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與《金瓶梅》對讀之九 武松殺嫂

首先聲明，本文所引用的《水滸傳》為1954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三卷本《水滸全傳》；《金瓶梅》為出自里仁書局2018年修訂出版的三卷本《金瓶梅詞話》。

武松殺嫂是《水滸傳》中的名場面，《金瓶梅》對這個名場面的處理，又達到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效果。

我們試著做個對比閱讀的分析。

首先，武松殺嫂的時間，兩書有所不同。

《水滸傳》把武松殺嫂的時間，設定在武松替知縣到東京汴梁出了一趟公差之后，回到陽谷縣的三月初旬，其時距離武大郎之死，前后最多不過兩個月的時間。

而《金瓶梅》里，則將武松殺嫂的時間大大地推遲了，將這個時間設定為武松打死李外傳刺配孟州，后來趕上宋徽宗的太子立為東宮，普天同慶，大赦天下，武松回到清河縣的時候。

換句話說，作者蘭陵笑笑生至少讓潘金蓮多活了好幾年，準確地講，是七年的時間。

按《金瓶梅》里潘金蓮剛出場的年齡是二十五歲。見小說的第一回“景陽岡武松打虎 潘金蓮嫌夫賣風月”中，武松和潘金蓮的對話：

婦人（指潘金蓮）道：“叔叔（指武松）青春幾何？”武松道：“虛度二十八歲。”婦人道：“原來叔叔倒長奴三歲。”

等到小說的第八十七回“王婆子貪財受報 武都頭殺嫂祭兄”，作者明確交代潘金蓮亡年是三十二歲。

其次，和《水滸傳》相比，《金瓶梅》對武松殺嫂的描寫更為殘忍血腥。

我們先看《水滸傳》對武松殺嫂的描寫：

那婦人見頭勢不好，卻待要叫，被武松腦揪倒來，兩只腳踏住他兩只胳膊，扯開胸脯衣裳；說時遲，那時快，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里銜著刀，雙手去挖開胸脯，摳出心肝五臟，供養在靈前；肐查一刀，便割下那婦人頭來，血流滿地。

我們再來看看《金瓶梅》里作者蘭陵笑笑生對武松殺嫂的描寫：

那婦人見頭勢不好，被武松向爐內撾了一把香灰，塞在她口，就叫不出來了。然后劈腦揪翻在地，那婦人掙扎，把?髻簪環都滾落了。武松恐怕她掙扎，先用油靴只顧踢她肋肢，后用兩只腳踏住她兩只胳膊，便道：“淫婦，只說你伶俐，不知你心怎么生著，我試看一看！”一面用手去攤開她胸脯，說時遲，那時快，把刀子去婦人白馥馥心窩內只一剜，剜了個血窟窿，那鮮血就邈出來。那婦人就星眸半閃，兩只腳只顧蹬踏。武松口擒著刀子，雙手去斡開她胸脯，撲哧的一聲，把心肝五臟生扯下來，血淋淋供養在靈前。后方一刀割下頭來，血流滿地。

看得出來，蘭陵笑笑生對《水滸傳》的武松殺嫂有不少改寫、擴寫。紅色字體部分就是主要改寫、擴寫的地方。

主要是加上了一些細節，有些細節可以表現出武松的膽大心細，比如，殺嫂之前先用爐灰塞在潘金蓮口中，讓她說不出話來，以免驚動左右鄰舍。至于對潘金蓮胸脯“白馥馥”的形容修飾，按照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說來說，這個中無疑充滿了一些性幻想的東西在里面。

不管如何，潘金蓮名義上是他哥哥武大郎的老婆，自己的大嫂，殺人之前還要先扒開她的衣服，露出白馥馥的胸脯，多少充滿一些色情的意味。

行文至此，作者蘭陵笑笑生忍不住跳出來，說了一句“武松這漢子端的好狠也！”其實端的好狠的豈止是武松，難道不是作者蘭陵笑笑生本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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