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水華事件，請聽聽來自護士們的“跪求”與呼聲

作者〡李老逵

“最快女護士”這事，我先后寫了和三篇文章，在全網批判她的大背景下，我不出意外地被罵成狗，并且被連續罵了一周。

當然我無所謂，寫文章被罵是家常便飯，要是沒有這個心理承受能力，趁早擱筆。我不但不在乎，甚至把罵我的留言也都放出來，有些臟話被自動屏蔽了，我還會主動去申請解除，除非臟得都不支持解除，那我就沒辦法了。

本來按照我“事不過三”的原則，這個話題已經不準備再寫了，反正寫了有的人也不看，看了也理解不了，畢竟有的人的認知，真的對得起他的苦難。

意外的是，前天后臺收到了一條私信，是一位護士發過來的：“感謝您就張水華事件，為醫護發聲，感謝！”

這位護士還發了長長一段話，原文如下：

“作為上班二十多年的老護士，我也熱愛跑步，為了能勝任工作，服務好病人，把腿練好，所以我只要有時間就會跑，跑了多年也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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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里水平，深知跑馬的不易，需要付出超過常人的努力，毅力，還得有天賦。我也有很多的業余愛好，追夢之路也因為工作不規律困難重重。也曾經歷家人突然病重離世給護士長說想調班回家奔喪，護士長說的和水華護士長同出一轍，告知沒辦法，讓我自己換班。可以說我們護士換班是跪求真的一點沒夸張。如今看到水華被如此對待，感同身受我真的非常氣憤也非常難過，但是無能為力，您做了我想做的，寫出了我想說的話。您文筆真好，太厲害了。

寫文章最開心的事情，就是雖然基本沒有收益，但能收到讀者真誠的鼓勵，尤其是肯定來自你努力為之發聲的群體，這是比寫出多少十萬加爆文都開心的事。

還記得多年前一位母親，看到我寫五四青年節的文章，專門給我發來的感謝，我會永遠記得。

這個世界上大家都在忙著賺錢，但是其實還是有很多事情比賺錢更有價值。所以我決定破個例，就這個話題再寫一篇。

這位護士說

“我就是擔心水華護士，看網上越說越不堪，都上升到了人身攻擊，擔心水華護士心理素質不強的話會出事。真不知道網友都怎么了，黑白不分，真正該維護自己權益的時候反而倒戈了，向著自己人拼命討伐，并且要趕盡殺絕，他們的樣子真讓人心寒”

其實，這很正常，底層互害，牛馬相食，這不就是我們多少年來的生態么，毫不奇怪。同為牛馬，憑什么她可以跳舞！

不過，根據網上的信息，張水華現在一切都好，她的領導和同事不但沒有為難她，反而公開發聲對她表示了支持。

其實這些年我早已懶得回復評論區那些無腦留言，但是這次實在看不過“牛馬為難牛馬”（畢竟連主流媒體都實在看不下去，竟然先說了這句話），回復了許多條，但是很多人根本就看不懂也聽不進。

在他們的眼里，只要是不想聽或者聽不懂的，一律是“洗地”、“吸流量”、“蹭熱度”、“偷換概念”，甚至是“收了錢”。

真是搞笑，張水華自己的獎金還有代言費都沒拿到，她拿什么給我錢呢？要是替一個草根護士說兩句話都能收到錢，那我恐怕早就不用在這里碼字了吧。

對張水華的攻擊，其實無非是集中在以下幾點：

一是認為張水華鏡頭前哭泣喊話，是綁架領導，坑害同事，極度自私。替你頂班是情份，不同意換班也在情理之中，張水華竟然要領導替她去對別人做強行調班。

首先，同事不換班沒毛病，當然可以拒絕，我也沒說不行，這本來就是兩廂情愿的事。可是這些網友從哪里得出結論說其他的同事之前是“被迫”換班的？張水華要是有這本事，就不用喊話領導了。這不人家同事自己都出來說話了，這些網友們怎么就非要代入一下被迫害的形象，是不是有點被迫害狂想癥？

私信我的護士說她奔喪都換不到班，張水華跑馬倒是可以強迫他人？這腦子要進多少噸水，才能得出張水華同事受欺壓被迫害的結論？難道真正應該罵的不是讓這些護士奔喪都無法調班的制度么？

至于說隔空喊話是道德綁架，我之前的文章也批評過張水華的處理方式。張的方式確實比較“楞”，但是有官媒說過這個問題，認為這是長期壓力情緒失控導致的，也有報道說過她就是個簡單的人，沒那么多心眼，這也是有可能的。

