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覽熱點｜南博出示《江南春》銷售清單多處存疑，律師：6800元購畫人如屬善意取得，無權要求退回，反之買賣行為無效

見習記者 劉世鵬 記者 任利

近日，有關媒體關于“南京博物院藏明代仇英名作為何現身拍賣市場？”的報道引發關注。12月19日，新華社發布“南京博物院藏仇英名作現身拍賣市場”追蹤。報道中，南博向新華社記者出示了專家鑒定記錄及有關流程證據。不過，南博出示的相關資料再次引發輿論熱議，尤其關于仇英名作的銷售清單多處地方被網友質疑。

12月19日下午，縱覽新聞就此事聯系了江蘇省文旅廳辦公室、文物管理處和博物館處，電話均無人接聽。根據江蘇省文旅廳官方網站公布的電話，記者聯系到南京博物院，接線人員表示，任何問題都可以從新華社的報道和官方通報中找到答案，博物院不接受任何采訪。

鑒定龐家捐贈《江南春》為偽作的六名專家均已離世

據澎湃新聞12月17日報道，上世紀50年代，中國近現代收藏大家龐萊臣后人向南京博物院捐贈了一件明代仇英《江南春》圖卷，令人意外的是，該圖卷在今年于北京的一場藝術拍賣會中亮相，估價高達8800萬元。在龐萊臣曾孫女龐叔令的舉報和國家文物部門的干預下，拍賣公司對該拍品作了撤拍處理。

龐萊臣后人捐給南京博物院的明代仇英 《江南春》圖卷（局部）。（來源/澎湃新聞）

12月17日晚間，南京博物院發布通報回應“明代仇英《江南春》畫卷為何現身拍賣市場”，稱1961年由張珩、韓慎先、謝稚柳組成的專家組和1964年王敦化、徐沄秋、許莘農組成的專家組，均鑒定有爭議的5幅畫作為“假”。

在新華社12月19日發布的報道中，南博向新華社記者出示了專家鑒定記錄及有關流程證據。報道稱，第一次是1961年11月，原文化部組織以張珩（張蔥玉）為主的全國書畫鑒定專家組到南博進行書畫鑒定，張珩、韓慎先、謝稚柳三位專家鑒定后認為：“江南春圖卷，偽，一般，陳鎏題引首真，后面題跋完全不對，偽做得很好，原龐家是當真的藏的”。第二次是1964年6月，王敦化、徐沄秋、許莘農三位專家再次鑒定，認為“仇英江南春圖卷，假”。

1961年11月，張珩、韓慎先、謝稚柳三位專家鑒定后意見。（來源/新華社）

記者查詢發現，南京博物院提及參與鑒定的六位專家均已去世，除當年專家留下的紙面鑒定意見，已無法通過專家本人進行考證。

拍賣會出現的《江南春》是否為南博館藏尚未有定論

在這次事件中，輿論關注的一個焦點是出現在拍賣市場的《江南春》圖卷到底是不是南博的受贈圖卷？

12月17日南京博物院通報曾回應“拍賣市場出現的《江南春》圖卷是否為受贈畫作，尚待進一步查證”。

根據澎湃新聞報道，2014年，龐家曾就名譽權起訴南京博物院，在訴訟中南博出示了這樣一份證據：一份2010年8月底的新聞報道。內容是關于南京藝蘭齋美術館的一件鎮館之寶——明代仇英《江南春》圖卷。南博方面說根據一些報道，此畫歸于龐萊臣在蘇州的女兒，在上世紀90年代被藝蘭齋所收藏，讓龐叔令十分震驚。其表示，證據中出現的畫作，正是龐家1959年捐贈給南博的那幅著名的明代仇英《江南春》圖卷。也正是因為當年南博是向龐家征集捐贈，龐家將137件（套）文物包括宋元明清的歷代名跡，無償捐贈給南京博物院。

