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77年,長安街頭出了個大新聞。
這畫面太違和了,就像現在的大學教授突然穿上背心要去打拳擊一樣。
這人不但天天在院子里哼哧哼哧練武,還直接給皇帝寫信,說自己不想坐辦公室了,要去西北邊疆跟吐蕃人玩命。
周圍人都覺得這老哥瘋了。
你要知道,這人叫婁師德,二十歲就中了進士,是那個年代妥妥的頂級學霸。
在“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的大唐,他本該安安穩穩地喝茶寫詩,而不是去大漠里吃沙子。
誰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最不可能拿刀的胖大叔,日后不光成了宰相,還用一種近乎“不要臉”的生存哲學,硬是在武則天那個殺人如麻的修羅場里活到了最后。
說起來,這事兒還得從婁師德的“中年危機”嘮起。
年輕時候的婁師德也是風光過的,二十歲金榜題名,被揚州長史盧承業捧在手心里,說他將來肯定能當宰相。
可現實太骨感了,調回京城做監察御史后,婁師德發現自己根本玩不轉。
監察御史那是個什么活?
那是朝廷的鷹犬,得咬人、得挑刺、得整人。
可婁師德這人天生心大,寬厚得像尊彌勒佛,讓他去整人,比殺了他還難受。
結果呢,他在官場上混了整整二十年,眼瞅著快五十了,還在原地打轉。
那種焦慮感,現在的中年社畜估計最懂,上面有天花板頂著,后面有年輕人追著,真挺絕望的。
就在這節骨眼上,朝廷發了個“舉猛士詔”。
到了西北前線,大家都以為這個帶紅抹額的胖子就是來鍍金混日子的。
結果婁師德反手就給了所有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在白水澗帶著兵跟吐蕃人死磕,連贏了八場。
但這還不是最絕的,他真正的殺手锏是“種地”。
那會兒大唐邊境最大的問題其實不是打不過,是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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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食從內地運過去,路上就得吃掉一大半,運費比糧價貴好幾倍,這不就是燒錢嗎?
婁師德看準了這個死穴。
他脫了官袍,換上皮褲,居然真的下地跟大頭兵一塊兒開荒。
幾年搞下來,他在邊境屯田攢了幾百萬石軍糧。
這是個什么概念?
這就相當于在吐蕃人家門口蓋了個永遠吃不空的糧倉。
吐蕃人再怎么折騰,面對一個糧草爆倉的對手,也只能干瞪眼。
這一手“后勤戰”,比在前線砍幾千個腦袋更有說服力。
于是,六十三歲那年,那個曾經郁郁不得志的監察御史,終于坐到了宰相的位子上。
可真正的要命關卡,這時候才剛開始。
當時的朝堂環境有多惡劣?
那是武則天為了鞏固皇權特意制造的高壓鍋。
酷吏橫行,來俊臣、周興這幫人整天盯著百官的脖子,稍微說錯半句話,別說烏紗帽,搞不好全家都得去菜市口排隊。
在這么個鱷魚池里,婁師德進化出了他最出名的“唾面自干”哲學。
這成語現在聽著像個窩囊廢的代名詞,但在當時,那是帶血的生存指南。
他弟弟要去代州當刺史的時候,婁師德特意把弟弟叫來問話:“我現在是宰相,你又是封疆大吏,咱們家太招搖了,肯定有人眼紅。
如果有人故意找茬,你打算怎么辦?”
弟弟挺胸脯說:“哥你放心,以后要是有人唾我一臉,我擦干就是了,絕不還嘴。”
婁師德聽完直搖頭,一臉嚴肅地說:“這還不夠。
你擦干了,說明你心里有氣,對方看你擦了更來勁,更恨你。
你應該讓它自己干,還得笑著接受。”
被人唾了一臉還得笑著等它干,這不是窩囊,這是在鱷魚池里游泳的高級智慧。
他把自己放得低到了塵埃里,讓人根本抓不住把柄。
有個挺出名的段子,同僚李昭德嫌他走得慢,是個胖子,當面罵他“田舍奴”,也就是鄉巴佬的意思。
換作別的宰相早翻臉拍桌子了,婁師德卻樂呵呵地回了一句:“我不做鄉巴佬,誰做鄉巴佬?”
他用這種近乎自黑的方式,把所有的敵意都化解在了棉花里。
但是,你要真覺得他只是個沒脾氣的老好人,那就太小看他了。
一代神探狄仁杰,脾氣那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特別瞧不上婁師德,覺得這人圓滑世故,一點風骨都沒有,好幾次想把他排擠出京城。
婁師德對此心知肚明,但他從來不辯解,也不反擊。
直到有一天,武則天看著狄仁杰在那抱怨婁師德,實在忍不住了,從箱子底下掏出一份舊奏章扔給狄仁杰。
狄仁杰打開一看,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原來,當初極力向皇帝推薦狄仁杰當宰相、說他有治國大才的,正是這個被他瞧不起的婁師德。
那一刻,狄仁杰才明白,在婁師德那張笑瞇瞇的胖臉下面,藏著多大的格局。
他不爭一時之氣,不計個人恩怨,因為他心里裝的是大唐的安危。
他知道狄仁杰是能臣,哪怕對方討厭自己,也要把他推上去。
這就是婁師德最可怕也最值得敬佩的地方:他看透了人性的丑陋,卻依然選擇溫柔地對待這個世界;他深諳官場的黑暗規則,卻利用這套規則來為國家選拔人才、鞏固邊防。
公元699年,突厥再次入侵。
這時候婁師德已經快七十歲了,身體也不好,但他二話沒說,再次披掛上陣,擔任天兵軍大總管。
那是他最后一次為大唐出征。
同年九月,這位把“忍”字刻進骨子里的老人在工作崗位上病逝,享年七十歲。
回頭看他這輩子,你會發現“唾面自干”絕不是軟弱的借口,而是一個清醒者的面具。
在那個瘋狂的年代,無數硬骨頭折斷了,無數投機者翻船了,只有婁師德,像一株看似柔軟的蘆葦,在狂風驟雨中活了下來,并且用他那胖胖的身軀,默默為那個時代擋住了太多的風雨。
那個在額頭綁著紅抹額的中年胖子,其實一直都沒變,他始終是那個最硬的“猛士”。
參考資料:
劉昫等,《舊唐書·婁師德傳》,中華書局,1975年。
歐陽修等,《新唐書·婁師德傳》,中華書局,1975年。
司馬光,《資治通鑒·唐紀》,中華書局,195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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