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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圍觀群眾
四川前首富朱義,正帶著他的百利天恒賭命。
8月20日,創新藥企百利天恒發布半年報,實現營收1.71億元,歸母凈虧損11.18億元,同比分別暴跌96.92%和123.96%,創下自2011年以來的最大虧損。
盈利能力亦出現顯著惡化,基本每股收益(EPS)由去年同期的11.64元驟降至-2.79元。
與此同時,有息負債率高達43.38%,僅次于2023年的歷史高位。
經營數據反映的,是百利天恒似乎又到了懸崖邊,但朱義并不打算就此止步。
與業績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暴漲的研發投入。2025年上半年,百利天恒研發費用為10.39億元,同比猛增90.74%;占營收的比例高達606.69%,同比增加596.88個百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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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急劇失血,一邊加碼研發,牌桌上的朱義,豪賭百利天恒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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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義為市場熟知,應該是前年。
2023年12月,百利天恒與跨國藥企BMS(百時美施貴寶)間的一項雙抗ADC合作協議,以84億美元的規模刷新了國內創新藥出海的交易金額記錄。
在那個被行業稱為“資本寒冬”的嚴酷時期,這場交易讓整個醫藥行業矚目。有業內人士如此評價:
“中國在創新藥研發領域,特別是在技術頂尖領域,開始擁有全球話語權。”
此后的兩年里,在眾多機構的簇擁之下,百利天恒一路狂飆,市值猛增10倍,成為第三家突破千億市值的A股創新藥公司。而完成這一成就,恒瑞醫藥用了15年,百濟神州在美股也“準備”了5年。
飛漲的市值,讓實控人朱義坐上了“四川首富”和“科創板首富”的寶座。
只是在朱義眼中,“首富”的頭銜更像是來自資本市場的“表揚信”,他常以“野孩子”自居。
所謂野孩子,講的是自己的背景。
生物醫藥是個門檻極高的行業,知名企業的舵手,要么掛著博士的頭銜,要么有著行業摸爬滾打的深厚經驗。
相比之下,朱義是個異類。
回望他的創業經歷,他不太像中國大多數創新藥企那樣,走的是學者從商的路子,反倒像是用商人的精準目光,瞄上了一個頗有前景的賽道。
朱義本科讀的是無線電物理,直到碩士才通過生物物理接觸醫學,畢業后在一家醫科大學微生物免疫教研室工作,人人眼紅的“鐵飯碗”,在朱義眼中卻實在沒什么意思。
沒過多久,他辭職投身商海,先試水了生物醫藥公司,后又去廣西北海搗鼓放房地產,又輾轉回四川做起了建材生意。
頗不安分的經商背景,和醫藥圈子有些不搭,倒是和地產梟雄們的路徑有幾分相似。
直到1996年,朱義才在成都創立百利藥業(百利天恒前身),做的是仿制藥。
一開始,百利天恒靠仿制藥賺得盆滿缽滿,2011年實現營收3.66億元,歸母凈利潤3987萬元,此后數年連續盈利。
照這么發展下去,百利天恒也許會成為諸多平平無奇的仿制藥公司之一,也許沒有令市場矚目的激動前景,但勝在沒有生存壓力,業績能穩步增長。
轉折發生在2014年,百利天恒在西雅圖創立子公司西雅圖免疫(Systimmune),專注研發ADC。
不管這一選擇是出于頗具前瞻性的眼光判斷,還是純粹運氣使然,朱義提前5年闖進了一個后來炙手可熱的賽道——2019年,ADC在生物醫藥領域大放異彩,一宗宗重磅收購案不斷刷新記錄:默沙東豪擲百億,吉利德用210億美元買下Immunomedics,輝瑞更是用430億美元,買下Seagen。
而同年開始,百利天恒就給自己加上了沉重的負擔。2021年,百利天恒轉向虧損,據朱義回憶,當時百利天恒每年剩下的現金流僅有1000萬美元,其余資金全部投入研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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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百利天恒登陸科創板,但IPO募集的錢并不足以“解渴”,年末,百利天恒貨幣資金僅有4.04億元,同期短期借款和一年內到期的非流動負債之和,已經高達4.96億元。若非BMS的合作協議,百利天恒或將陷入生存危機。
創新藥研發常以超高投入和超長周期聞名,對一家出身并不“高貴”的藥企而言,主動選擇走鋼絲式的經營,到底圖啥?
原因除了兌現數十年投入的沉沒成本,或許還與朱義的執念有關,在他眼中,百利天恒要成為的目標,只有一個——
英偉達。
在一次采訪中,朱義表示自己推崇英偉達的戰略定力,并稱百利天恒的目標,也是聚焦腫瘤領域,成為領先的MNC(跨國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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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MNC,有諸多候選人——恒瑞醫藥、科倫藥業、百濟神州......
為什么是百利天恒?
