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好故事：經典與精品——王明明文化寫意隨筆

作者：羅明標

明明，很寫意， 每次讀他的作品，都有一種返景入森林的感覺。仿佛，站在對面的是一座空山……

一

一個大藝術家，就是一座文化礦場。寫意，是一種文化精神。每次去明明那，話題最熱的還是寫意書畫。

好久不見，忙什么？

明明的笑，能穿過時間。

看了你的冊頁展，閑不住。

哦，談談你的干貨。

明明喜歡鸚鵡，天井式的會客廳，有翠竹、發財樹，還有石上流水，文人雅士官員，明明氣質兼容。

你這次把寫意之美，推向了一個新維度：經典與精品。

展覽已過去了一段時間，但話題在繼續，美評和噪音都有。

當代大畫家八五思潮以來，一直在堅守傳統、耕耘筆墨、重建寫意之美者，明明堪稱獨秀于林，他幾乎從未失守過自己的底線。就是在冠中先生最火的時候，他也認為“筆墨等于零”是個文化偽命題，但他對林風眠多有贊許。

這就是王明明，涇渭分明。

二

明明對中國畫的堅守，不僅是一種個性的審美熱愛，更重要的是他對中國文化的景仰。他一直在用繪畫的語言，創造中國文化之經典的審美圖式，挖掘中國文化的美學內涵，豐富中國文化經典審美的多樣性。讓當代有更多的繪畫精品走進歷史。

從經典到精品，是一條寂寞的文化審美之旅。幾十年來，王明明一直為這一浩瀚的文化藝術工程進行理論與實踐的思考和創作。到目前為止明明一共創作了文化經典巜懷古寄情手卷》24卷，近年來又完成了巜意飄詩外一王明明古詩意畫百開冊頁集》。這些審美佳釀無疑是當代美術史的瑰寶。

中國畫的寫意，是文化之沉淀、詩學之意境、生命之靜美的彰顯；也是王明明思維突破的審美追求。

三

文化，是一個民族的血脈。中國畫是中國文化審美的寫意載體。中國畫的本質特征就是“寫意”。

明明遞給我一杯熱茶，他輕言細語地說：

明標，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他緩了緩語速：

寫意，是中國畫的本色，現在不是丟的問題，是怎樣回歸，怎樣才能更寫意，怎樣才能重建寫意的理性認知。

我知道這些年來明明一直在思考文化怎樣反哺中國畫的寫意之美。乍一聽，這是一個平面的個性問題，實際上是從理論的高度梳理中國畫與中國文化的時空關系，構建寫意中國畫的新語境、新維度、新思維。為此，明明寫了《中國畫的寫意精神》，這是近年來，有關中國畫寫意之論的經典文獻。我曾經對“寫意”有過獨立的思考，中國畫的審美核心是寫意。何謂寫意？應該說，寫意是建立在中國詩學文化之上的一種審美觀照。意，是天地人三位一體之詩、一種文化構想、一種生命境界。王明明認為：

寫意不僅是一種造型意思，而且是一種審美的思維方式。

我很認同他的文化邏輯和理性思考的高度，這是對寫意文化外延最精準的定位。事實上幾十年來我們缺乏對“寫意”文化內涵的深度研究，如果我們回歸到生活本體，寫意，又是對生活和生命本質的情感化、詩意化的筆墨觀照。筆墨，在這種特定的語境下，是一種繪畫精神、一種人文理念、一種哲學思想。現在我們再讀讀陳子昂的巜登幽州臺歌》、白居易的巜琵琶行》、蘇軾的巜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等作品，明明在處理“詩與畫”的關系上，用畫面的氣場凸現詩的意境，把人物作為寫意的“風骨”，讓讀者在氣氛的渲染下展開想象。正是從這種意義上講，沒有筆墨，就沒有中國繪畫寫意的文化氣場；沒有筆墨的造境，寫意就沒有靈魂。故中國畫的審美既是詩意的，又是文學的；既是寫意的，又具有造型觀念。

四

中國繪畫，從傳播意義上講，是中國文化人格化的審美載體。中國文化的精神內質以天地人為核心，以萬物為鏡像，其文化精神實質是寫意性。這就決定了中國畫的特質：向內是自我凈化，向外是寫意之美。

