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亞的陽光,熱烈而直接,曬在皮膚上,有一種滾燙的治愈感。
我們?nèi)胱×艘患液>熬频辏崎_陽臺的門,就是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和潔白沙灘。
海風帶著咸濕的氣息,吹走了積攢在我心頭多年的陰霾。
樂樂像一匹脫韁的小馬,甩掉鞋子,赤著腳在沙灘上瘋跑,笑聲清脆得像風鈴。
陳默陪著他,在沙灘上堆城堡,挖壕溝,父子倆玩得不亦樂乎。
我坐在陽臺的躺椅上,喝著冰鎮(zhèn)的椰子水,看著他們,覺得這才是生活該有的樣子。
這才是新年。
我拿出手機,拍下了眼前這幅美好的畫面。
藍天,白云,大海,沙灘。
豐盛的海鮮大餐,冒著熱氣的冬陰功湯。
還有陳默和樂樂在夕陽下的剪影,以及我們一家三口的自拍,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
我精心挑選了九張照片,發(fā)了一條朋友圈。
配文是:“新年,從愛自己開始。”
我沒有屏蔽任何親戚。
我知道,這條朋友圈,就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炸彈,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
果不其然,不到十分鐘,我的朋友圈下面就“熱鬧”了起來。
第一個跳出來評論的,是小叔子的老婆劉麗。
“喲,嫂子可真實在,把婆婆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家里過年,自己帶著老公孩子出去快活,真是新時代的好兒媳,好孝順啊!”
她的文字,和她的人一樣,充滿了尖酸刻薄的諷刺。
緊接著,幾個平時和婆婆走得近,但對我家情況一知半解的遠房親戚,也開始在下面附和。
“晚晚,你這樣做確實有點過了,老人年紀大了,就盼著過年一家人團團圓圓。”
“就是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大過年的離家出走,像什么樣子。”
“陳默也真是的,怎么能由著老婆胡鬧。”
這些看似“語重心長”的指責,像一把把軟刀子,割在人心上。
如果換作以前,我可能會感到憤怒,會急于辯解。
但現(xiàn)在,我只是平靜地看著,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他們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他們只是享受站在道德高地上,對別人生活指手畫腳的快感。
更精彩的還在后面。
婆婆顯然是看到了我的朋友圈,她沒有我的微信,于是便授意小叔子陳昂,將我的朋友圈截圖,連同她自己添油加醋的一番哭訴,直接發(fā)到了我們陳家的家族大群里。
一場針對我的,聲勢浩大的公開審判,就此拉開序幕。
“各位親戚們,大家給評評理!我這個大兒媳,林晚,除夕前一天,因為我不讓她睡懶覺,讓她多做兩個菜,她就直接訂機票跑了!把我一個老婆子,還有她小叔子一家三*口,全都扔在家里!大過年的,連口熱飯都吃不上!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大家看看,有這樣做兒媳婦的嗎?不孝啊!”
婆婆的文字,顛倒黑白,避重就輕,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被惡毒兒媳欺負的可憐婆婆形象。
群里瞬間炸了鍋。
那些不明真相的親戚們,開始對我口誅筆伐。
“太過分了!”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
“陳默也不管管?這老婆還能要?”
我看著手機屏幕上滾動的那些指責,心里一片冰冷。
這就是我八年來,努力維系和討好的“親人”。
陳默洗完澡出來,看到我正在看手機,臉色沉了下來。
他拿過我的手機,翻看了群里的聊天記錄,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
我以為他會生氣,會讓我刪掉朋友圈,或者讓我去群里道歉。
但他沒有。
他只是拿過自己的手機,在那個喧鬧的家族大群里,打下了一行字。
“我媽不是一個人,我弟陳昂、弟妹劉麗、還有我侄子,三個人陪著她,很熱鬧。”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
“另外,讓長輩過年還要自己動手做飯,確實是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孝。所以我剛才在酒店給他們點了一份盆菜年夜飯,一千八百八十八,半小時后直接送到家。我弟記得下樓收一下。”
說完,他干脆利落地附上了一張五星級酒店盆菜的外賣訂單截圖。
截圖上,那盆菜鮑魚海參花膠,用料十足,價格刺眼。
群里,瞬間安靜了。
死一般的寂靜。
之前那些義憤填膺,對我口誅筆伐的親戚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用錢堵嘴,雖然粗暴,但永遠有效。
幾秒鐘后,陳昂的私聊彈了出來,是對陳默的。
陳默沒有避諱我,直接點了開。
“哥!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被那個女人灌了迷魂湯了!你娶了媳婦忘了娘啊!你讓媽一個人在家吃外賣?你對得起她嗎!”
陳默看著那段歇斯底里的文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慢條斯理地回復。
“她不是一個人,有你們?nèi)齻€人陪著。而且那不是普通外賣,是酒店大廚做的盆菜,比你嫂子做的可好多了。”
“還有,陳昂,你啃老啃哥這么多年,什么時候想起過咱媽?你現(xiàn)在住的那套房子,一百二十萬的首付,是誰掏的?你結婚時,劉麗家要的十八萬八的彩禮,是誰給你湊的?你兒子上的那個一年六萬的私立幼兒園,又是誰在付錢?”