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個體，罵她心眼多的人，莫非身邊就沒有一個直腸子的人？動不動就用最壞的動機去揣測別人，當心哪天自己也被回旋鏢扎的渾身是血沒人理解。

我們身邊的某些人有這么一個特點，對領導和上級，哪怕是做錯了，他們也會苦口婆心地勸你：他們是為你好，只是方式問題而已；而對草根和牛馬，他們則會轉過頭來“義正辭嚴”地怒斥：他這么做，充分說明了本質就是壞！

退一步說，希望協調有毛病嗎？請領導幫忙也沒有死罪吧。給我發私信的護士家里有事也希望領導給協調，有困難找領導不正常？罵她的人，你敢說從來沒找過領導協調困難？還是壓根就沒有困難？

我的一位群友也寫過一篇文章支持張水華，文章里說：很多人卻因此覺得她“不懂人情世故”，不知感恩，情商低。她的發言確實不圓滑，但這種直率的表達自己的困難和需求不好嗎？為何她卻好像被大家視為大逆不道呢？圓滑世故當然沒什么錯，但如果一個社會只容得下圓滑世故，那無異于一種價值觀的扭曲和畸形。

我很贊同。我們的文化老是讓人圓滑處事，這究竟是精華還是糟粕？雖然這年頭兒沒有多少人喜歡聽大實話，但坦誠點真沒啥不好，我希望有話直說的人越來越多，也許大家會活得沒那么累。

二是很多人認為跑馬是愛好，護士是工作，愛好不能影響本職。

這句話同樣也是網友的“腦補”和“想象”，人家怎么沒按規定上班呢？怎么就影響本職了？官網都說了她是個好員工。

在張護士所在福建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的官網報道里，對張護士不吝溢美之詞，充滿了高度評價，比如“她不僅在工作上兢兢業業，也是一個樂觀向上、酷愛運動的女生”、“護士的工作很忙，張水華經常需要“三班倒”，沒有固定休息時間，但她還是堅持訓練，利用工作之余靈活安排練跑，還經常游泳、跳繩鍛煉各方面的運動能力”、“在跑道上，張水華與時間賽跑；在工作崗位上，她與死神賽跑。她工作兢兢業業、認真負責，還是福建首批支援宜昌醫療隊的一員，被同事和跑友們稱為“最美馬拉松跑者”“最快白衣天使””……

從這些評價上看，她不但沒有影響本職工作，而且是工作愛好雙豐收。

現在很多人是一不調查研究，二不信息整理，在網上罵人是張口就來，給人扣帽子是駕輕就熟，這些人我看不是為了主持正義，而是只圖嘴皮痛快發泄情緒。

比如他們批判張水華時說：“如果張護士成功了，那以后大家都會去發展自己的愛好了，馬拉松是愛好，下棋釣魚廣場舞不是愛好嗎”？

這話其實是沒錯的，但是這里面隱含著一句“張護士行，所以我也行”。

但是說句扎心的話，張護士行，你真不一定行。一個三班倒的護士，沒有固定休息時間，但她還是堅持訓練，并且拿到了全國冠軍，普通人有幾個能做到的？

人家白天工作，晚上訓練，你呢？白天摸魚，晚上追劇，卻信誓旦旦地說“換我，我也行”，要臉不？果然敲鍵盤不費力，網上人人都是研究生，個個年薪過百萬。

說這樣話的人，他要是能跑進馬拉松全國前十，我來替他頂班。

還有的人說，這么跑馬拉松，不影響工作是不可能的。

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我做不到，但我相信是有人能夠做到的。成龍從幾百米的高樓往下跳，我現在看視頻都不敢相信，可人家就是做到了，所以人家成了龍，而你還是蟲。

當然人人都有選擇當蟲而不是成龍的權利，但是用蟲的思維去判斷龍，就是你的不對了。

為什么叫鐵人三項賽，是因為大多數人都是肉做的。但是認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別人就一定也做不到，恭喜你答對了，井底的蛤蟆也是這么想的。

這個問題也可以延伸一下，張水華的行為，本質上是對“工作與生活平衡”的合理訴求。周末的病人確實需要照顧，但醫院的護士不止張水華一個人，而全國的馬拉松女冠軍屈指可數。

從個人角度：她既履行了護士的職責，又在業余時間憑毅力奪冠，體現了超強的自律和努力。從社會角度：如果一個護士能以馬拉松冠軍的身份出現在公眾面前，也能樹立積極健康的形象，甚至提升醫院、城市的榮譽。

