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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虎嗅科技組
作者|宋思杭
編輯|苗正卿
頭圖|視覺中國
國內大模型公司稀宇科技MiniMax(以下簡稱“MiniMax”)于2025年12月21日晚在港交所公示招股書,距離智譜披露招股書僅相隔48小時。
兩家被外界普遍視為最具潛力的國內大模型公司,幾乎同時走到資本市場門口。但至于究竟誰會是“全球大模型第一股”?答案暫未揭曉。
從MiniMax披露的招股書來看,前兩年收入增長曲線尤為陡峭。2023年和2024年,公司營收分別為346萬美元(約合人民幣2436萬元)和3052萬美元(約合人民幣2.1億元),同比增長782.08%;截至2025年9月30日,MiniMax實現營收5344萬美元(約合人民幣3.77億元),同比增長174.76%。
需要注意的是,與智譜的招股書采用人民幣口徑不同,MiniMax以美元作為主要計量單位。這一差異更多反映的是,兩家公司主要經濟活動所在市場的不同。其中,MiniMax的收入以海外為主,據招股書披露,公司海外與國內營收占比約為7:3;相比之下,智譜的收入來源則主要集中在國內市場。
在幾乎同一時間窗口,MiniMax與智譜將兩套完全不同的大模型商業敘事交到港交所手中。
下文中,筆者將基于兩家公司已公示的招股書,從營收、凈虧損、毛利率與現金流四個核心維度,對二者進行對照分析,嘗試厘清這場“正面交鋒”背后的結構性差異。
四個數字,看清兩家大模型公司分別站在什么位置?
從招股書披露的數據來看,MiniMax與智譜在營收規模與增長速度上均呈現出高速擴張的特征。但由于智譜成立于2019年,而MiniMax成立于2022年初,后者在招股書中并未披露2022年的實際營收數據,二者在時間基數上并不完全一致。
首先,從營收表現來看,兩家公司在過去兩年均實現了高速增長。
2024年,MiniMax的營收同比增長782.08%;相比之下,智譜在2023年和2024年的營收同比增長率分別為116.93%和150.85%,截至2025年6月30日,營收同比增長進一步擴大至32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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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僅從增速并不足以解釋兩家公司的真實位置。從營收來源結構看,二者所處的市場環境并不相同。
MiniMax成立第二年便實現營收較上一年的7.8倍增長,主要得益于AI原生產品在C端的快速放量。根據其招股書披露,2024年AI產品收入占比已達到71.4%,而2023年這一比例僅為21.9%;在AI產品中,Talkie/星野貢獻了63.9%的收入。(虎嗅注:Talkie為MiniMax旗下社交產品“星野”的海外版本)
相比之下,智譜在成立初期的收入主要來自私有化部署,面向ToG與大型ToB客戶。這也使得其在絕對收入規模上顯著高于MiniMax。
從營收角度看,MiniMax更像是一家依賴模型能力和產品規模快速放量的公司,而智譜則更接近模型能力和工程化與項目制驅動的模式。
其次,從虧損角度來看,在高速增長的同時,MiniMax與智譜均處于明顯虧損狀態。這并非個案,而是當前大模型行業的普遍特征。
對于科技企業,尤其是基座模型公司而言,研發投入動輒以十億元計;在算力資源與高端人才持續緊張的背景下,研發成本往往呈指數級增長。對志在成為“全球大模型第一股”的公司而言,資本市場的耐心幾乎是前提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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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iMax披露,2023年和2024年年內虧損分別為2.69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8.94億元)和4.65億美元(約合人民幣32.74億元)。其中,2023年虧損約為當年收入的78倍,2024年降至15倍,凈虧損同比下降80.41%。
截至2025年9月30日,公司年內虧損進一步擴大至5.12億美元(約合人民幣36.05億元),但虧損僅為收入的9倍,凈虧損同比下降63.26%。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對于科技公司而言,衡量業務可持續性的通用標準是經調整凈虧損(Non-IFRS)。而據MiniMax招股書,截至2025年9月30日,Non-IFRS僅有1.86億美元。