不可否認,百利天恒在管線和技術上均具備想象空間。
獲得BMS青睞的雙抗ADC藥物BL-B01D1自不必說,它是全球首創(First-in-class),唯一進入三期臨床的EGFR x HER3(一種癌癥免疫治療的新靶點)雙抗ADC,其臨床試驗已經覆蓋肺癌、乳腺癌、消化道腫瘤、泌尿系統腫瘤、婦科腫瘤等多種腫瘤適應癥。
百利天恒的構想,是將其打造為癌癥治療基石藥物。
更具前景的是它與BMS的合作方式。MNC與中國創新藥企的合作方式多為“買斷式”,藥企出售管線,該管線后續的產品開發和營銷均歸MNC所有,中國藥企沒有議價權不說,后續的開發還被排除在外。
相比之下,百利天恒和BMS采用的是共同開發模式,這意味著百利天恒能參與到后續研發和營銷進程中,在中國創新藥企中是首創。
其他ADC類管線同樣具備前景,比如擁有同類最佳潛力的BL-M07D1,和針對急性髓系白血病的BL-M11D1等,它們共同支撐起了百利天恒的高昂股價。
但這同樣也是負擔。
上述任意一款管線,即便是處于三期臨床的BL-B01D1,離正式上市仍有相當距離。在這之前,其不會創造太多經濟效益,需要的研發成本卻是分毫未減。
朱義的估算,是百利天恒需要大概10億美元。理想的情況,是從BMS處獲得5億美元款項,加上此前定增規劃的39億元,基本能滿足。
但現實情況,是定增仍處于審核狀態,轉向港股上市募資的計劃也暫擱置。
缺錢,意味著百利天恒后續也許需要賣管線,但其他管線是否具備如BL-B01D1的議價權,存在疑問。
缺錢只是一方面,更大的麻煩,是ADC的故事變得不再動人。
最為吸睛的科倫藥業,也遭遇了默沙東“退貨;曾被譽為國產“ADC一哥”的榮昌生物,如今也陷入諸多困境——核心人員何如意離職,首個國產ADC維迪西妥單抗,也被輝瑞計提2億元無形資產減值。
企業表現出的趨勢,是ADC浪潮在國內的迅速轉冷,這有兩方面原因。
其一,是全球生物醫藥投資風向的轉變。2024年起,生物醫藥最炙手可熱的賽道,已悄然轉向GLP-1類藥物、雙抗及基因治療。
GLP-1類藥物常被用于減肥,其代表就是年銷售額高達293億美元,被馬斯克等各路名人爭相帶貨的司美格魯肽;
2024年下半年14筆license-out都發生在雙抗領域;
Wave公司的RNA基因編輯療法,為其帶來了超過150%的股價漲幅。
其二,是中國創新藥企在ADC上的深度內卷。
2019年之后,國內藥企都將強確定性的ADC靶點作為加碼對象。根據“醫曜”的統計結果,以HER2、TROP2、CLDN18.2這三個靶點為例,國內ADC候選藥物數量在全球管線數量中的占比,分別高達63.6%、76.5%和85.7%。
原因無他,中國創新藥底蘊尚淺,通過Fast-follow快速布局無可厚非,但在大家都可以fast-follow的背景下,只能卷產能、卷價格、卷得頭破血流。
同質化的競爭,直接導致市場價值的縮水。
而從一開始就瞄準差異化的靶點,是百利天恒仍被資本市場和MNC認可的理由,甚至是唯一理由。
換言之,如果百利天恒的BL-B01D1研發進度不及預期,或將導致市場對百利天恒“祛魅”,結合ADC退潮的大環境,對百利天恒的影響將是災難性的。
朱義的解法,是加大燒錢研發的力度,但這取決于百利天恒能否順利找到下一個資金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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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藥行業,成為MNC的愿景,是帶著傷痛的。
這曾是諸多中國創新藥企的夙愿,為此他們曾一度動作變形——為了撐起龐大的營收規模,他們想盡辦法,拼湊管線,比如百濟神州早期引入代理產品,復宏漢霖和信達生物早期也曾轉投生物類似藥,主打一個大而全。
但到頭來,要么是為MNC做了嫁衣,要么只是南柯一夢。
大多數中國創新藥企,不愿但不得不接受的現實,是生物醫藥的行業發展邏輯無法突破,行業仍處于發展早期,就像業內人士曾經描述的那樣:
中國現在在很多領域都與世界頂尖水平比肩,甚至略有超越。唯獨在醫藥,尤其是創新藥板塊還是落后七八條街——百濟神州可能稍微好一點,但也有兩三條街的差距。
這種落后不是單家企業的落后,是從體系到環境,全方位的差距。
正因如此,對于百利天恒,我們的態度是矛盾的。
一方面,它正在死磕的發展模式似乎早已被證明行不通。
在中國藥企集體做MNC夢的時代,其敘事邏輯,是通過打造一條足夠強大的產品矩陣,形成一個生態飛輪,以此實現現金流造血,為后續研發積攢資金。諸多MNC都是如此發家的。
但它不一定適合中國。因為要造血的前提,是能賣出高藥價,而高藥價,又以FDA霸權為前提。對于中國藥企而言,進入美國市場本就難于登天,進入之后的飛輪也未必能如愿轉動——百濟神州似乎能證明這一點。
另一方面,百利天恒又證明了自己的與眾不同。
在諸多中國創新藥企疲于同質化競爭時,它瞄準的是HER3靶點這塊差異化的,難啃的骨頭;而在大多數藥企身處資本寒冬,賣管線求生時,它選擇犧牲一定的價格,換取與MNC共同開發的合作空間。
并非純粹學者背景的創始人,也許能讓百利天恒突破一些中國創新藥企的既定慣性,在渠道和營銷上施展奇招。
擁有自己的MNC,是中國醫藥行業的夢想,數十年的風雨沖刷后,還擁有這樣夢想的企業,已經為數不多。
擠過窄門的百利天恒,還要向終點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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