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2月28日早上8時15分,湖南省衡陽市衡南縣新建的稅務局大樓突然發生爆炸,死傷慘重。
經調查,兇手是參加工作不久的青年稅務員肖夏霖。
他為何要這樣做?
1989年2月28日上午8點,衡南縣稅務局正在新樓六樓會議室召開全縣稅務工作會議,來自各區鄉鎮和縣機關的稅務干部,共170多人參會。
8時15分,賀副局長宣布會議開始,隨后羅局長做工作報告。
突然,會場門口一聲巨響,震耳欲聾,地動樓搖。
爆炸的強烈氣浪,將一個人掀出樓外,掀向天空,掉落在距會場25米遠的地坪上。
很快,救護車和擔架載著被炸成重傷的賀副局長和其他十三名傷員,急奔縣醫院。
不到十分鐘,警方火速,一系列工作隨即展開。
誰是兇手?兇手為何要制造爆炸?一切都是謎。
大樓前面的地坪上,躺著一具男尸,已經支離破碎面目全非。
死者是誰!是受害者還是案犯?
公安人員在尸檢中,揭開此人的稅務制服,露出一件蘭色背心,左胸前印有“栗江第二屆青年運動會紀念·一九八八·十月”字樣。
經迅速查證,栗江稅務所的同志證實:死者為栗江稅務所青年稅務員肖夏霖,今天開會沒到。
當天下午,刑偵隊趕到栗江稅務所肖夏霖住室偵查,從他平日在舊報紙上練毛筆字的紙堆里,意外地查獲了他作案前親手寫的“自白書”,上面寫有有“衡南縣稅務會議”“忍無可忍,爆炸!”“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等多張手跡,這不禁讓眾人一驚。
肖夏霖,身高1.63米,文質彬彬,一表人才,時年23年。
他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私帶炸藥,制造出一起駭人聽聞的爆炸案呢?
經過調查,這次爆炸案的緣起,竟始于一次工作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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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本案圖片
肖夏霖上學時學習很好,但高考失利,讓他與大學無緣。
在家待業了一段時間后,他被江口勞動服務站推薦到縣辦電工訓練班學習,之后在縣財貿學校當臨時電工。
干了一段臨時工,他覺得沒前途,一直想進體制內端鐵飯碗。
很快機會來了,1982年6月,衡南縣招考稅務干部,他踴躍報名。
最后,他非常幸運,從說百名競爭者中脫穎而出,成為23個被錄取之一,全家人無不替他高興。
經過四個月的培訓,1982年10月,他分配來花橋稅務所工作,他擔任了金竹公社駐社稅收員。
對于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他十分珍惜,工作積極努力,嚴格按照規章制度收稅。
這年,他管區的稅收額與上年同期比較,增加了161%,因此,他是深受領導賞識。
一年多后,他調到鎮里擔任企業專管員,這可是一個美差,很多羨慕他。
在這個崗位上,他一干就是三年,工作成績依然很好。
1985年9月6日,所長接到縣局調令:肖夏霖同志調往向陽稅務所工作。
原來,肖父是一名醫生,經常給向陽稅務所陳所長的家人看病,態度非常好,一來二去便熟悉了。
一次,肖父以肖夏霖在花橋離家遠為由,希望陳所長把他調到離家近的向陽稅務所,陳所長欣然答應。
因此,這才有了調令。
肖夏霖高高興興的到了向陽,本想作為一番,可剛到向陽,他就接二連三地碰到不愉快的事情,使他不知所措,雜念叢生。
此后,慢慢地由不悅而生疑,積疑而成怨,積怨而變成仇恨。
這就是他后來匯成咆哮惡水的源頭。
原來所長許諾他調到向陽后仍擔任企業專管員,只因他來遲了,這個寶座已被別人占了。
這對他來說,有如迎頭悶棍,心里涼了半截。
之后他被臨時安排協助他人分管鎮里的稅收工作。
沒想到收稅也難,那些小攤小販,商鋪門面給他的全是冷臉,收稅工作異常艱難。
煩人的事情接踵而來。
1986年9月12日,縣局李副局長同人事股申股長乘小車來向陽檢查工作。
中餐后,李副局長問所里同志:“有誰去衡陽?可以坐我們車走。”
肖夏霖想起明天要參加市里書畫函大分校開學典禮,正好同車進城,立即找陳所長請假。
陳所長說:“你去找資副所長請假吧。”
肖夏霖找資副所長請假,資又推給陳。當他再度找陳時,陳卻說:“縣局領導在這里,你就跟他們請假吧。”
小肖又找李副局長求情,李副局長說:“現在是一級管一級。既然所長不同意,我們愛莫能助。”說完,鉆進小車,一溜煙走了。
肖夏霖望著遠去的小車,他呆若木雞,心想我讀函大有什么不對?為什么要刁難我?
