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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全國性的難題,生計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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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的路邊攤,真是讓人又愛又恨。恨它吧,它又香得很,就說這碗豆漿油條,誰能頂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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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橋洞里的10元快剪,又快又好還便宜上,哪找這樣的性價比?
愛它吧,它又經常不講“武德”。有人直接擺到路中間,明明是3車道硬給你堵成1.5:一個晚上下來擁堵留給路人、煙火留給居民、油污留給清潔工,唯獨鈔票留給自己。
放眼全國,這是一道讓無數城市頭痛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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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東山再起,但讓我先擺個攤
2024年,30歲出頭的小王察覺到自己遭遇了瓶頸,設計這個行當,30歲以上,就有點跟不上了。
他不想回梅州老家,深圳雖然難,但機會更多,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可“東山再起”之前的這段日子里,老婆孩子吃什么?他想到了南山街道的“服裝城”荔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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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荔秀服裝城
失業前,小王就一直在南山東濱路旁的荔秀服裝工業區“混”,這里看似“混亂”,卻聚集了超過6000家商鋪、2000多家原創設計品牌,全國近8%的時尚服飾由此出口。
每天,檔口的、批發的、賣貨的……這片0.88平方公里的服裝產業區,日均人流量超10萬。
和老婆一商量,小王決定,在失業的過渡期,就在荔秀周邊賣梅州的客家腌面,當“游擊隊”,“做走鬼”,生活再難,擺上一天也能掙上一家老小的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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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近擁擠的地鐵站
盯上荔秀這波“流量”的,當然不止小王一個。高峰時,這0.88平方公里,擺著近百個流動小攤。
“小販”的瘋狂,留給周邊居民的,是失控的憤怒:
“我們的生活怎么辦?”
地鐵口一走出來,回家的路得左閃右避,像泥鰍一樣從縫隙里鉆回家;深夜,流動攤販仍熱火朝天,燒烤的油煙、劈酒的“鬼叫”,成為了居民的噩夢……
大家唯一能拿起的“武器”就是手機,投訴!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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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投訴180單,城管也愁“怎么辦?”
2025年3月20日,南山街道綜合行政執法隊的隊員都“開進”了荔秀社區。
但不是來趕人,而是來開會。
會議室的電視屏幕上打出了“居民議事會”的字樣。
居民代表、商戶代表陸續到來,看到這幾個字,開始小聲議論:“這是啥意思?”
南山街道綜合行政執法隊李隊長深吸一口氣,這兩年他和同事過得實在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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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時候居民投訴無用
流動攤販帶來的問題,居民的憤怒,最后都落到了執法隊的頭上。
光荔秀社區,每月就是“180多單投訴”。
可每次第一時間趕到投訴現場,他們都要陷入一場“貓抓老鼠”的困局。
“我們追,他們跑!”
“小販”們還結盟拉群,互相“放哨、報信”,“我們一出動,他們就立馬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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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棘手的小吃攤問題
有時候也下狠手扣東西,可說實話,人心是肉長的,有的小販情緒激動,癱倒在地,“一家人的生計就在這一車上。”
“這是全國性的難題,生計和生活,我們要如履薄冰地解題。”
轉機來自一次法規的修訂,為這個困局撕開了一條縫、照進一道光。
2023年,《深圳經濟特區市容和環境衛生管理條例》完成修訂,對于流動攤販的態度,從“全面禁止”逐漸轉向“有條件規范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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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這里才恢復寧靜
貓抓老鼠?不如有序疏導,劃個地方,讓東躲藏的流動攤販可以大大方方、干凈有序地經營。
可地方在哪劃?攤位怎么分?平時怎么管?
居民不同意怎么辦?有攤販不守規矩怎么辦?
2025年初起,深圳市城市管理和綜合執法局多次在南山街道開會,想要敲定這些規范。
“咱們自己拍腦袋決定沒用,得讓住在這里的居民說,讓商戶說,讓物業來說……當面來討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擺上臺面講。”
“居民議事會劃定攤販經營場所”就此產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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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荔秀社區的會議室
在荔秀社區的會議室里,主持人讓參會的人“不用有顧慮,暢所欲言”。
果然,居民一點也不客氣。
一說到選址,攤販們當然希望在人流最旺的地方,可居民們一聽就想“掀桌子”。
“搞到你家門口試試?你肯不肯?”
第一次議事會,劍拔弩張,居民不知道可以擺在哪,但肯定不能擺在“我家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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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荔秀社區多次議事協商
第二次議事會時,居民稍微讓步,可物業不干了:“擺在我們一樓底商的門口,他們怎么做生意?”
