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微小說：為母的焦慮||付平(吉林)

【首創微小說】

為母的焦慮

文/付平

春天，明媚陽光從落地窗戶照進來，落在人身上，舒適、愜意。杯里的茶裊裊冒著熱汽。我焦慮心情有所緩解。還有幾十天，兒子就要高考了，成績一塌糊涂。我急得坐立不安，嘴上起了水泡。孩子就像掉在地上的豆腐，打不得，扔不得。怎么辦呢？來到閨蜜家。她的兒子已經上了職業學校，學的烹飪，全家經常享受兒子做的美食，其樂融融。

聽聽她怎么說。

閨蜜是寫小說的，會講故事，會以點帶面。她淡然看著我無奈、焦灼的樣子，淡淡地笑了笑，說，給你講一講當時我的一天，你就明白了，過后山還是山，水還是水。你也會像我一樣超然了。

下面是以故事形式，給我講她的一天：

因疫情原因，兒子又在家上網課了，她幾乎腦袋都要愁大了。

天還沒亮她就起來，先洗漱，望著鏡子中白凈、俊俏的臉，淡淡皺紋出現了,眼圈有些發暗；看了一眼摞在一起面膜，她無聲地嘆口氣。已經沒時間也沒心思貼面膜了。

給兒子兒子做早飯。兒子上初中三年了，學習不好也不壞，馬上就要中考了，這讓她更著急。上次開家長會時，班主任說：中考就是分流開始。考不上高中就只能去職業學校。當時她心理就像壓了塊石頭。她從小學到大學，好像沒讓家長操過心。兒子的爹雖然有些頑劣，但在學習這一塊，也是可以的，因為他倆是同學，知根知底，不然也不會嫁給他。想到兒子爹，她幾乎笑出聲來；在朋友家打麻將，沒等玩完，小區被封了，四個臭男人被圈在一個屋子里，不洗腳的、不刷牙的、睡覺咬牙打呼嚕的，那是什么場面，想一次笑一次。

兒子還沒醒，又蹬被了，一條長腿露在外面。她給蓋上被子，揉揉惺忪眼睛，進了廚房。面包、牛奶、雞蛋，外加半個蘋果。她在網上看到，說蘋果增加記憶力，她就逼兒子吃，兒子像吃藥似的抽筋拔骨。

看看七點了，她去兒子屋間。

兒子到點了，她輕輕拍了拍兒子肩膀說。

兒子翻個身子，又睡去了。

慣例，又得讓出半個小時。她嘆口氣把門給帶上，坐在沙發上，拿起手機點開閨蜜微信。

起來嗎？閨蜜微信果然來了。

等神獸起來呢，她答---她管兒子叫神獸，問，你干嘛呢？

生氣哪！！閨蜜加兩個感嘆號。

和誰？是娃還是他爹？她問。

閨蜜干脆用起語音：倆個沒有一個省心的。昨天讓他爹給管一天孩子復習，我公司有事。等我回來，你猜怎么樣，一個趴在學習桌上睡，一個倒在沙發上睡，還都豬一樣打著呼嚕，給我氣得老的小的一頓臭罵。哎，你家神獸考試成績出來了嗎？怎么樣？

她知道兒子要醒了，改成文字打過去：成績還沒出來，至于怎么樣，呵呵呵，不好說，說不好，點出個哭臉。

兒子懶洋洋起來了，高高而單薄身子，進了衛生間。

快點，別磨磨蹭蹭的，她碎嘴婆婆似的跟在后邊追著說。

兒子把門一關，“一進侯門深似海”，半個小時沒出來。她火氣騰騰往上竄。大清早的一定壓住火氣，她心里說著，我生的，我生的。最近，她特別愿意發火，和兒子不太敢，就和丈夫發。丈夫說：老婆溫柔變成潑婦就是因為一個兒子。

兒子，快點出來，媽給你做好飯了。她口氣親切、柔和，她都佩服自己的表演天賦。

兒子慢騰騰出來了，拉著長臉說：上廁所也不讓人消停。兒子還有理了。洗漱完，坐在餐桌前，皺著眉頭，說：又是這些東西，真沒勁。

那你想吃啥，說出來，給你做。她笑呵呵說，仿佛是個仆人，小心翼翼。

吃完飯，兒子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我歇會。

好的，兒子咱們再用用功，成績就會上去的。老師說了，你腦瓜特別靈。將來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掙很多錢…….沒等她說完，兒子霍地站了起來，不耐煩鉆進自己屋里，呯的一聲，把門關死了。她在心里罵道小兔崽子，嘴上卻說：好孩子，抓緊學，要考試了。屋里沒有動靜。

