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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八年正月十六日深夜,一場改變大明帝國命運的政變正在紫禁城上演。石亨、徐有貞等人用巨木撞開南宮大門,將被軟禁七年的太上皇朱祁鎮扶上轎輿,直奔奉天殿。天亮時分,等候上朝的百官目瞪口呆地發現,寶座上坐著的不再是景泰帝,而是消失已久的英宗。這場"奪門之變"來得太突然,以至于病榻上的景泰帝聽到鐘鼓齊鳴,還以為是于謙造反。可如果沒有這場政變,如果景泰帝正常駕崩,大明的皇位到底該傳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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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意外徹底打亂了皇位傳承的棋局
這事得從1449年那場災難說起。正統十四年八月,明英宗朱祁鎮御駕親征瓦剌,結果在土木堡全軍覆沒,自己也被俘虜。消息傳回北京,朝廷上下一片慌亂。瓦剌大軍隨時可能兵臨城下,兩歲的太子朱見深根本無力主持大局。這種危急時刻,孫太后做了個決定:先立朱見深為太子,再讓郕王朱祁鈺監國,隨后直接登基做皇帝。
孫太后的用意很明白,朱祁鈺只是臨時救場,等危機過去,皇位還得還給英宗一脈。朱祁鈺心里清楚,自己拿的是一張臨時工合同。可隨著北京保衛戰打贏了,瓦剌退兵了,朱祁鈺的權力越來越穩固,心思也就活泛起來。憑什么自己當皇帝,太子卻是侄子?萬一將來朱見深即位,翻舊賬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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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三年五月,朱祁鈺下定決心要改變這個局面。廢掉侄子朱見深的太子之位,改立自己的兒子朱見濟。這事放在哪個朝代都是大事,搞不好要背千古罵名。朱祁鈺也知道不容易,干脆想了個招:給錢。內閣大學士陳循、高榖每人白銀一百兩,其他四位每人五十兩,事成后再加黃金五十兩。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還真不假。91位大臣參加會議,愣是沒有一個人反對,連于謙都選擇了沉默。
汪皇后看不下去了,當場跟丈夫翻臉。汪氏沒有兒子,朱見濟又不是她生的,憑什么支持這種違背禮法的事?朱祁鈺一怒之下,直接把皇后給廢了,打入冷宮。這下誰也不敢多嘴了,朱見深被降封為沂王,朱見濟當上了太子。
可老天爺好像跟朱祁鈺開了個巨大的玩笑。景泰四年十一月,當了一年多太子的朱見濟突然病死,年僅九歲。朱祁鈺只有這一個兒子,從此再也沒能生出第二個。兒子的死給了朱祁鈺沉重打擊,從此朱祁鈺精神狀態就不太好。大臣們看形勢不對,紛紛上奏請求復立沂王為太子。這話聽著合情合理,可對朱祁鈺來說簡直是把刀架在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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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廢掉朱見深的是誰?就是朱祁鈺自己。現在再把人家請回來當太子,朱見深即位后會念著這個叔叔的好?做夢去吧。朱祁鈺甚至想過把沂王送去封地就藩,眼不見心不煩。可朝中阻力太大,這事沒辦成。禮部尚書胡濙在景泰帝病重時專門上疏,懇請皇上"早選元良為皇太子"。朱祁鈺在病榻上的回復很干脆:"今失于調理,所請不允。"
朱祁鈺當時才29歲,正當壯年,覺得自己身體底子好,熬一熬就過去了,說不定還能再生個兒子。這種僥幸心理一直持續到景泰八年正月。去年十二月病情惡化,元旦宴會勉強出席,正月初六祭太廟讓人代行禮,正月十三日大祀天地,在南郊齋宮突然嘔血,又讓人代行。連續兩次缺席國家大典,文武百官都看出不對勁了。
正月十四日,朝臣連夜起草奏疏,請求建儲。朱祁鈺的回復斬釘截鐵:"朕這幾日偶染疾,是以不曾視朝。待正月十七日早朝,請擇元良一節難準。"言下之意,等我十七日能上朝了再說,現在不談。大臣們只好坐等十七日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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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們沒等來十七日早朝,等來的是十六日深夜的"奪門之變"。石亨、徐有貞、曹吉祥這幫人看準了朱祁鈺撐不了多久,決定搶先下手。凌晨四更,大隊人馬從長安門直接殺進皇城,撞開南宮門,把朱祁鎮接出來。到東華門時守衛喝止,朱祁鎮扯著嗓子喊:"我是太上皇!"門應聲而開。
五更時分,百官還在午門外等著上朝,突然聽到宮里鐘鼓齊鳴。徐有貞走出來高聲宣布:"太上皇復位了!"眾人沖進大殿一看,寶座上坐的果然是朱祁鎮。大家面面相覷,最后也只能跪下朝賀。病榻上的朱祁鈺聽到鐘聲,還問周圍人:"這是于謙嗎?"旁邊人說:"不是,是太上皇。"朱祁鈺嘆了口氣:"哥哥做皇帝,好,好,好。"
十四天后,朱祁鈺被廢為郕王,軟禁在西苑。二月十九日,朱祁鈺在西苑駕崩,年僅三十歲。關于死因,有人說是病死,有人說是被害死。看看朱祁鎮對待于謙的手段,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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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復位這條路在法理上根本走不通
咱們現在來推演一下,如果沒有奪門之變,景泰帝正常病逝,皇位到底該傳給誰?很多人第一反應是:太上皇復位唄。可這事在當時的法理框架下,行得通嗎?