直到第三次,居民、物業也“讓步”了,同意選定一處相對偏僻的閑置角落作為流動攤販們的落腳點,就在天安工業區一處廢置的停車區。
“但晚上11點就要收攤,我們要休息,還有,油煙不能太大,有油煙就要裝凈化器,地面弄臟了,不能拍拍屁股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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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荔秀社區的志愿者勸導流動攤販
在一次次碰撞中,每顆石頭的棱角被磨圓,一個個規則被敲定。社區居民有了“主人翁”的感覺,自己的地盤,不再“任人宰割”;攤販們也找到了“活路”,不至于被“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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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號出攤,攤主自治
2025年5月12日,賣粵西牛雜的老郭坐在了學府社區的會議室里。
換平時,每天下午三點一到,老郭就急著出門霸位,三下五除二,把一大鍋牛骨湯搬上電動三輪車。
在桂廟花園旁邊,南海大道和濱海大道交叉處有個橋洞,高峰期全是上班族和學生,再晚一點,靚位就要被身強力壯的小伙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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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的學府社區桂廟花園橋洞,根本沒路走
“再好吃的牛雜,沒有好位置也沒用。”
此時此刻他坐在會議室里,卻比平時霸位還緊張,今天太重要了,十幾分鐘里,可能決定他接下來幾個月的生計。
他在內心求神拜佛:“一定要搖到我啊!”
老郭在參與的是流動攤販的公開搖號。路邊攤位有限,僧多粥少,個個都想搶,執法隊想到的最公平的方式就是“搖號”,然后定期輪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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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理后的橋洞變身小吃街
輪到老郭時,他往手吹了吹氣,走到那個搖號抽簽的箱子前。
拿到結果,老郭差點仰天大笑,抽中了!他的喜粵牛雜終于可以堂堂正正地擺出來了。
固定攤位實施后,他的出攤時間變成了下午4點,不用提前去搶位,人都松弛了,遇到老熟客,有時候還會多放幾件牛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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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的流動攤販進入攤販經營場所
除了搖號,南山街道也將部份攤位管理權下放給了攤主,通過民主選舉成立自治聯盟,負責維護日常秩序、監督衛生情況、調解內部矛盾。
操著一口粵西“塑料普通話”的老郭這次很積極,加入了自治聯盟。
2025年12月7號傍晚,最邊上的小伙子跑到老郭攤前:“我那里的燈不亮了,你幫我去說一說,快點!”
“好,我記下來,社區人來了,我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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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府社區一部分攤販
在荔秀社區,攤販們都被集中到天安工業區攤販經營場所。剛開始,這地方偏僻,知道的人不多,生意不好,攤販們也很有意見。
為了“穩”住他們,執法隊請了舞獅來表演,給附近商戶、居民派發傳單,想破腦袋幫忙宣傳。
“如果生意不好,他們肯定會再次回去打游擊。”
攤販們也使出渾身解數,直播的直播,建群的建群,一有食客來,加微信送外賣,生意逐漸有了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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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法隊也想破頭為攤販宣傳
下班后,李隊長有時會脫下制服,和同事一起到荔秀社區的經營點喝杯果汁,攤販們見到他們,不再是驚慌失措。
“從追和躲,變成了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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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性難題,深圳式試驗
在執法隊工作多年,隊員們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角色會變成這樣,得琢磨讓這些固定經營點有生意,還學會了和外賣平臺談判,爭取讓“流動攤販”也可以進入平臺接單。
以前,他們的工作重心或許是“勸”和“趕”,現在,是“疏”和“幫”。
今年,市、區、街道三級聯動,合力打造了“煙火巷”,一個市容秩序綜合管理的線上平臺,居民點開手機,就可以知道家附近有哪些攤販,有啥吃?有啥喝?有沒有剪頭發?有沒有小孩最饞的米筒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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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荔秀社區設立“煙火巷”
路邊攤最讓人不放心的食品安全,也管起來了。
每周安排一次食品安全檢測抽查,每位入駐攤販生成一個專屬二維碼,攤主身份信息、食品檢測記錄……居民、顧客一掃碼就全出來了。
還有無人機巡查系統,像一雙“天眼”,經常在上空掃描,一旦發現占道違規,第一時間推送給執法人員。
流動攤販和居民、商戶的沖突,煙火氣和城市秩序的矛盾,是全國性的難題,深圳市南山區的這場試驗仍在小心地進行中,有成效,也可能出現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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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圳,正讓煙火氣變得有秩序
這場實驗最大的價值,或許是在它的解題思路:
通過一個科學合理的機制,讓“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變成了合作共贏。
一切公開透明,按商量好的規則來,攤主服氣,居民解氣。
深圳不能只有大商場沒有路邊攤,不能只有CBD沒有煙火氣。我們要做的,是讓煙火氣變得越來有序。
文|深圳客編輯部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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