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春天的那個下午,北京護城河邊的泥地上,癱坐著一個渾身濕透的老頭。
他死死攥著一枚布扣子,哭得整個人都在抖,像個被丟在路邊的孩子。
路過的人可能覺的這老頭瘋了,沒人知道,這個滿頭白發(fā)的“瘋老頭”,就是當年統(tǒng)領(lǐng)十幾萬大軍的國民黨12兵團司令,黃維。
就在幾個小時前,那個苦苦等了他27年的老婆蔡若曙,趁他不注意,一頭扎進了冰涼的河水里,再也沒醒過來。
這不是電影橋段,這是真事兒。
說起黃維,這人有個特別響亮的綽號,叫“書呆子”。
在那個兵荒馬亂、人人都忙著撈錢站隊的年代,黃維絕對是個另類。
他在功德林戰(zhàn)犯管理所里,干了一件讓所有人都覺的腦子進水的事——造“永動機”。
你沒聽錯,就是那個違反物理定律、不燒油不吃電就能一直轉(zhuǎn)的機器。
別人坐牢是想早點減刑出去,他是想在牢里造個“永動機”把地球翹起來。
這真不是笑話。
當杜聿明在琢磨怎么把縫紉機修快點,王耀武在拼命寫悔過書爭取寬大處理時,黃維在那兒畫圖紙、磨齒輪。
管理員請來大科學家給他講能量守恒,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他脖子一梗:“那是因為現(xiàn)在的書本寫錯了!
我就是要證明書是錯的!”
這股子跟全世界較勁的“癡氣”,也是沒誰了。
把時間撥回1948年,這股“癡氣”直接把十幾萬弟兄帶進了坑里。
那時候蔣介石急得火燒眉毛,非要把12兵團這個王牌交給黃維。
其實黃維當時壓根不想打仗,他就在軍校當校長,日子過得挺滋潤。
他甚至跟蔣介石談條件:“打完這一仗,我還回來教書啊。”
結(jié)果呢?
這一去就回不來了。
到了戰(zhàn)場上,他跟副司令胡璉簡直是火星撞地球。
胡璉那是出了名的滑頭,打仗講究靈活,黃維卻是死抱著兵書不放。
在雙堆集被包圍的時候,胡璉主張分散突圍,能跑一個是一個。
黃維不干,非要按兵書上說的“夜間突圍”,說是隱蔽。
蔣介石看中的不是他的本事,是那股子“叫去死絕不活著”的傻勁。
結(jié)果大家也知道,夜間突圍一片混亂,自己人踩自己人,12兵團直接被打成了篩子。
黃維坐著坦克沒跑多遠就被俘虜了,這一關(guān),就是二十多年。
進了功德林,大伙兒多多少少都學會了“低頭”,畢竟人在屋檐下嘛。
第一批特赦的時候,別人都忙著表現(xiàn),他故意留大胡子、不洗澡,還在學習會上拍桌子。
他甚至沖著以前的同僚喊:“只要是戰(zhàn)場上真刀真槍贏了我的,我佩服;讓我低頭認罪?
沒門!”
這種“硬骨頭”的精神,直接讓他錯過了1959年的第一批特赦。
看著杜聿明他們高高興興回家過年,黃維心里慌不慌?
肯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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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那張被“面子”撐起來的臉,硬是沒讓他低下來。
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這一犟,把下半輩子都犟進去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真正讓他破防的,不是共產(chǎn)黨的監(jiān)獄,而是國民黨那幫“兄弟”的背刺。
黃維在牢里蹲著,總覺的自己是在為“黨國”盡忠,是在講義氣。
當初讓他寫信勸降被圍的將領(lǐng),他死活不干,覺得不能出賣朋友。
可現(xiàn)實反手就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
就在他被俘后,蔣介石為了甩鍋,直接把他定性為“無能誤國”。
最慘的是他老婆蔡若曙。
這女人帶著孩子流落到臺灣,想去領(lǐng)點撫恤金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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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那個當年跟黃維稱兄道弟、后來僥幸逃跑的胡璉,不僅一分錢不給,還指著孤兒寡母罵:“黃維害死了十幾萬人,他老婆活該餓死!”
他心里的“義”,在別人眼里連張手紙都不如。
這段往事,黃維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剛聽到的時候,這老頭的大男子主義又犯了,竟然還怪老婆:“你怎么能去求他?
我黃維的老婆不能這么沒骨氣!”
可隨著時間推移,當他知道妻子為了等他,吃了安眠藥自殺被救回來,精神都恍惚了,每天活在恐懼里,這座“石像”終于裂開了。
他終于明白,自己守了一輩子的“道”,在那些政客眼里就是個笑話;真正為他的固執(zhí)買單的,是那個柔弱的女人。
1975年,作為最后一批特赦戰(zhàn)犯,黃維終于走出了撫順戰(zhàn)犯管理所。
這時候他都71歲了,背也駝了,手也抖了,那臺“永動機”最后也證明是瞎折騰。
他本想著,剩下的日子好好陪陪老婆,贖贖罪。
可是,太晚了。
長期的等待和各種運動的驚嚇,早就把蔡若曙的神經(jīng)摧毀了。
黃維回家后,她就像個驚弓之鳥,寸步不離地守著,生怕一轉(zhuǎn)身這老頭又被抓走了。
哪怕黃維去單位上班,她都要在大門口等著。
這哪是團圓啊,分明是遲到了二十七年的催命符。
那天,黃維因為工作忙,稍微忽略了妻子一下。
蔡若曙那種被拋棄的恐懼感瞬間爆發(fā),趁著沒人注意,她走到了護城河邊,縱身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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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死,徹底壓垮了黃維。
晚年的黃維,經(jīng)常一個人對著孤燈發(fā)呆。
他跟兒女們說過,這輩子最后悔四件事:一是當初不該接那個倒霉的司令,自己就是個教書匠,非要逞能;二是太傻,為了所謂的“兄弟情義”死扛,結(jié)果人家把他當傻子耍;三是虧欠了子女,讓他們頂著“戰(zhàn)犯家屬”的帽子受罪。
而最讓他痛心的第四件事,就是對不起老婆。
他說:“我犟了大半輩子,自以為是英雄,其實是天下最蠢的傻瓜。
若不是我那時候非要搞什么‘永動機’,非要爭那口氣,早點特赦出來,你媽也不至于走得這么早。”
所謂的“硬漢”,其實就是個不懂拐彎的糊涂蛋。
黃維這一輩子,從信奉死理的教條主義者,變成了一個滿懷悔恨的孤寡老人。
在那滾滾向前的歷史車輪下,個人的固執(zhí)如果方向反了,不僅擋不住車輪,還會把自己最親的人碾得粉碎。
當他在那個春寒料峭的下午,攥著那枚濕布扣子痛哭時,或許才終于看清,比什么“主義”、什么“面子”更珍貴的,從來都是眼前那個活生生的人。
1989年3月20日,黃維因心臟病突發(fā)在北京去世,終年85歲。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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