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家的飯

蒙古人家的飯

文／常樹榮

一 齋飯

蒙古人袓輩都信佛。

祖母與母親帶領全家過年吃素食。齋飯起于除夕下午，止于正月初二下午。開飯前，祖母與母親在佛像前用蒙古語禱告。而后，祖母慈愛地用溫暖的手輕輕地撫摸我額頭。那輕柔細語的蒙古話如花落的聲音，好聽極了。我問其內容，祖母說，是求佛保佑我學習好，一輩子處處有貴人幫助。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順勢撒嬌，依偎在祖母的暖臂里。

一定是真的有靈驗了！如我真的學習成績好呀、走到哪兒都有貴人相助呀，這都應驗了。這也是熟悉我的親友們眾所周知的。這靈驗，和宿命論無關，和祖母對我的啟蒙教育有關。祖母，這個頭戴銀簪、挽著高高的發髻、手捻瑪尼串的、皮膚白皙、漂亮的老奶奶是常家的觀世音，是對親朋好友寬厚仁慈的老人。寫到這里，我情不自禁地輕輕撫觸一下自己的前額——我這被祖母在年年除夕齋飯前撫摸過的前額至今仍寬闊、明凈、潤澤啊。我本是年逾古稀一老婦人，但至今仍滿頭黑發，到現在也從不染頭發。這一定是少小時曾被佛光普照、被祖母的愛包圍著所致。

你相信嗎？我本人一直相信著。

難忘兒時那齋飯……

二 待客飯

首推姐姐家的待客飯。

用丈夫老許的話來說就是——那盛情讓人無法形容。

他生前曾到遠在內蒙古通遼市的姐姐家探望。有幸受到了姐姐家所具有的科爾沁大草原蒙古族待客的最高禮遇了。不僅有精致的蒙餐如手把肉、奶茶、蒙古餡餅等，還有漢族家宴的待客飯。這倒也罷了。最關鍵之處是姐姐的大女兒和二兒媳恭恭敬敬地分立兩旁伺飯喲。一會兒一添飯菜。而且又遞茶水又遞毛巾等。丈夫這東北男人哪知蒙古人這禮節？急得他笑著大聲說:“你們快走開吧！我都不好意思吃飯了。”引得在場人都笑了。

三 家常飯

舉我本人之例。文學術語叫“現身說法”。

我認為，一個女子，可以不會寫詩，可以不會寫文章，但必須會做飯。否則，如何能照顧好家人呢？像朋友們夸我“一手詩詞歌賦，一手煙火人生”，其實，我一直是把服務家人(如做飯)放在第一位的。我認為，“琴棋書畫詩酒花”之七件事，那都是精神層面的；而“油鹽柴米醬醋茶”這七件事才是過日子當中最主要的內容。民以食為天嘛，人不能靠喝西北風過日子。

就拿我做飯菜來說，一直都是多樣化。兒媳說我做的飯如自助餐。逢年過節那就更不必說了，即使在平常日子里，正餐也要備2至3樣主食，配4個或6個菜，葷素搭配。無論是曾經的5口之家，還是如今的4口之家，保證讓每個人總能有可選可挑的飯菜。

再有，老許生前患糖尿病綜合癥30多年，透析8年。通過三門峽市中心醫院每月必保的3～4份化驗單就足以見得老許膳食營養成分不缺。特別是，他這透析患者竟然不貧血，不缺鈣！我曾為此寫了一篇文章發表在靈寶作家平臺上(270-5期)。題目是《蒙古女子會做飯，化驗單上奇跡現》我還曾被評為模范家屬，被安排上主席臺接受三門峽市中心醫院領導給頒發獎品。

雖然老許不在了，但我領取的獎品(廚房用品)還在；雖然老許不在了，但他的一些化驗單還在……

作為三門峽市中心醫院受獎勵的模范家屬參會照片

哪個女人不會做飯？關鍵是我幾十年如一日堅持這樣做，從不隨便糊弄飯。大概是因為難能，方顯可貴吧。

我很“霸氣”，我的小廚我做主，不讓家人來搭手；我很“威嚴”，管著兒媳，不讓她進廚房洗碗。我不舍得讓年輕女子那纖纖玉手來做這刷鍋洗碗的家務活兒。待若干年后，等兒媳也當婆婆時，再操持刷鍋洗碗也不遲。

做家常飯菜之技能，我較全面。刀工？不是一般地好，是相當好。有一次我把切好的土豆絲拍照發朋友圈兒里了，引得大家贊不絕口。同時也引來老許的善意嘲諷——他說我是哪個酒店大廚啊，往朋友圈曬切土豆絲的照片！

光陰荏苒，歲月如流。祖母、母親、姐姐都己作古。昔日那齋飯，那待客飯卻如陳年佳釀，年久彌香。又如草原的薩日朗花馨香美艷，散發著蒙古族餐飲文化的芬芳。

令我欣喜十分的是兒子兒媳做家常飯與我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也。孫子也能做簡單的飯了，尤其是包餃子包得好。

兒子兒媳工作忙，早出晚歸，不能在家吃早飯、午飯。如果晚上他們不加班兒，回來吃晚飯的話，我仍然要做幾樣可口飯菜來等待。孫子住校，到周末才回家。周末的飯都是兒子兒媳做，逢年過節都是兒媳一人主廚。

一家人之間，做飯的技能也互相影響，互相借鑒。不僅做飯，就連沏茶亦如此。如孫子給我講如何沏茉莉花茶更好喝時自豪地對我說，這是他的爸爸教給他的沏茶方法。我聽后哈哈大笑說:“這是我教給你爸爸沏茶的方法呀！你爸爸又教給你了——沏個茶也要祖傳嗎？哈哈哈……”

順便提及，我的日常餐飲禮儀，是從小形成的。因為一直用蒙古話交流的婆媳二人——祖母和母親，在對女孩的教育方面有一條要求:“姑娘吃飯得講規矩。”其中有一項就是:不應第一個坐桌前吃飯。因此，到現在我仍自覺遵守并習慣成自然了。那就是，若對方不吃第一口飯，自己就不吃飯。如我家開飯時，我從不計長幼輩份，總讓孩子們先坐好后才微笑著自然而然地最后一個入座。見家人們都開始吃飯了，我才吃飯。就連老許在世時，在三門峽平常日子僅老夫婦2人吃飯時，我也是見老許開始吃飯了，我才吃飯。就連我祖孫二人吃飯，見孫子開始吃飯了，我才肯吃飯。我這一禮讓之風格，已從小到老了。并且一經形成，則不會再改變。這給我帶來了因尊重對方而禮讓；因禮讓而優雅；因優雅而快樂的獨特的愉悅。

當然了，如自己單獨出去辦事啊、趕火車啊等，必須先吃飯時，我當然要第一個吃飯喲。但我也要和家人先打個招呼，說“我先吃飯了。”這也不是請示誰，而僅僅是一種習慣而已。

若必須先吃飯時，就毫不猶豫先吃飯。請放心，我不至于為墨守習慣而誤車馬舟船的。

【常樹榮簡介】

常樹榮（蒙古名：其木格），筆名（網名）：詩情樂天，女，蒙古族，退休高中語文教師。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南省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近年出書17本。代表書籍《其木格行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