1997年5月8日，被認定為贗品的《江南春》圖卷退出南京博物院館藏記錄。（來源/新華社）

據央廣網報道，公開資料顯示，仇英《江南春》圖卷被南京藝蘭齋視為“鎮館之寶”，長期受到書畫界、收藏界高度關注，也一直頗受圈內人士爭議。可惜的是，關鍵知情人、藝蘭齋董事長陸挺已于今年五月因病去世，畫作當初是怎么兜兜轉轉到他手里的，又什么時候再次流轉到市場上的，是否是南博受贈畫作等問題已無法親口講述。

據新京報12月19日晚報道，江蘇省文旅廳工作人員告訴記者，暫不能確定拍賣場上的《江南春》圖卷是從南京博物院流出去。

法制日報的報道中也提及，相關業內人士表示，“拍賣公司撤拍《江南春》后，可能作品已經返還給委托人，至于這幅作品是否是當年龐家捐贈的同一件作品，還要看官方調查情況。”

根據公開的信息和報道，記者發現，目前，對于這一問題還未有確定的結論。

南博出示相關證據、銷售清單再次引發網友質疑

記者梳理發現，在新華社報道中，南博出示的相關史料和票據引發網友諸多質疑。

有網友表示，1961年11月，三位專家得出的鑒定意見是，陳鎏題引首真，后面題跋完全不對。而1964年6月第二次鑒定，該畫卷卻被另三位專家認為“仇英江南春圖卷，假”，為何不再提“引首真”呢？

還有網友提出，按照1961年11月三位專家得出的鑒定意見是“陳鎏題引首真”。即使龐家捐贈的這幅《江南春》圖卷是“偽作”，也是一幅明朝作品，屬于文物，具有一定價值，不應該被退藏。

原江蘇省文物總店銷售發票顯示，《仿仇英山水卷》于2001年4月16日被“顧客”以6800元價格購買。（來源/新華社）

報道中，南京博物院出示了原江蘇省文物總店銷售發票顯示，《江南春》圖卷于2001年4月16日被“顧客”以6800元價格購買，銷售清單明示為《仿仇英山水卷》。記者注意到，這張銷售清單引發質疑最多。

12月19日，觀復博物館創辦人、文化學者馬未都公開表示，購買人一欄書寫“顧客”而不寫購買人姓名，并不符合當時在文物商店購買物品的一貫要求，除非購買人真的姓“顧”名“客”，否則難免引人猜忌。

記者發現在銷售清單上，《江南春》圖卷寫的是“仿仇英山水卷”并不是“江南春”，標注的編號也與南博出示的被認定為贗品的《江南春》圖卷退出南京博物院館藏記錄上的編號不一致。銷售清單上為什么寫成了“仿仇英山水卷”，編號為什么發生了變化？兩件不同名稱的畫卷是否為同一件？在報道中，南博并未作出解釋。

此外，還有一些網友稱經辦人只寫了一個姓、銷售清單沒有蓋章等地方存疑。

若《江南春》是不合規流程流入市場能否被追回？

若這幅畫作出庫時未做到合法合規，是否有權要求當時的購買人退還畫卷？

河南澤槿律師事務所主任付建認為，即便這幅畫作出庫時存在不合規，也無權直接要求2001年的買受人退回，能否追回取決于買受人當時是否善意取得、不合規的性質與程度。

付建解釋，若買受人實在不知情，不知道該畫卷系不合規外流，如果6800元符合當年正常的市場價格，且買受人認為自己購買的是贗品，則可以認定為買受人是善意取得。但是如果買受人認為自己購買的畫卷為真品，則可能不構成善意取得，甚至很有可能存在惡意串通的情況，買賣行為無效，如涉嫌存在貪污受賄情況，司法機關可依法追贓，不受善意取得限制。

據中國新聞周刊報道，12月18日，江蘇省文化和旅游廳工作人員回應稱，已經關注到此事，該事件已由江蘇省文旅廳牽頭成立工作專班聯合調查處理，“內部正在研究，會有正式對外的口徑”，若存在相關違法違規行為，將根據調查結果依法依規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