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的《貓眼三姐妹》，抵擋得了“審美降級”嗎？

題圖 / 新版 貓眼三姐妹
重制注定爭議不斷

迪士尼一場亞太內容發布會，炸出了許多老二次元。

會上宣布北條司連載出道作《貓眼三姐妹》迎來動畫重制，將于明年在迪士尼+獨播，此時距離舊版動畫開播已經過去了41年。

新版動畫將沿用經典主題曲《CAT?S EYE》，由林友樹編曲、人氣歌手Ado演唱。雖然Ado的唱法很有80年代的味道，但官方PV里頻頻出現的3D場景、僅占兩秒鐘的三姐妹剪影，都讓不少愛好者心生擔憂。

有網友翻出去年亞馬遜的《魯邦三世vs貓眼三姐妹》截圖，討論起了“日本動畫審美降級”。

過去有不少動畫被奉為經典，它們時隔多年推出的重制、續作、衍生動畫，只有極少數能達到粉絲預期。久而久之，一些動畫觀眾形成了條件反射：XX動畫將出新作，堪稱“有生之年”，但由于無法忍受所愛的紙片人“變丑”，唱衰聲漸起。

各種新作動畫的構圖、色彩、人物設計等要素，也常被拉出來與前作對比。但其實大家都明白，新作風格的改變是必然結果。

“審美降級”無法概括時代的變化

在我們尋找“審美降級說”的緣由前，不妨先弄清楚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老動畫味兒”究竟是什么。

不少愛好者一致認為上世紀的賽璐璐動畫更顯質感，它的制作方式是將人物動作繪制在名為“賽璐璐膠片”的透明薄片上，正面線稿，反面上色，再疊加到背景上，一幀一幀拍攝而來。材質決定了賽璐璐動畫的線條、色彩、高光、陰影等影響畫面風格的要素。

賽璐璐動畫制作繁瑣、不易保存，于是隨著技術迭代逐步退出歷史舞臺。上世紀90年代中后期，數字化制作技術開始得以運用，此后動畫的場景、攝影、后期制作等環節迎來革新，令動畫制作變得高效，畫面風格有了更多選擇。

在重制、續作動畫中，經典的角色、作畫、敘事，注定需要符合新的制作技術，以及新一代創作者的風格。就像高橋留美子兩部重制的漫改動畫《福星小子》《亂馬1/2》，角色似乎變了很多但依舊能一眼辨認出，而且同樣的姿勢和動作，很輕易地能看出誰是新版。

只要資金到位，如今的動畫風格可以更加精致，色彩豐富、背景與光影的細膩程度都大幅提升，人物的動作流暢，刻畫戰斗這類極具沖擊力的場面時，更有機會發揮出動畫載體的表現力。

回顧近年來遭受爭議的新版動畫，制作上可謂有得有舍。《劍風傳奇》三部劇場版大量使用了3D制作技術，但在粉絲看來，打斗明顯流暢、刪減卻過多，老版更具“質感”。《銀河英雄傳說》的艦船設定、戰爭場面等細節方面，新版也肉眼可見地的確下了功夫，但并不妨礙觀眾對人設和劇情改動產生不滿。《灌籃高手》劇場版上映前，曾有觀眾質疑三渲二制作的“塑料感”，上映后部分觀眾卻為比賽的臨場感而折服。

何況在互聯網社交平臺，重制、續作里的人物形象便于用來與原版比較，因此我們往往能看到大量吐槽“質感倒退”的帖子。

網友們口中上世紀動畫的獨特“質感”，源于手工制作的痕跡，細致的勾線、微小的瑕疵、不完全均勻的色塊、噪點的存在，更讓人心生親切。新時代動畫技術升級、產能提升，畫面普遍線條勻稱、上色透亮無瑕，光影過度得十分柔和，有時候精致得過頭還會被評價“光污染”“油膩”。

