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蛇迎春：陜西文物中的蛇

作者：卜丁

今年是農歷蛇年，在陜西眾多文物中也隱藏著豐富的蛇元素，它們或以獨特的造型呈現，或承載著深厚的文化內涵，向觀眾訴說著一個個關于“蛇”的故事。這些文物不僅讓觀眾得以窺見古人對蛇的敬畏與崇拜，也能感受到蛇文化在歷史長河中的綿延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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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蛇影

在陜西的博物館里，一些看似尋常的生活用具因蛇元素的融入而增添一份靈動和神秘的氣息。蛇與人類的關系可以追溯到上古時期，在先民生活的房屋內、草叢中、河水中，總會與蛇相遇，因此蛇也成為先民陶器紋飾創作的靈感。保存于陜西歷史博物館的新石器時代貼塑蛇紋罐，出土于西安市灞橋區南殿遺址。罐高15.5厘米，罐身兩側貼塑兩條蛇紋，兩蛇反向纏繞于罐身，兩蛇頭露出罐口，相向對視。蛇紋貼塑既讓陶罐增加了實用性，又讓平凡的日子增添了藝術觀賞性。

西安南殿遺址出土貼塑蛇紋罐 胡繎攝 陜西歷史博物館藏

隨著時間的推移先民對蛇的敬畏與崇拜日益增長，蛇的形象出現在石雕、陶罐、陶豆等器物上，甚至裝飾在日常使用的炊具上。保存于陜西省考古研究院的蛇紋鬲，出土于延安市安塞縣西坬渠遺址，這是件商代晚期的炊器。這件蛇紋鬲夾砂灰陶，通體飾細繩紋，口唇外飾一周鋸齒狀附加堆紋，三足上部和鬲的襠部各飾一道豎向波折形附加堆紋，也被稱為“蛇紋”。

蛇紋鬲 陜西省考古研究院藏

當先民們圍坐火堆旁，使用包括蛇紋鬲在內的同類型炊器在爐火上煮食時，裊裊炊煙間享受著生活的安寧；當春節團聚圍坐一桌豐盛的年夜飯，那熱氣騰騰的菜肴背后，就隱藏著華夏族的日常飲食習慣和新年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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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器蛇韻

不止炊器，在一些莊重的禮器、水器和兵器上也能見到蛇元素。保存于寶雞青銅器博物院的鎮館之寶何尊，因鑄有最早“中國”的文字而聞名。細心的網友也發現了，在這件珍貴器物的頸部一周鑄有4條蛇紋。西周的工匠將蛇紋鑄在如此重要的青銅器上，既有對蛇的敬畏與崇拜，也寄托了對國家安定、民族團結的祈愿。

何尊 寶雞青銅器博物院藏

保存于陜西歷史博物館的戰國鳥蓋瓠壺，來自延安綏德，這件銅器的壺蓋是一只明顯的鳥形蓋，蓋上的鳥尾與壺鋬用鏈環連接，每節鏈環均飾有頭朝上、尾部卷成圓環形的蛇紋，相互套合，腹部有多條蟠螭紋。瓠壺上的蟠螭紋和蛇紋增添了器物的美感和神秘感，《爾雅》釋“無角曰螭龍”，象征力量和勇氣，蛇紋則象征著智慧與靈動。瓠瓜融合皮囊設計，隱藏著古人對日常生活的細節觀察，展現對自然、宇宙的敬畏，是罕見的戰國時期藝術珍品。

瓠壺可能是祭祀時使用的禮器，它設計靈感或許源于天文中的“瓠瓜星”或“天雞星”，祭祀時盛放“玄酒”。也有學者認為，其造型和提鏈設計與北方草原民族的皮囊壺相似，推測它可能是北方民族用于馬上攜帶酒或水的實用器具。

鳥蓋瓠壺 陜西歷史博物館藏

保存于寶雞周原博物院的西周早期的青銅器折斝，出土于扶風縣，在它的蓋口處有十分別致的雙頭蛇形半環鈕，在青銅器折斝中加入的雙頭蛇元素，就使得整件器物多了一份靈動感。在它的蓋內有7字銘文“折作父乙寶尊彝”。“彝”是一個具有濃重祭祀色彩的象形文字，因此判斷折斝應是為祭祀父乙而做的一件禮器。

西周折斝 寶雞周原博物院藏

而蛇首匕、銅蛇首匕、蛇首七星匕、人頭銎內鉞等兵器上的蛇元素，同樣彰顯著古人的敬畏與祈愿初心。蛇首匕保存于陜西歷史博物館，通長36厘米，匕身扁長，柄端為蛇頭的形象，蛇雙目呈小圓孔，舌可左右活動，形象十分逼真。銅蛇首匕保存于陜西考古博物館，出土于清澗寨溝遺址魚塔梁墓地，蛇首形柄首，援上部近格處飾有三角形幾何紋。蛇首七星匕出土于延川縣土崗鄉土崗村，柄首呈蛇頭形，口微張，兩凸目，柄體飾兩排菱形孔，格上下面各飾渦紋。人頭銎內鉞保存于寶雞青銅器博物院，出土于寶雞市竹園溝13號西周墓，鉞刃后部飾對稱的兩獸頭，還飾有明顯的蛇紋，可以看到蛇昂首、屈體，在鉞的銎上接一人頭，人頭額前有劉海，腦后的8個發辮節都刻畫得十分清楚。