她像泄了氣皮球，無力坐在沙發上。樓上練鋼琴聲又起來了。一首歡樂頌，練一個月了，彈得直跑調。那是在年初，她下班回來，門口被抬鋼琴的給堵住了。七八個人像抬座小山似的，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后邊跟著孩子爸媽和七八歲小姑娘。她認識小姑娘父母，是小區門口開超市的。為了孩子，真是豁出去了。從此以后，樓上就像點燃了一座火山，不是因孩子練琴不好和孩子吵，就是兩口子吵，雞犬不寧。現在，她在樓下用腳都能把歡樂頌節奏打出來，可那孩子就是跑調。

她躡手躡腳走到兒子門口，偷聽一下里邊動靜。

門突然開了，兒子厭惡地瞪著她，像個小偷似的，兒子說，一頭進了衛生間。

她尷尬地笑笑，低眉順眼的。

兒子磨蹭好一會才出來，說：中午想吃肯德基。

好的，我這就給你點外賣。雖然是疫情期間，她們小區沒被封，外賣可以送進來。

看兒子有些高興，她拍拍兒子頭說，抓緊學。這回兒子沒有反感，還痛快答應了一聲，進屋了。

她欣喜異常。

她點開手機，閨蜜語音來了：真不讓人省心。疫情封閉了，老的小的都不起來，飯都要涼了。起來后爺倆討論起了足球。你說老爺們有正事嗎？孩子眼瞅著就要中考了，也不著急。這給我氣的，老后悔了，當初我他媽的屬于帶球撞人（未婚先孕），要不能找他？

她笑了笑。樓上兩口子因孩子練琴又吵起來，聲音一個粗礦，一個尖利，摻雜孩子哭聲。

中午，兒子吃肯德基高興了，她趁著這功夫說說，兒子也許能聽進去。

兒子，其實成功就是正確時間做正確的事，你是學生就要用功去學習。她見兒子沒反感，就繼續說：你小時候的目標是北大，現在呢？

兒子把一口雞肉咽下去，說：現在……呵呵呵……

別呵呵呵，兒子這么漂亮，再上好大學，將來前程似錦，她鼓勵說。

兒子說：我不算漂亮。

你隨媽媽，漂亮，不像你爸黑不出溜的。我比你爸漂亮多了。

其實吧，人都一樣，小時候都漂亮，年輕時女的漂亮，中年時男的漂亮，到老了都不漂亮。兒子說。

你這都擱哪學的，快吃，學習去。

下午是數學課，在網上證明兩個三角形相等。兒子吭哧癟肚做了半天還沒做出來。有的同學已經點提交了。

媽媽，這道題不會。兒子叫她。

她看看題說，你想想用一些輔助方法，要有拓展思維。

兒子手里擺弄著筆，搖搖頭表示不明白。

比如畫個輔助線。她說，急得汗都出來了

兒子還是搖頭，兩眼看著自己膝蓋，看樣子心思根本沒在題上

她實在控制不住，發火了：在這畫條虛線，再證明，你眼睛往哪看，就你這樣長大去吃土吧。她生氣地用筆敲了一下兒子頭。

兒子騰地一下竄了起來說，我不學了。兒子啪地關了電腦，撲通倒在床上，嘴里說：你出去，我要睡覺。

她噙著眼淚出來，關上兒子房門，斜依在沙發上，眼淚雨點似的流出來。

天已經黑了。

微信叮鈴鈴響了，閨蜜氣呼呼說：我不活了，孩子，他媽的就是祖宗，一連串哭臉。

樓上又吵起來，只聽媽媽尖利聲音說：連個小曲子都彈不明白，像你死爹榆木腦袋。

這都怎么了？

她有些累了，望窗外，家家燈光明亮，小區燈火闌珊。

唉，自己終于活成自己最不愿活成的樣子，她多想像閨蜜說的那樣，不活了。難道孩子真是家長生命盡頭嗎？把孩子學習放下，順其自然，能行嗎？放下表面輕松，其實心里更累；再說，你肯嗎？你敢嗎？就連樓上開小賣部的都不放棄……

她腦袋炸裂似的疼痛，用手擦去流出的淚水。屋里燈沒有開，朦朦朧朧。她突然恨起自己，自己也沒有“帶球撞人”，何苦結婚呢？傻呀！她操起手機給丈夫發微信：你躲在外頭討清閑，我和離婚，你和你家崽子一起滾……

老公風輕云淡回了一句：又發神經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起來悄悄打開兒子房門，兒子睡著了。白凈而稚嫩的臉上，幾天沒注意，上嘴唇什么時候長出了淡淡絨毛，喉結也有些突出了。她端詳著兒子，像在欣賞一件寶貝。她輕輕給兒子蓋蓋被子，退出來，

該給兒子準備晚飯了，同時操起手機給兒子報個數學補習班......

她的一天講完了，佛祖菩薩般眼神看著我。

陽光照不進屋里，暗了下來。茶涼了。

我......

（本文系水緣微小說（ID：sy_wxs）原創首發，作者：付平）

姓名：付平，喜歡文學，在一些文學刊物和網路平臺發表小小說和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