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景仰懷念的母親

時光如梭，媽媽離開我們已半年多。那是去年9月28日下午5時，她在家里突然摔了一跤，翌日上午我們送她到縣人民醫院做CT檢查，沒有發現異常。但她還是覺得胸腹部疼痛難忍，我們就安排她入住了縣人民醫院的2樓36床，經過各項檢查，一切正常。本以為無大礙，稍作調理就能出院，孰料10月1日下午3時多，母親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像睡著了似的……安詳辭世，享年106歲。

母親1919年9月12日出生在遂溪縣楊柑鎮欖湛村一個富有的鐘姓家庭。14歲時，父母病故。17歲時同我父親結婚，當時父親24歲。

聽母親講，她出嫁時乘坐著頭等黑色花轎。在清朝，四品及以上官員才有資格使用黑色花轎。母親和父親成婚于1935年，那時已經是民國時期了，不再是封建社會，母親乘坐頭等黑色花轎出嫁，足以說明母親家族當時的社會地位。

母親嫁給父親時，莫家已是家道中落，但莫家曾經也是一個大家庭。曾祖母于1917年正月去世，是在品嘗了十四道菜和各種美食后，才滿意地合上雙眼，以80歲高齡離開這個世界。1920年祖父患急癥不治，曾祖父悲傷過度1921年離世，享年88歲。曾祖父是清朝光緒年間的秀才，曾在清朝府衙任職，留下了秀才服、官服，連同許多珍貴古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全家人搬出老宅，這些收藏也不知去向。

母親善良孝順，尊老愛幼，深明事理，勤勞節儉。沒有富家女兒的架子，打理家務事，不貪不占，苦累不計較，而且條理分明，清楚妥當，在三個兒媳中，祖母最喜歡最滿意的就是母親。祖母一度住在稻草遮頂的低矮泥磚屋里，物品匱乏，生活困苦，但母親對祖母的孝順關愛有增無減，有好吃的先給祖母，家里偶有少許大米，母親就用竹篾編成的篩子，將大粒的篩出來給祖母。1962年祖母病逝，享年82歲。祖母一生經歷了從封建社會清朝到民國時期，再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新時期，祖母堅強可敬，值得懷念。

20世紀五六十年代，生活十分困苦。母親常去距離十里遠的海邊挑海水回來，煮開當食鹽用。在早造和晚造之間，早造收成的糧食已吃光，晚造的農作物還未收成，在這青黃不接的時候，大米番薯等短缺，只能用木薯粉加水煮成糊糊，叫木薯粥，或者用包心菜加上極少量的米煮成包心菜粥充饑。

一天傍晚，我放學回家沒見到母親，放下書包跑出去找，發現母親躺在村后面坡地的路中間，一根扁擔同兩捆柴火散落在路兩邊，我急忙呼喚母親，她醒后坐起來，我問她怎么暈倒了，母親想了想，輕聲說胃不好，休息一下，回去喝些水，就沒事了。母親活了一百多歲，從沒聽她說過胃腸不好，有胃病。母親那是因為饑餓過度而暈倒。隨年齡增大，每念及此事，我都潸然淚下。

我也深深領悟到，母愛是偉大的，母親的品質是高尚的。我還記得逢年過節偶爾也會有雞魚肉。母親總會說這類雞魚肉她以前都見過，吃過，叫我們兄弟姐妹多吃。

改革開放后，農村大變樣。各式生活物品豐富，生活越過越好，豐衣足食奔小康了。母親還是一樣地省吃儉用，好吃的食物從來不多吃一口，珍惜食物，飯粒掉在地上，一定要撿起來放嘴里吃了，從不浪費。飯碗從來都是干干凈凈，一粒不剩。

母親和藹慈祥，和睦謙恭，堪稱典范。一輩子從不說長道短，也從不爭長論短。與我祖母的婆媳關系，從沒發生過別扭或不愉快，祖母總說欖湛娘懂事，欖湛娘好。祖母說的欖湛娘就是母親，母親與父親結婚前來自欖湛村，長輩叫她欖湛娘，晚輩叫她欖湛嬸，不直呼其名，這是以前鄉下的風俗。

母親與兒媳婦的關系也很和諧。我兄弟4人，三哥四歲時病故。1979年，全國恢復高考第三年，我考上大學，畢業后工作，成家在省城。大哥、二哥在農村老家生活，結婚建立家庭，母親與大嫂、二嫂的關系是新社會新型婆媳關系，母親與大嫂相處30多年，與二嫂相處50多年，從未發生沖突爭執，其樂融融。

還有妯娌關系。母親與伯母和嬸嬸曾生活在大家庭里，解放后，由一個大家庭變成三個家庭，幾十年來一直親善和睦。

還有鄰里關系，母親在村里生活了70多年，包括搬遷到鄰村居住幾年，村里人都夸母親為人好。母親善于理解別人，幫助別人，長輩晚輩，遠親近鄰，都友好相待。母親寬以待人的高尚品德是極少見的，為后人做出了榜樣。

母親識大體，顧全大局。2012年秋，村里的新建宗祠落成。當時，母親和二哥二嫂已于2010年11月從村里搬到縣城居住，從縣城到村里，往返120多公里，2個多小時的車程，有些路段路面不平，顛簸搖晃，母親年紀大，容易暈車嘔吐。我們勸母親不要回去，母親說參加宗祠落成典禮是大事，暈車辛苦是小事，堅持回去參加新宗祠落成儀式。母親以94歲高齡，作為村中年齡最高的長者見證了新建宗祠的落成，實屬難能可貴。

母親深明大義，傳承弘揚良好家風，重視對兒孫輩的教育。她常說，兒孫輩的教育，要管也要教。管就要督促改正不當的想法和行為，教就是在管的同時，引導教育，講清道理，做有理想的孩子，才能成人。事實證明了母親的正確。

母親61歲時，1979年，一個兒子考上大學；母親76歲時，1994年，一個孫子考上大學，一個孫子考上中專；母親84歲時，2002年，一個孫子考上大學；母親97歲時，2015年，一個孫子考上大學，次年出國留學；母親106歲時，2024年夏，一個曾孫考上大學，入讀公辦本科名校，母親那個高興啊，手持拐杖，親自將紅包遞到曾孫手里。

雖然母親高壽，但她突然的離世，確實讓我們感到意外。但她又那么靜靜的基本上沒有痛苦地離開，又讓我們覺得這是她一輩子修來的福分。

我們永遠懷念她。

作者：莫喬鋒（廣東碧桂園職業學院黨委書記兼政府督導專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