蛇首匕（圖上） 陜西歷史博物館藏

西周 人頭銎內鉞 寶雞青銅器博物院藏

在那個戰亂頻仍的時代，當士兵手持這樣的蛇首匕，似乎能增強他的力量與勇氣，讓他在戰場上無所畏懼，勇往直前，這些兵器曾陪伴著士兵度過生死攸關的時刻，見證了他們的榮耀與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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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彩蛇飾

在一些精美的生活飾品、擺件、文房用具上同樣也能看到造型多樣的蛇元素。如保存于咸陽博物院的蟠虺紋玉環，出土于咸陽市紅旗公社穆家溝，為春秋時期的玉飾，該玉環兩面都有蟠虺紋，虺即小蛇，數條小蛇相互交叉，頭頸邊廓直線折曲，環面紋飾繁密緊湊，琢磨精細，頗為精美。專家分析，該玉環當時可能作為其他器物上的裝飾來使用，正反兩面的14個凹槽正是在鑲嵌時設計的卡槽，便于將玉環固定在器物上面。

戰國 蟠虺紋玉環 西安博物院藏

珍藏于鳳翔區博物館的春秋時期雙螭雙蛇龍首金帶鉤，出土于鳳翔區郭店鎮上郭店村磚廠。這件金帶鉤主體巧妙地塑造了兩個獸頭龍體的怪獸，它們各咬住一條蛇身，彰顯著對蛇力量的掌控與征服。鉤首伸出的獸頭和鉤尾背側的長方橋形鈕，使得整個帶鉤造型生動、形態逼真，裝飾繁復而精美，制作考究，堪稱春秋金器中的罕見精品。

雙螭雙蛇龍首金帶鉤 鳳翔縣博物館藏

法門寺出土了兩件“鎏金人物畫銀香寶子”，香寶子是專門用來盛放香料的容器。它們大小、形制相同，但腹壁各鏨刻4幅不同的人物畫。在其中一幅人物畫上，可看到一條大蛇口含寶珠贈男子的畫面，講述的是《搜神記》中“隋侯得珠”的故事，蘊含著知恩圖報的寓意。這件文物近期正在安徽博物院“出差”中。

而陜西歷史博物館珍藏的清代象牙雕龍紋方盒，呈長方形二連式的獨特造型，除實用的儲物功能之外，其精美的雕刻工藝同樣令人贊嘆。蓋子從兩頭向中間可以頂開，形成兩個相背的正方形盒，兩蓋上雕有上下相對的龍紋圖案，四周環繞著回蓮花紋、連珠紋，云頭紋等。盒的長側面以山石、松柏和云氣紋為襯托，刻畫出一幅生動的畫面，一蹲坐的獸面人身形象兩手高舉各抓一蛇，兩短側面則為一猙獰帶翼的獸面，正啃食一條扭動的蛇，展現出一種原始的野性與力量。

除了以蛇本體形象存在的紋飾之外，陜西文物中還有一些以“蛇+神獸”的組合形象，古人認為不同神獸各自擁有獨特的神力和象征意義，似乎將它們組合在一起，可以產生更大的力量。珍藏于陜西省考古研究院的灰陶玄武硯，為漢代文房用具，出土于高陵縣高新學校工地，硯內還似殘留墨痕。龜代表穩健和長壽，蛇則象征著神秘和靈動，二者結合，寄托著人們對長壽和智慧的祈愿。這件龜形硯陶質堅密，造型拙樸，富于稚趣，是漢代同類硯中的精品。

漢代灰陶玄武硯 陜西省考古研究院藏

以龜蛇合體的玄武，以其寫實與虛幻相結合的特點，廣泛出現在石雕、壁畫、建筑構件之上。玄武作為北方的方位神，鎮守北方，驅邪避災，守護安寧。保存于西安碑林博物館的東漢四神畫像石墓門，還有保存于茂陵博物館的西漢玄武紋空心磚等，以及保存于陜西歷史博物館的唐墓壁畫“玄武圖”，都是將蛇與神獸巧妙結合而創造出的精彩藝術形象。

西漢玄武紋空心磚

此外，蛇作為生肖，象征智慧，寄托著人們對家庭和睦、事業順利的期盼。陜西歷史博物館內，一組彩繪十二生肖陶俑靜靜陳列，其中蛇俑獸首人身，蛇頭人身，身著寬袖長袍，雙手合十，憨態可掬中透著幾分機敏。

十二生肖俑 陜西歷史博物館藏

如今，蛇文化依然綿延不絕，今年央視蛇年春晚吉祥物“巳升升”，其設計靈感就源自多種傳統文化元素，包括青銅蛇的歧羽紋、臣字目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