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10月21日,這天絕對是載入史冊的日子。
《人民日報》頭版那個關(guān)于恢復高考的消息,就像一顆原子彈,把幾百萬知青的命運全炸翻了。
那時候的人,為了搶一張報紙能打起來,所有人都在瘋了一樣找課本,恨不得把頭懸梁錐刺股,就為了搞到一個回城的名額,或是那張金貴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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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南京一條破舊筒子樓的深巷里,23歲的于文娟卻搞了個“逆行”操作。
那天半夜,趁著爹媽睡得跟死豬一樣,她撬開了被釘死的窗戶,順手牽羊摸走了老媽枕頭底下的二十塊錢,留了張遺書一樣的紙條,連夜奔向火車站。
別人是拼了命往城里擠,她是像個逃犯一樣,要把自己從這就快到手的好日子里“流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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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吧,擱現(xiàn)在看簡直匪夷所思。
好不容易恢復了城市戶口,這時候跑回農(nóng)村不是腦子進水嗎?
但把時間軸拉回到1977年,看看她手里那張被撕碎又拼起來的化驗單,你就能理解這種絕望了——“妊娠4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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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年頭,未婚先孕那就是個作風問題,是要被掛破鞋游街的。
特別是對于剛返城、工作還沒著落的女知青,這張紙比閻王爺?shù)拇呙€狠,直接宣判了她在城里的“社會性死亡”。
就在三天前,家里爆發(fā)了一場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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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文娟剛把懷孕的事兒抖落出來,迎接她的不是親媽的安慰,而是一個能把牙打松的耳光。
那巴掌聲脆得鄰居都聽見了,緊接著就是那一套“不要臉”、“敗壞門風”的輸出。
她爹蹲門口抽煙,一根接一根,最后憋出一句狠話,讓她去打胎,不然哪個單位敢要個帶拖油瓶的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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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于文娟看著滿地狼藉,腦子里全是半個月前在徐州火車站的畫面。
那時候她還是個鐵了心要回城的狠人,為了跟過去做個了斷,硬是把一塊上海牌手表塞給了那個叫王勝利的農(nóng)村漢子。
那場面,現(xiàn)在想想都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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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皮火車哐當哐當開動,王勝利那個傻大個,舉著那塊斷了表帶的手表,發(fā)瘋一樣追著火車跑。
那雙補了三次膠的布鞋跑丟了一只都不知道,光著腳丫子在石子路上狂奔,直到火車變成了個黑點。
當時于文娟哭得稀里嘩啦,以為自己終于跳出農(nóng)門了,前面是南京的排骨湯和軟床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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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果呢?
現(xiàn)實這巴掌來得太快太響。
家里的排骨湯是很香,但容不下她這個“不守婦道”的女兒;城里的床鋪是軟,可心涼得像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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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鎖在屋里那三天,她算是活明白了:在這個這也不許那也不許的年代,戶口這玩意兒能決定你在哪吃飯,但能不能活得像個人,還得看身邊那個人是誰。
回想1970年剛下鄉(xiāng)那會兒,她才十六歲,嫩得能掐出水來,麥苗韭菜都不分。
是王勝利,那個滿手草汁的農(nóng)村娃,給了她第一雙合腳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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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七年,割麥子割破手,是王勝利背著她跑了二十里山路;冬天知青點冷得像冰庫,是這小子半夜抱著柴火來生火,還把烤紅薯往她被窩里塞。
最絕的是1975年除夕,知青點人都走光了,就剩她一個。
王勝利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咱倆搭個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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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窮得叮當響的年代,“搭伙”這兩個字,比現(xiàn)在的“我養(yǎng)你”沉重一萬倍。
那是把命拴褲腰帶上一起過日子的承諾。
現(xiàn)在有了娃,城里爹媽覺得是恥辱,那個在幾百公里外土坯房里的男人卻說過,不管啥決定他都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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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反差太大了,大到讓于文娟在那一瞬間,就把前程、戶口、高考全拋到了腦后。
她回到王樓大隊那天,剛忙完秋收。
當她灰頭土臉出現(xiàn)在曬谷場,王勝利正在揚麥子,看到她那一瞬間,手里的木锨直接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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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動靜,跟當年她聽到大返城消息時剪刀落地的聲音一模一樣。
這一次,沒有什么猶豫糾結(jié),她直接撲進那個滿身汗味兒的懷抱。
這婚結(jié)得寒酸,簡直就是那個年代的極簡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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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只雞,湊點紅紙,王勝利用麥秸編了個手環(huán)當戒指。
洞房就在土坯屋,晚上這漢子從枕頭底下掏出個布包,里面是她以前落下的鋼筆、筆記本,還有那雙跑丟又找回來的膠鞋。
那意思很明白:你就沒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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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的日子也不是童話,全是柴米油鹽的硬仗。
1978年兒子虎娃出生,于文娟當了民辦教師,王勝利除了種地還學木匠活,硬是攢錢給她買了臺二手縫紉機。
要知道,就在這兩年,全國鬧起了“知青離婚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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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回城,多少人拋妻棄子,把農(nóng)村的老婆孩子像甩包袱一樣甩了。
報紙上天天討論這事兒,那是時代的傷疤。
在那個所有人都在拼命往城里潤的大潮里,于文娟這種為了個農(nóng)村漢子放棄城市的做法,在旁人眼里那就是個純純的“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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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980年春節(jié),政策松動了,那層城鄉(xiāng)之間的堅冰才開始化。
于文娟抱著虎娃,帶著王勝利回了南京。
敲開門的那一刻,她爹那張緊繃了三年的臉終于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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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看著外孫,鬢角全白了,最后也沒繃住,說了句長得像她小時候。
那一頓飯,算是兩個階層、兩種觀念的和解。
她媽哭得像個淚人,王勝利這個笨女婿只會傻乎乎地遞紅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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墻上拍全家福的時候,于文娟才明白,當年那場風暴里,誰都沒錯,錯的是那個讓親情都要為“面子”和“生存”讓路的時代。
說到底,如果不回農(nóng)村,于文娟也許會嫁個干部子弟,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生。
但她心里那塊地方,永遠會空著。
那里裝著麥田、星空,和一只跑丟的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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