朱祁鈺即位那會兒,為了讓自己的皇位坐得穩當,專門強調了跟英宗的關系。詔書里寫得明明白白:"禮惟有隆而無替,義當以卑而奉尊。"意思是說,我朱祁鈺是皇帝,英宗是太上皇,我是卑,英宗是尊。這個尊卑關系一旦確立,太上皇要復位就成了大問題。古人講究"降尊就卑,是罔天矣",尊貴的人降低身份去當卑賤的職位,這是違背天理的。
朱祁鈺還特意給英宗"洗白"。土木堡慘敗本來是英宗的責任,可朱祁鈺在詔書里把責任都推給了太監王振,說英宗是被奸臣蒙蔽。這樣做的目的是維護朱家皇室的威嚴,穩定人心。可這么一來,太上皇的身份就更加尷尬了。你說英宗沒錯,是被奸臣害的,可他現在又想回來當皇帝,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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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禮法角度講,太上皇復位這條路基本堵死了。除非來硬的,直接政變奪權,否則沒戲。奪門之變就是這么干的,根本不跟你講什么禮法,武力奪取就完了。
那沂王朱見深呢?這孩子當時已經11歲了,按照"國賴長君"的原則,完全可以即位。從繼承順序上講,景泰帝無嗣,太上皇又不能復位,第一順位繼承人就是沂王。可問題在于,朱祁鈺極度反感這個侄子。
當年廢掉朱見深太子之位的是誰?就是朱祁鈺本人。現在又把人家立為太子,將來朱見深即位了,會怎么對待這個叔叔?朱祁鈺想都不敢想。朱祁鈺在乎自己的身后之名,作為一個幾乎中興了大明的皇帝,最后卻要被侄子寫進史書,指不定會被寫成什么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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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士王文看出了皇帝的心思,提出了幾個備選方案。第一個方案是立堂弟朱祁鏞為皇太弟。朱祁鏞是襄王朱瞻墡的兒子,襄王是宣宗的同母弟,血緣關系夠近。這個方案的好處是避開了英宗一脈,壞處是宗法上說不太通,畢竟按輩分算,這是傳給了堂弟而不是兒子。
朱祁鎮除了朱見深,還有三個兒子:榮王朱見清、吉王朱見澎、忻王朱見澤。跳過廢太子,從這三個侄子里選一個,通過過繼的方式立為皇太子。這樣一來,既保證了帝位還在宣宗一脈,新皇帝的合法性又完全來自景泰帝,將來即位后肯定得尊崇景泰帝。
王文特別看好榮王朱見清。這孩子因為過繼才能當太子,跟生父朱祁鎮、兄長朱見深就是純粹的競爭關系了。榮王即位的一切合法性,都來自于景泰帝。這種情況下,榮王不但不會清算景泰帝,反而得好好維護景泰帝的名聲,否則自己的皇位就站不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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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孫太后和朝臣來說,過繼榮王也算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保證了帝系還在宣宗這一脈,又能讓朝局相對穩定,文武大臣也容易站隊。可朱祁鈺遲遲下不了決心。他才30歲,總覺得自己身體還能撐,說不定還能再生個兒子。
這種優柔寡斷,最后把自己坑了。石亨、徐有貞這幫人可不會等他想明白,直接一場政變解決了所有問題。
歷史給出的答案藏在復辟后的政治清算里
奪門之變成功后,朱祁鎮面臨一個巨大的難題:怎么證明自己皇位的合法性?正常情況下,皇位應該代代相傳,上一任皇帝傳給下一任。可朱祁鎮這次復辟,沒有人傳位給他,是自己通過政變搶回來的。這個合法性問題不解決,隨時可能被人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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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鎮想了個辦法:把景泰帝定性為"篡位"。只要證明朱祁鈺當初是非法即位,那自己現在奪回皇位就是正義的,是撥亂反正。孫太后發了一道制諭,廢朱祁鈺為郕王,里面列舉了一大堆罪狀:"既貪天位,曾無復辟之心,乃用邪謀,反為幽閉之計。廢出皇儲,私立己子,斁敗綱常,變亂彝典,縱肆淫酗,信任奸回。"