“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你算個什么東西,有什么資格來指責我?”
發(fā)完這段話,陳默沒有再給陳昂任何回復的機會,直接將他拉黑。
做完這一切,他把手機扔到一邊,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歉意。
“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我搖搖頭,走過去,從背后抱住他。
“不,你今天,特別帥。”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陳默如此強硬的一面。
原來我的丈夫,不是沒有脊梁骨,只是過去,他的脊梁,沒有為我挺起來過。
但現(xiàn)在,他做到了。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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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亞的日子,像被按下了慢放鍵。
我們每天睡到自然醒,帶著樂樂去趕海,去潛水,去看海豚表演。
晚上,我們就去當?shù)刈顭狒[的夜市,吃最新鮮的海鮮燒烤,喝冰涼的啤酒。
我?guī)缀蹩煲浝霞业哪切┰阈氖拢詾檫@場風波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平息。
直到大年初二的下午,我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電話是我一個遠房表姐打來的,她叫王琳,在我們的老家那個三線小城的街道辦事處工作。
我們平時聯(lián)系不多,也就是逢年過節(jié)會發(fā)個祝福微信的交情。
她突然打電話過來,讓我有些意外。
電話接通,她先是熱情地跟我寒暄了幾句,問我在三亞玩得開不開心。
聊了幾句家常之后,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有些小心翼翼。
“那個……晚晚,我問你個事兒,你可別多心啊。”
“姐,你說。”我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
“就是……你家公公留下的那套老宅,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我一頭霧水。
“老宅?什么消息?我不知道啊。”
那套老宅,是公公的名字,地段不錯,是個老式的小院子。公公去世后,婆婆就搬去和我們一起住了,老宅一直空著,偶爾租給外地人。
表姐在電話那頭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
“我也是聽說的,不一定準啊。最近市里有風聲,說你們家老宅那一整片,要搞舊城改造,規(guī)劃成新的商業(yè)區(qū)。這兩天,可能就要開始入戶測量登記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拆遷?”
“對!”表姐的聲音壓得更低了,“這可是塊大肥肉啊!我聽我們單位一個負責這塊的同事說,你們那一片的補償標準很高,按人頭和面積算,隨便一戶,拿個幾百萬不成問題。”
幾百萬……
我腦子里“轟”的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表姐還在繼續(xù)說:“晚晚,我跟你說這個,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婆婆和你那個小叔子,最近可沒閑著。他們到處在找人打聽拆遷補償?shù)木唧w政策,特別是按人頭怎么算,戶口在不在有沒有影響之類的。”
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最致命的信息。
“前兩天,你婆婆還在小區(qū)里跟老李家的那個大媽吹牛,說這次拆遷款一拿到手,就立馬給你小叔子陳昂換個市中心的大平層,再給他配一輛五十萬的寶馬。”
“她還說……說陳默反正有你這個能干的老婆,不差這點錢。這筆錢,理應都給小兒子,算是補償他這些年沒大哥過得好。”
掛掉電話的那一刻,我只覺得渾身冰冷,連指尖都在發(fā)抖。
三亞午后的陽光明明那么炙熱,我卻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一個冰窟窿,從頭到腳,寒意刺骨。
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都拼湊出了一幅完整而丑陋的圖畫。
我終于明白了。
我全都明白了!
為什么今年,他們一家三口,要拖著那么多行李,大張旗鼓地前來“蹭年”。
為什么他們不僅自己來,還要“帶朋友來”,把家里搞得熱熱鬧鬧。
那不是為了熱鬧,是為了制造他們一直和我們長期共同居住的假象,為了在拆遷登記時,能多算幾個人頭!
為什么他們理直氣壯地要求,要住到大年初八。
因為我表姐說,傳言就是初七初八這兩天,街道辦的人就要開始入戶測量登記!
為什么在我提出要去三亞,徹底打亂他們計劃的時候,婆婆的反應會如此激烈,甚至不惜撒潑打滾,用盡一切手段要阻止我。
因為我走的不是我自己,我?guī)ё叩氖沁@個家的女主人,是房產(chǎn)證上的人!我的離開,會讓他們的“共同居住”變得毫無說服力!
我的反抗,不是簡單的家庭矛盾,是直接動了他們即將到手的,那塊價值數(shù)百萬的巨大蛋糕!
原來,這不是一場臨時的家庭糾紛。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針對我們小家的,經(jīng)濟掠奪!
他們不是來蹭年的。
他們是來搶錢的!
我看著不遠處,還在沙灘上陪著兒子堆沙堡的陳默,他臉上的笑容那么燦爛,那么無憂無慮。
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親生母親和親弟弟,正在背后,處心積慮地,想要掏空他的家,吸干他的血。
一股夾雜著憤怒、心寒和惡心的復雜情緒,瞬間沖上了我的喉嚨。
我捂住嘴,沖到衛(wèi)生間,趴在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
我吐出的,仿佛是這八年來,我咽下的所有委屈和隱忍。
文章后序
(貢)
(仲)
(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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