而且多年后推出新作，制作人員的更替，也容易使IP特色“一去不返”。

和Netflix最新的《美少女戰士》相比，90年代播出的老版《美少女戰士》位于粉絲評價的頂端，然而老版里安藤正浩、中村太一任作畫監督的部分畫面，依然會被粉絲們拉出來單獨“批評”。

當初《魔卡少女櫻》《東京巴比倫》新企劃消息公布時，就有觀眾祈禱高橋久美子能夠回歸繼續負責人設。今年播出的《黑執事》第四季引發畫風爭議，許多都在懷念前三季動畫的人設兼作畫監督芝美奈子。

許多愛好者不理解，明明時代在進步、技術在發展，自己心心念念的“賽璐璐動畫質感”，當今日本動畫界真的無法復刻了么？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被視為“《明日之丈》精神續作”的《Megalo Box》，畫面的復古質感撲面而來，制作人曾在訪談中表示，森山洋監督很早就決定想要做成像以前在顯像管電視上播出的賽璐璐動畫的風格，還開玩笑詢問過，自己能否用早已被淘汰的VHS錄影帶給電視臺交納成片。

更近一點的案例，還有手游《機動戰士高達 U.C. ENGAGE》中的過場動畫，讓人分不清它真實的制作年份。

動畫愛好者接觸到的商業動畫究竟呈現何種風格，需要看作品類型、出品方、制作公司等多方的訴求，也與制作人員的能力、偏好息息相關。以上種種因素，很難被“審美降級”四個字來簡單定義。

“文藝復興”不會停滯

經典動畫之所以擔得上“經典”，是其內容包含跨越時代的魅力，同時意味著市場號召力。借助“XX周年”的時機，讓那些已經完結的作品以全新面貌回歸觀眾視野，甚至拓展新觀眾群體，早已屢見不鮮。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為過去緊跟漫畫連載更新的動畫，容易超過原作進度。《鋼之煉金術師》2003年推出的動畫版本，便存在大量原創劇情，幾年后的新作動畫《FA》，在還原度上跟甚于前者。2019年《水果籃子》時隔18年的動畫新作，打出的賣點也是“全篇重制”。

另一方面，間隔一段時間后推出新作，能讓IP生命力得以延續。

像是上世紀70年代的“日本三大不朽杰作”，Netflix版《惡魔人 Crybaby》讓永井豪的《惡魔人》再受關注，手冢治蟲的《怪醫黑杰克》今年播出了改編真人劇，池田理代子的《凡爾賽玫瑰》也有50周年紀念劇場版動畫計劃上映。各種新作相較原作變化明顯，可新的作品又會獲得屬于自己的影響力和話題度。

加之海外流媒體為了用戶留存，會針對用戶偏好提供自制內容。以往日本動畫的順利出海，經典作品在世界范圍內積累了許多觀眾。于平臺而言，抓住這些經典IP，既能持續拓展亞洲市場，又能通過對風格、題材的把控，迎合歐美地區觀眾的喜好。

網飛對日本動畫的重視程度，從每年的片單中可見一斑，該平臺自然沒放過《惡魔人》《攻殼機動隊》《亂馬1/2》等經典IP。今年迪士尼“盯上”的《貓眼三姐妹》，亞馬遜在去年讓其與《魯邦三世》一同推出了聯動劇場版。

正是由于前作、續作、外傳、重制等“冷飯新炒”，對觀眾群體的留存與拓展起到了作用，備受動畫出品方的青睞。擁抱情懷還是徹底創新，是永遠擺在這類作品面前的選擇題，迪士尼版《貓眼三姐妹》若徹底3D化，也并非不可能。

當然，無論技術還是風格，都僅僅作為作品呈現的一部分，更重要的還是敘事是否達到觀眾期望。

如今老動畫高清4K修復版本會被評價“沒那味”，漫畫原作者多年后重繪的封面圖也被感慨“變化好大”，更遑論一部全新的重制動畫，觀眾理想中的“過去的味道”終究難以找回。

我們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日本動畫 “文藝復興”的風潮不會停下，那么觀眾的討論也不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