這些指控有多少是真的?廢太子、立自己兒子,這事確實干了。可說朱祁鈺"縱肆淫酗,信任奸回",就有點過分了。朱祁鈺在位七年多,勵精圖治,北京保衛戰贏了,瓦剌退兵了,經濟恢復了,百姓生活安定了。要不是他,大明朝早就完蛋了。可為了證明自己復辟的合法性,朱祁鎮必須把朱祁鈺說成是昏君、是篡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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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說還不夠,得拿行動證明。朱祁鎮復位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當年擁立景泰帝的于謙、王文等大臣以"謀逆"罪名下獄處死。于謙是什么人?北京保衛戰的總指揮,力挽狂瀾的功臣,清廉到家里除了朱祁鈺賞賜的蟒袍什么都沒有。就這樣一個人,被朱祁鎮給殺了。
朱祁鎮還削了景泰帝的帝號,謚為"郕戾王"。"戾"這個字可不是什么好字,專門用來形容暴虐乖張的君主。朱祁鈺死后不能葬入天壽山明十三陵,只能葬在西郊金山的景泰陵。按照親王禮儀下葬,這對一個當了七年多皇帝的人來說,算是徹底否定了。
朱祁鎮這么做,就是為了給自己的復辟找理由。可他心里清楚,這事做得不地道。據說朱祁鎮晚年常常后悔,覺得自己對不起弟弟。可木已成舟,說什么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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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為景泰帝翻案的,是朱見深。1464年朱祁鎮駕崩,朱見深即位,是為明憲宗。這個當年被廢掉太子之位、降封為沂王的孩子,現在終于當上了皇帝。按理說,朱見深應該最恨景泰帝,可他上臺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復叔父的皇帝身份。
成化帝的詔書寫得明明白白:"朕叔郕王踐阼,戡難保邦,奠安宗社,殆將八載。彌留之際,奸臣貪功,妄興讒構,請削帝號。先帝旋知其枉,每用悔恨,以次抵諸奸于法,不幸上賓,未及舉正。朕敦念親親,用成先志,可仍皇帝之號,其議謚以聞。"
這段話信息量很大。朱見深承認景泰帝有救國之功,在位八年治理得不錯。削帝號是奸臣貪功的結果,父親朱祁鎮后來知道錯了,經常后悔,還把那些主張削帝號的奸臣都處置了。可惜父親去世前沒來得及正式恢復景泰帝的皇帝身份,現在由朱見深來完成這個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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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見深不但恢復了景泰帝的皇帝號,還改謚為"恭仁康定景皇帝"。這個謚號可比"郕戾王"強多了。朱見深還給于謙平反昭雪,追認于謙的功勞。到了南明弘光帝時期,景泰帝又被追加廟號"代宗",全謚"符天建道恭仁康定隆文布武顯德崇孝景皇帝"。
朱見深為什么要這么做?作為景泰帝當年廢黜的太子,朱見深最有資格記恨叔父。可他沒有。朱見深五歲就被廢掉太子之位,在最灰暗的童年里,只有宮女萬貞兒一直陪著他,給他溫暖。這段經歷讓朱見深看透了政治斗爭的殘酷,也讓他明白一個道理:歷史功過,不能由勝利者一方說了算。
景泰帝有沒有錯?有。廢太子、軟禁英宗、賄賂朝臣,這些都是黑歷史。可景泰帝有沒有功?也有。北京保衛戰、穩定局勢、發展經濟、修編《寰宇通志》,這些都是實打實的政績。一個人不能只看他做錯了什么,也要看他做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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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過頭看,如果景泰帝正常駕崩,從"國賴長君"的角度出發,沂王朱見深確實是最優解。11歲的孩子,完全可以即位。太上皇復位在法理上走不通,襄王之子或者英宗次子過繼都是次優方案。可景泰帝的優柔寡斷,加上對自己健康狀況的盲目自信,最終導致失去了主動權,給了石亨、徐有貞這幫人可乘之機。
歷史沒有如果,可歷史的教訓值得記取。30歲的景泰帝,如果能早點下定決心立儲,如果能放下對侄子的成見,如果能客觀評估自己的身體狀況,也許結局會完全不同。可歷史就是這么殘酷,一步走錯,滿盤皆輸。朱祁鈺最后連個像樣的葬禮都沒有,這對一個有功于國家社稷的皇帝來說,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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