他越想越氣,然后負氣登上了開往衡陽市的客班車。
事情匯報局里,申股長發火了,說他無組織無紀律,要所里處理他。
第二個月,小肖領工資時,鈔票里夾了一張收據,上寫9月13日肖夏霖曠工一天,扣工資2元。此時,他仍不認為自己有什么錯,覺得陳所長故意與他過不去,成見在一步步加深。
不久,他和同單位的一位姑娘戀愛了,剛開始還好,可沒過多久,他發現姑娘開始有意躲著他。
他認為,姑娘是好的,這其中肯定有人故意搗鬼,而這個人就是陳所長。
于是,在沒有調查的情況下,他把心頭的無名怒火,全部燒向了陳所長。
他連夜趕寫了控訴書,把自己的委屈全寫了出來,然后投向縣、市稅務局和其他領導機關,要求解決他與陳所長的問題。
可控訴書投進郵筒,猶如石沉大海。
他什么也沒等到,卻等來了預料中的決定:去黃獅鄉工作。
黃獅鄉雖然條件艱苦,并且還在陳所長的領導之下,但肖夏霖覺得畢竟遠離了陳所長,少了煩惱,生活倒也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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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稅務所
不想1987年3月14日,意外的事情又發生了。
肖夏霖突然失蹤了。
三天后,陳所長受到他的一封信,在信中,他把自己所有的不幸全部歸結為是因為陳所長的迫害所致,還說曾想過自殺,以及要和陳所長同歸于盡。
陳所長讀完信,毛骨悚然之外,大呼冤枉,他可從來沒有過要迫害肖夏霖的心,如今卻被他恨之入骨,他真是太冤枉了。
陳所長感到問題嚴峻,他隨即給他寫了一封回信,盡量把問題解釋清楚。
第二天,帶著肖夏霖的信和自己回信的底稿,直奔縣稅務局。
市局、縣局對此非常重視,要求全力尋找。
家里人也是快急瘋了,到處向外地親友詢問。
20天后,肖夏霖回來了,原來他去青島海邊散心了。
為了不激化矛盾,縣局并沒有立即處理他,反讓他回去好好休息。
就這樣,肖夏霖心情還算不錯的回到了家里,可一到家就遭到了父親劈頭蓋臉的一通數落。
5月30日,縣局為了教育干部和肖夏霖本人,還是對他做出了處分,給了他一個行政記過和罰款處分。
這事早在他預料中,看不出他有明顯抵觸,只是對沒有要回“應該屬于我的企業專管員權利”耿耿于懷;沒有實現“陳所長必須向我賠禮道歉”心懷不滿。
心里的積怨沒有消除,他見了陳所長眼睛里依然冒火,但一切還算正常,并沒有發生沖突。
沒想到,沖突到年底還是發生了。
年底,所里清理帳房,先前肖夏霖出出時,為了尋找他,肖父曾向縣局借了60塊錢當電話費費,縣局答應報銷。
可是,在所里清帳時,縣局直接指示,這60塊錢直接從肖夏霖的工資里扣,所里只能照辦。
可這下肖夏霖不愿意了,說縣局答應報銷,怎么還從他的工資里扣?
陳所長也不好回答,說讓他找縣局。
肖夏霖氣不過,他認為他出走已經記了過,扣了工資,政治經濟雙處分,如今又扣電話費,有點欺人太甚!將來再扣汽車費會議費,沒個完,那不行!我的工資不是那么容易扣的!他越想越氣,越想越離譜。
12月26日,所里召開年終總結會。
陳所長剛講完開場白,肖夏霖猛地站起來,指著陳所長大罵,說他有什么權利扣自己的工資?
堂堂所長,當眾被辱,怎能忍耐,二人隨即動起手來,與會同志見狀,及時扯開,才免流血。
陳所長把區長請來,區長立即宣布:“肖夏霖停職反省。”
縣局認為:肖夏霖受處分后未吸取教訓仍任性胡為。他與所長的矛盾日趨尖稅,看來一時難以調和,于是決定:將肖夏霖調往栗江。
肖夏霖本來不肯走,他要和陳所長干到底。
經多方勸說,同意去栗江,但他不肯罷休,還要作最后抗爭。
于是,他一以一個被迫害的弱者身份,在12月30日又向社會發出“求救書”,洋洋千言,大喊不公,迫切希望得到公平公正的對待,還稱自己如果自己找不到救星,就只能走入天國地府。
隨后,肖夏霖咬破指頭,用血在每個信封上寫了“救救我!!!”