智譜方面,2023年和2024年年內虧損分別為7.87億元和29.58億元,對應當年收入的6倍和9倍,凈虧損同比增長49.6%;截至2025年6月30日,年內虧損為23.58億元,虧損約為收入的12倍,凈虧損同比下降55.10%。
從絕對數值來看,兩家公司虧損規模與收入體量并不完全可比;但從結構上看,這些虧損更多反映的是對未來商業化路徑的提前投入,而非單純的經營失控。
值得注意的是,兩家公司在組織效率上存在明顯差異。MiniMax截至2025年9月30日僅有385名員工,其中研發人員占比73.8%;而智譜員工規模約為1000人,研發人員占比亦在70%以上。
第三,從毛利率的角度,相比營收與虧損,毛利率則更接近于判斷商業模型是否成立的“底線指標”。
MiniMax披露,其2023年和2024年整體毛利率分別為-24.7%和12.2%;截至2025年9月30日,毛利率提升至23.3%,呈現出持續改善趨勢。
智譜方面,在報告期內毛利率始終維持在50%左右,并在不同年度保持相對穩定。
從結果看,兩家公司并未出現長期的單位經濟倒掛,但毛利率差異本身,清晰反映了其商業模式的結構性差異。
MiniMax的毛利主要來自AI原生產品與“開放平臺及其他基于AI的企業服務”。其中,AI原生產品包括MiniMax、海螺AI、MiniMax語音及Talkie/星野,主要面向C端用戶;“開放平臺及其他基于AI的企業服務”則對應按API接口收費方式的 B端客戶。
據MiniMax招股書,截至2025年9月30日,除去C端業務的AI原生產品部分,其B端業務的開放平臺及其他基于AI的企業服務部分毛利率達69.4%。這主要得益于其B端的商業模式以銷售API的方式,回款效率更高,公司應收賬款周轉天數38天。通常來說,AI或SaaS行業回款周期平均60-90天。
而在智譜的語境中,這一API收費模式更接近其 云端部署(MaaS);智譜的私有化部署,則主要指通過項目交付的方式,向G端及大型B端客戶提供模型服務。
具體來看,MiniMax更偏重C端產品規模化,而智譜更偏重B端與G端工程化。根據智譜招股書,截至2025年6月30日,其私有化部署收入占比約為82%;而根據MiniMax招股書,截至2025年9月30日,其AI原生產品占比為71.1%,“開放平臺及其他基于AI的企業服務”占比為28.9%。
最后,對于尚未盈利的大模型公司而言,現金流狀況往往比短期利潤更具現實意義。
MiniMax在招股書中披露,公司自成立以來累計融資超過15億美元,報告期末賬上現金約為11億美元。換言之,MiniMax成立至今累計消耗資金約5億美元。
相比之下,智譜并未在招股書中單獨披露詳細的現金流數據。
作為對照,OpenAI這一全球大模型標桿企業,自成立以來累計投入約400億至550億美元。
總體來看,MiniMax與智譜在幾乎同一時間走向資本市場,但其財務結構所反映的市場定位與路徑假設截然不同。二者并非簡單意義上的競爭對手,而是代表了兩種完全不同的大模型公司形態。
這當然不是“誰更好”的問題,是兩家公司首次被放置在同一套公開市場框架下,接受并列比較與討論。
港交所如何理解兩類大模型公司?
兩家公司的基因本就不同。
智譜創始人唐杰為清華大學教授,核心創始團隊亦多出自清華體系。無論是在技術路線還是組織氣質上,智譜都更偏向研究導向——從成立之初堅持開源策略,便可見一斑。相比之下,MiniMax創始人閆俊杰出身于商湯科技,更強調產品落地與商業化效率,這在一定程度上也體現在其更高的人效與更集中的資源配置上。
但在大模型賽道上,兩家公司都并未停留在各自的“舒適區”,而是完成了不同方向上的自我突破。
智譜在堅持開源研究的同時,逐步建立起商業化閉環;而MiniMax則明顯區別于商湯過往以B端為主的路徑,選擇了一條更強調依托于模型能力的 C端規模化收入 的路線。
基于當前的商業模式與收入結構,兩家公司的發展軌跡,正在逐漸走向分化。
無論是營收來源、虧損結構,還是毛利率與現金流狀況,兩家公司都很難被簡單歸為同一類大模型公司。
這也意味著,當它們幾乎同時站在港交所門口時,資本市場面對的不是一道簡單的選擇題,而是兩種不同的大模型公司形態,如何被同時理解與定價的難題。
從財務結構來看,MiniMax更接近一套模型產品驅動的規模假設。
其收入快速放量,主要來自面向C端的AI原生產品。其中,Talkie/星野在海外市場的增長,使得MiniMax在成立第二年便實現了接近8倍的收入增長。據招股書顯示,2023年公司AI原生產品的平均MAU約310萬,到了2024年實現超六倍增長至1910萬。截至2025年9月30日,其MAU已達2760萬增長。
但值得注意的是,雖然整體趨勢上是穩步增長,但從收入結構上看,2025年以前其MAU增長主要依賴于Talkie/星野,等到了2025年,由于海外政策法規調整原因,Talkie/星野收入和用戶數驟然下降,但AI產品平均MAU穩步增長,則意味著包括MiniMax、海螺AI和MiniMax語音在內的應用均實現大幅上漲。