王明明的繪畫，從人物到山水到花鳥，有一個很鮮明的特征即書寫性。這種書寫性的美學特質實際上即音樂性。2008年前出版的巜懷古寄情一王明明手卷作品集》。就是一部以經典文學作品或以文化名人典故為背景，明明用審美的語言，以手卷的形式再現“經典”，這種審美圖式古今都有，但明明的審美構造了一種大文化視野，這是一種更積極的人文覺醒。在他看來所有的文化經典都承載著歷史的靈魂，他們是一個民族和一個國家前行的精神向度……

文化經典之美，具有永恒的精神內涵，她是一個民族審美創造的終極目標。

從經典到精品，是時代的理想國。

五

穿越歷史的文化隧道，我們會欣然地發現寫意的藝術生命力，在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審美語境，不同的藝術家又有不同的藝術個性特質。王明明是一個有著深厚的文化積淀，又對傳統文化經典情有獨鐘的藝術大家，他的書畫精品集中在文化經典上。我一直認為：一部美術史，實際上就是一部文化沉淀而孕育的審美心靈符號。

準確的說，一個藝術家的人文修養的深度和廣度，決定了他的藝術高度和亮度。王明明以一以貫之的繪畫語言重建中國文化的審美魅力，寫意中國畫的文化特質和詩學情懷。驀然回首，中國文化審美歷程的圖式語言，已在王明明筆端繪成鴻篇巨制，成為中國文化審美歷程的又一豐碑。

六

王明明對中國文化經典的耕讀，不但建立了自己的寫意人文坐標，而且打通了跨千年的時空對話。歷史的靈魂，點亮了時代審美的火花，使文化經典的個性魅力形成了一條審美圖式的寫意長河……

我們需要進一步闡釋的是王明明的詩意心靈與書畫寫意審美的文化對接。首先我們要懂得，王明明的認知方式是一種沉浸式的體驗和感悟。在這一點上他與歷史和當下都拉開了距離，他寫的是“意”，不是幅度大；他不是從書畫來反觀文化，還是從文化來反觀書畫，故以精微見大。

為了實現寫意審美的人文理念，他有點像司馬遷，曾幾度到曲府孔子的家鄉。明明早年到汨羅憑吊屈原，后又到蘭亭聆聽曲水流觴之書風古韻……如果硬是要對王明明進行一個素描：傳統文化的經典是王明明的底色，詩學對他的滋潤豐富了他的心靈，他從理論上提出：寫意是一種造型思想和一種思維方式，構建一種“中國式”的繪畫語言。

王明明已深知傳統文化的精髓，他的“古”是古拙、是返璞，是對生命精神的寫意。他的作品靜穆簡潔，有許多筆墨隱喻著一種氣象如白居易的《遺愛寺》、李白的巜獨坐敬亭山》、杜甫的巜望岳》、韓愈的《聽穎師彈琴》等詩意圖，此類作品充滿了“意味”的調性，把人的生命精神繪寫的淋漓盡致。駕馭復雜的內心情感，王明明意意幾筆，若空山新雨，若石上清泉，希聲遠遠……此意非深喑東方文化之內韻者不可直達。

明明者，詩心天地，寫意江山。

七

美，有時是沖破形式的內容，有時候是遺忘內容的形式，有時候是內容和形式的沖撞出彩。王明明的花鳥畫結構語言重彩疊加，打破傳統的寧靜在豐富多彩的自然中色調獨出機杼。明明筆觸的美，則頗有會當凌絕頂，深谷幽蘭芳……其寫意的筆法墨韻有時簡潔、有時厚沉、偶爾空靈、又勿而蔥郁，真是大家之筆熟輕熟重隨心所欲，然文化之源又泗水聯姻。

明明之山水，有子美之詩骨，

可興可觀，若天地一東籬，意寫心靈，境界無限。

八

中國畫的寫意，是天人合一的哲學旨歸；是明明書畫創作的審美邏輯，也是他從大文化視野，寫意中國審美圖式的心靈向度。

寫意，不是從寫實引伸而來，他是從中國文化的特質中延伸出來。簡而言之寫意放大了人的心靈空間，拓寬了人的思維邊界，捕捉人性的光芒，閃爍著哲思的智慧，對具體事物的表達，處于一種意未盡的狀態即添一筆則多，少一筆則空，呈現出合理的矛盾界面。

細心的人會發現，明明的《懷古寄情》24卷，實際上是一條中華文脈的主線，若按時間組合成審美圖式，二千多年的江山如畫勝景將一攬于懷，大自然永遠是中華兒女的詩意棲息地。

三月，春服既成，我們回到桃花源、回到竹林，再往醉翁亭，聽林泉清韻，品茗樂道，靜讀明明心靈的美學時光……

2024年2月一3月20日

第三稿于退思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