求救書寄出去了,夏霖感到少有的輕松,心里似乎有了一種希望,希望救星到來,向他伸出救援之手,但一直沒有回音。
元月10日,是他去栗江的日子,臨行前,夏霖心情沉郁地對父親說:“要我到栗江送一條命。”
聽到兒子的悲觀情緒,父親很無奈,他從醫幾十年,卻治不好兒子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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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本案圖片
肖夏霖被分配到栗江區卿云鄉工作。
卿云鄉山乏水缺,條件很艱苦,肖夏霖認為把他調到這個地方,是領導對他的懲罰,與遠古時的發配充軍,近世紀的流放相差無幾。
沒想到,“不公”卻激發了他的斗志,他發誓要做出了樣來,用成績去打那些迫害他的領導的臉。
隨后,由于他工作努力,在栗江稅務所公布的稅收進度表上,他常常名列前茅,多次受到區鄉的表揚,不久,他被吸收為共青團員。
劉所長見他工作好,又有一技之長,這年8月便把他調回所里。
可就當他順風順水之時,意外又出現了,被他視為知己的劉所長突然調走了,他對主持工作的馬副所長感覺不好,二人關系一直不好。
肖夏霖在栗江的成績受到了縣局的重視,甚至市局都知道了,市局打過招呼,要把肖夏霖作“轉化典型”培養。
對于他在向陽打架問題,原擬給予開除留用處分,后在向陽開會討論時,一致認為他在卿云表現好,建議從輕處理。
可就在縣局搞材料重點培養他之時,誰知肖夏霖在栗江生出禍來了
11月30日,栗江所炊事員回家,本所干部張桂芳主動下廚做飯,不慎將飯燒了一層黑鍋巴。
肖夏霖姍姍來遲,端起禍巴飯說:“這樣飯吃得么?”
馬副所長隨口答道:“飯都吃不得,你家吃什么?”
張桂芳聽所長這么說,旋即起了高腔說:“你吃不得豬吃得,你倒給豬吧。”
肖夏霖一聽這話,當即來了氣,和張桂芳隨即由吵到罵,由罵到打。
肖夏霖的父母得知兒子又惹事,趕忙過來對張桂芳又是賠禮又是道歉,最終得到張桂芳的原諒。
但是,肖夏霖一錯再錯,屢教不改,所造的惡劣影響,按照組織原則是“和解”不得的,不處理不行。
何況有人對他從向陽打到栗江,局里遲遲不予處理,早已憤憤不平。
因此,局里討論仍按原議:給予開除處分。
縣局申股長帶兩名助手到粟江落實材料,稅務所支部認為肖夏霖前段表現好,光為鍋巴事開除,似乎重了,建議改為記大過處分。
可就在局里還在考慮之時,卻有人把開除處分告訴了肖夏霖。
開除意味著什么?后果如何?他完全清楚。
此時此刻,他感到自己已被掀到百丈懸崖邊緣,只要一宣布,最后一線希望就會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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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本案圖片
全縣稅務會議前,縣局領導對肖夏霖說:“這次會議要公開表彰一批先進,批評一些人和事,會上要宣布對你的處分,你不要在會上鬧啊。”
肖夏霖一聲沒吭,沉默得令人害怕,他想:到那時候,一雙雙鄙視他,仇視他的目光如箭,會把全身穿透。我的人格、尊嚴呢?我怎么做人?我完了,一切都完了!
肖夏霖惶恐,仇恨,絕望,陷入極度空虛、悲痛之中,他完全喪失了生活下去的勇氣。
一個罪惡的念頭在他腦中形成……
2月27日上午9時10分,肖夏霖提著旅行包,同老秦一同登上了去衡陽的客班車。
老秦站在前面,他坐在最后一排,一路無話。
這天,他沒有去縣局報到,沒有在招待所住宿,也沒回三塘家里,去向不明。
2月28日上午,全縣稅務工作會議如期召開。
8點15分左右,肖夏霖身著稅務制服,手提著黃色人造革旅行袋,向六樓會議室走去。
在門口,他將頭探進會議室看了看,然后將手伸進旅行袋,突然,“轟”的一聲巨響,爆炸案發生了。
爆炸的強烈氣浪,將他掀出樓外,掀向天空,掉落在距會場25米遠的地上。
他是這次爆炸案中唯一一個被炸死的人
肖夏霖以自己年輕而又廉價的生命,換了一個殺人兇手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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