與此同時,隨著收入基數擴大,其凈虧損率在過去兩個報告期內持續收斂,毛利率也逐步由負轉正,尤其是B端業務毛利率的顯著增長。值得注意的是,截至2025年9月30日,MiniMax開放平臺用戶數同比增長288%。
在這一模式下,產品更像是模型能力的外化,商業化路徑依賴的是用戶規模、留存與持續付費能力。只要產品能夠不斷放大使用規模,模型能力的邊際成本便有可能被攤薄。
但這一路徑的約束同樣明確:一方面,對算力成本的高度敏感,使得增長必須與成本控制同步發生,另一方面,一旦產品放量速度放緩,模型能力的高投入便可能重新放大虧損。
相比之下,智譜所呈現的,更接近一套工程化與基礎設施并行演進的假設。
其收入主要來自ToG與大型ToB客戶的私有化部署,毛利率長期維持在較高水平,顯示出較強的定價能力與項目交付能力。但這一模式也天然意味著擴展性受限,收入增長節奏與項目周期高度相關。
從第一部分的數據可以看到,智譜的虧損并未像MiniMax那樣快速收斂,而是仍處在高研發投入階段。這意味著,其核心假設并非依賴短期規模放量,而是押注于模型能力成熟后,通過云端與API實現結構性轉向。
換言之,私有化部署更像是智譜的現金流“地基”,而真正被寄予長期想象空間的,是其尚在放大的MaaS與API能力。
有接近智譜方面的知情人士向虎嗅透露,智譜計劃在未來幾年逐漸將私有化部署與云端部署的比例控制在50%-50%。
從港股的角度來看,這兩種路徑并不存在天然的優劣之分。
它們的差異,本質上是對不確定性來源的不同選擇:MiniMax承擔的是用戶規模是否可持續擴張的不確定性;智譜承擔的是模型能力能否在未來實現平臺化釋放的不確定性。
資本市場并不擅長判斷哪一種路徑“必然成功”,但擅長為不確定性劃定區間。在筆者看來,第一家上市的大模型公司,未必會成為最終的贏家,卻會率先提供一套可被反復驗證、修正甚至推翻的定價參照。
從這一意義上來講,MiniMax與智譜幾乎同時走向港交所,本身就具有標志性意義:大模型公司開始不再只是技術敘事或融資故事,而是被迫進入一套公開、透明、可對照的評價體系之中。
這場“正面交鋒”的結果,或許不會立即給出答案,但它將決定,未來資本市場更愿意為哪一類不確定性買單。
尚未閉合的商業閉環,與2026大變局
需要指出的是,從目前披露的商業模式與收入結構來看,無論是智譜還是MiniMax,都尚未形成一個足夠穩固、可長期復制的商業閉環。
對智譜而言,其當前仍高度依賴私有化部署作為主要收入來源,而寄予長期想象空間的,則是通過MaaS與API實現的規模化增長。但這一轉向本身,也面臨著兩重現實約束。
一方面,大模型價格戰正在持續拉低token的單位回報率。隨著模型能力趨同、推理成本持續下降,API定價的下行壓力仍在放大,token的規模增長,并不必然等同于收入質量的同步改善。
另一方面,云廠商全面下場推進MaaS,正在改變整個API市場的競爭格局。盡管企業在選擇MaaS平臺時并非“非此即彼”,但頭部云廠商在渠道、算力與客戶觸達層面的優勢,仍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分流token的調用量與消耗量。這意味著,智譜所押注的云端規模化路徑,并非一條低競爭強度的賽道。
相比之下,MiniMax在C端商業化上的進展,整體看起來要更為樂觀。但這一模式同樣建立在一組更為苛刻的前提之上。
無論是開放平臺還是 C端產品,要實現真正的規模化增長,必須依賴持續擴大的用戶基數與穩定的留存表現。而MiniMax當前約70%的收入來源于海外市場,這也意味著,其商業模型對外部環境的敏感度顯著高于以國內市場為主的公司。無論是地緣政治、監管政策,還是海外平臺規則的變化,都可能對其用戶增長與收入節奏產生放大效應。
也正是在這一背景下,兩家公司在招股書中所強調的核心指標,呈現出明顯差異。
MiniMax更強調C端產品的月活用戶數與收入規模;而智譜則反復強調token的調用量與消耗量。這并非表述習慣的不同,而是其各自商業模式所能被量化、也最需要被資本市場理解的關鍵變量。
展望2026年,另一項不容忽視的行業變量,是DeepSeek R2的潛在影響。
對于智譜而言,R2的發布,短期內可能會對其私有化部署形成直接沖擊,尤其是在價格敏感型客戶中,部分需求可能被更低成本的開源模型替代。
而對MiniMax來說,R2的影響路徑則更加直接:一旦高質量、低成本的開源大模型在C端形成規模效應,其核心文本模型產品的月活增長,勢必面臨更激烈的競爭。
從更宏觀的角度看,DeepSeek R2并非針對某一家公司的對手,而更像是一次行業層面的壓力測試:
它將迫使所有仍在堅持預訓練的大模型公司,重新回答一個問題,當模型本身的稀缺性下降,價值究竟應當如何被重新定義?
本文來自虎嗅,原文鏈接:https://www.huxiu.com/article/4819432.html?f=wyxw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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