著糖漿,她舀起一勺,手腕翻飛,轉眼間便勾勒出活靈活現的花鳥魚蟲、飛禽走獸,引得孩子們陣陣喝彩,一旁的桿子上插滿了各式各樣做好的糖畫。這個場景喚醒了許多人的兒時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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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莉在制作糖畫
一勺麥芽糖繪就傳承路
糖畫,顧名思義就是以糖做畫,它亦糖亦畫,可觀可食,民間俗稱“倒糖餅兒”,是集民間工藝美術與美食于一體的傳統手工技藝。
據記載,最早的糖畫可以追溯到唐代,當時稱之為“糖餅”或“糖云”,多用于慶祝節日和喜慶場合。有的“畫糖人”奉唐代詩人陳子昂為祖師。相傳陳子昂嗜糖,并創新吃法:將糖溶化后制作成動物、花卉圖案,賞玩后再食用。
明代糖畫開始在民間廣為流傳。當時新年祀神,要熔就糖霜,印鑄成各種動物和人物作祭品,因所鑄人物形象儼然文臣武將,又以文官居多,故而戲稱為“糖丞相”。
到了清代,糖畫更加流行,制作技藝日趨精妙,題材也更加廣泛。清代小說家褚人獲《堅瓠補集》中有一首詩,真實記錄了糖畫盛行的情況:“熔就糖霜丞相呼,賓筵排列勢非孤;蘇秦錄我言甘也,林甫為人口蜜腹。霉雨還潮幾屈膝,香風送暖得全膚;紙糊閣老尋常事,糖丞來年亦紙糊。”
后來,民間藝人又將糖畫與皮影、剪紙等藝術形式相融合,不用印鑄模具,而是直接用銅勺,舀糖漿繪出圖案,逐漸演變發展成為如今我們看到的糖畫藝術。
作為家中糖畫第四代傳人,南昌市新建區溪霞鎮“畫糖人”王莉自幼與糖畫為伴。王莉告訴記者,王家與糖畫制作技藝的緣分,要追溯到曾祖父王昌友。民國初年,他在南京謀生,在夫子廟結識了一個“畫糖人”。老藝人的糖畫絕技讓王昌友驚嘆不已,于是便跟著老藝人學習糖畫技藝,自此開啟了王家四代的糖畫傳承之路。
后來,父傳子、子傳孫,糖畫技藝傳承到了王莉的父親手上。從小在父輩的熏陶下,王莉對糖畫情有獨鐘,十幾歲就熟悉掌握糖畫手藝。二十來歲,她就在公園景點、廟會集市上擺攤作畫。小小的糖畫攤,不僅成為她生活的經濟來源,更成為傳播糖畫這項傳統文化的窗口。
以勺為筆 融糖為墨
一張小桌、一塊石板、一口糖鍋、一把銅勺、一把鏟刀、一捆竹簽,這就是“畫糖人”制作糖畫所需的全部工具,看似簡單,卻要求手藝人掌握好“火候”。
糖畫一是要熬糖,二是要作畫。王莉坐在小桌后,旁邊擺放著一口小鍋,正熬著清澈透亮的麥芽糖。她不時用勺子輕輕攪拌,隨著溫度升高,糖漿沸騰開始冒出晶瑩的氣泡,并呈現出琥珀般的色澤,散發絲絲香甜的氣息。
“糖畫的原料需要選用高質量的糖漿,以保證糖畫的顏色鮮艷、質地細膩。”王莉告訴記者,制糖選擇優質糯米和晚米,按照一定比例,又以麥芽催糖,熬干糖水,得到初糖。初糖再次加熱融化,去掉一定的水分,制成糖漿。平時糖漿就放在爐子上用文火熬制,熬到可以牽絲時即可以用來澆制圖案了。
“要畫出好看的糖畫,最難掌握的就是‘糖性’,把握好糖的比例、鍋的火候。”王莉說,如果火候不到位,糖太軟,繪制圖案時就可能不成形;火候太過,又會影響糖的顏色和口感。
記者看到,王莉用銅勺從糖鍋里迅速舀起一勺糖漿,提、抖、點、放……糖漿隨著她的動作如絲流淌,或粗或細、或曲或直,揮灑在石板上。不過片刻,石板上已浮現出蝴蝶的靈動輪廓。趁熱粘上一根竹簽,待糖漿冷卻風干,王莉隨即用小鏟刀將糖畫鏟起,一只蝴蝶便翩然而立,引來觀眾嘖嘖稱奇。
“‘畫糖人’的手上功夫便是作畫的關鍵,用糖漿連線要一氣呵成。”王莉說,手腕帶勺、凌空作畫,通過力道的微妙控制,使糖漿時如游絲飄逸,時如墜珠圓潤。
糖畫吸引人的,還在于其獨特的售賣形式,即“轉糖餅”。一個轉盤,等待指針停下的興奮與緊張,能夠勾起無數人童年的回憶。
糖畫攤位上都有一塊轉盤,繪有十二生肖等圖樣。孩子們付錢后,輕輕撥動轉盤上的竹箭,待其停駐于花鳥魚蟲或龍鳳圖案上,糖畫手藝人便做什么圖樣。孩子們舉著晶瑩剔透的糖畫,既能賞玩又能品嘗,甜在口中,樂在心頭。
留住記憶中的那口“甜”
糖畫,是味覺與視覺的雙重藝術,承載著民間智慧與地域文化,其成品既是甜美的糖食,又是可供觀賞的藝術品,可謂“觀之若畫,食之有味”。
“糖畫看似是輕松澆鑄幾下,實則蘊含了歷史、美術、民俗風情、蔗糖工藝等復雜的元素。”王莉說,糖畫手藝是一種藝術表現形式,代表了民間的智慧和創造力。
傳統的糖畫一般是平面糖畫,為了滿足時尚年輕人的審美需求,“90后”的王莉不拘泥于傳統的花鳥蟲魚等題材,開始研究現代動漫人物形象。為了讓糖畫更立體,她改良了傳統技法,在平面糖畫的基礎上增加層次,無論是花籃、建筑,還是汽車、飛機,都能用糖畫的形式還原出來,好看又好吃。
從事糖畫制作十多年,王莉帶著糖畫走遍大江南北,每到一處,她都會制作造型生動的糖畫,深受大家喜愛,尤其受到孩子們的追捧。廟會集市、樓盤開盤、酒店開業、生日宴會、婚禮慶典等場合都會邀請她現場制作糖畫。
在這期間,王莉結識了與她志同道合的“吹糖人”熊傳發,二人結為夫妻,一個吹糖、一個畫糖,共同經營著他們的“甜蜜事業”。
“以前制作糖畫可能是一個謀生的方式,現在更多的還是一種情感的寄托。”王莉告訴記者,糖畫作為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部分,近年來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2021年,畫糖人(溪霞糖畫)被列為南昌市第七批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擴展項目。
王莉不再滿足于個人技藝的精進,而是致力于推廣糖畫藝術,讓更多人了解和熱愛糖畫。近年來,新建區通過加強非遺代表性傳承人保護、推動非遺進校園等措施,為非遺技藝的傳承和發展提供了有力支撐。于是,王莉帶著糖畫藝術走進學校、幼兒園、社區、敬老院等地現場制作糖畫,讓更多人近距離感受傳統藝術的獨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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