設想一下，如果同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發達國家，她會被贊美為“勵志”和“真誠”，而不是受到大規模攻擊。人家更看重工作與生活的平衡，并且很尊重業余成就。

而我們這邊呢，常見的是“凡人互害”，見不到別人的好“既得名又得利”，讓我想起無數次看到的事例：所有人都見不到你好，哪怕親戚朋友，除了父母。

所以，我在之前的文章就說過，寬容對待一個陌生人，是社會文明和進步的標志，寬容對待他人，也是寬容對待自己。

第三，也是最“可怕”的觀點，就是認為張水華調班，就會導致其他護士連軸轉，對病人不好，又說“調班就需要上連班，你的護士上24小時，你同意嗎？”

這些人假設被張護士調休的李護士剛下班，所以需要連續上24小時，這個是不是還是在憑空猜測？人家為啥不能找個頭天剛休息了的調休呢？

出于我一貫的謹慎，我還是向那位護士進行了求證。人家給我的答復是：

“胡說八道，沒有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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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我們換班之后需要領導批準的，像他們說的連班都不可能批準，因為領導也怕護士太累精力不濟出問題。換班就是一個班換一個班。有些人還想周末上班，因為沒領導沒檢查，環境相對松散，工作氣氛也輕松融洽，不那么緊張。

請大家去醫院親眼看看，護士勞動強度有多大大，下班都通常是一步走不動的狀態，我們科室年輕人都是下班癱在床上歇一會再走，實在一步走不動，有的下班都吐了，因為壓力太大，這種狀態，請問大家她如何能上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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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的班？”

我之前的文章里，也提出過張水華總換周末，會不會其他同事不愿意，畢竟周末都想陪家人。

然而，給我留言的護士說：

“一般情況下，周末的班還能換，因為周末班沒領導，相對松散。所以水華給她同事換周末的班也沒有那么難以接受。”

所以，張水華沒有影響工作，同事也沒有因為她調班受到“迫害”，醫院更不會因為她調休就影響病人，不知道這些網友們著的什么急，罵的什么街，泄的什么憤？

這些人不知道是無知還是自私，就是堅持認為護士不能調休，會影響病人。

網友們要上班，所以醫生護士們就被默認剝奪了周末休息的權利，這是不是也是一種霸凌？更是牛馬為難牛馬。上班族工作日請假看病，要扣工資，所以87%的人都會優先選擇周末看病。但為何很多人將矛頭指向雙休的醫護，而不去投訴看病都要扣錢的工作單位？

不是誰投訴誰就有理，我們是不是應該也聽聽醫生和護士們的聲音？我認識的另一位護士說：

“投訴這人為啥不說他也休周末？醫生也是人，為啥他能休，別人休不了？”

更別動不動就拿職業特殊性來說事，醫護也是人。別說西方發達國家了，俄羅斯都做到了醫院周末雙休。動不動就強調什么特殊性批判張水華調休自私，恐怕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精致利己，慷別人之慨吧。如果自己是這個職業，還會這么說嗎？

說實話，再多的門診，也架不住一點小問題就跑醫院的人，更架不住那些自己不想請假，卻要求醫生全年無休的人。尊重醫生護士，請從正常休假開始。

除了住院病人，其他病人完全可以通過急診加周末開放部分門診來解決問題。社會的進步，是需要更多的勞動者也包括醫生護士能夠享受到社會發展的紅利，擁有更多的休息權利，而不是逆著潮流內卷，反其道而行之。

很多人是受過高等教育，工作體面的，卻說出“我也支持雙休，可病人怎么辦？你也讓他們去雙休嗎？這是崗位職責所決定的”這樣的話，實在是自私且冷血，說到底，還是“死道友不死貧道”。

聽聽護士群體內和本單位人發出的聲音，總比站在道德高度指責恐怕要好。還是那句話，牛馬何苦為難牛馬，寬容點吧。

罵張水華成本最低，只是暴露了人性之惡，認為醫生護士們理所當然的應該犧牲自己成全大家。

我之前的文章說過，其實承認一個人的利己，也是社會的某種進步，一個文明社會的標志就是容得下各色的人。

而既然人是目的，就應該設計一個更人性的系統，而不是只有菜雞互啄。

一個人能夠承認自己的利己并且容忍他人的利己，也算是自我的救贖和升華。承認自己是自私的，也要清楚別人是自私的，清楚相互交往的邊界，則善莫大焉，天下大同矣。

至于那些擔心張水華調休會讓病人吃錯了藥的人，其實就算給他配上24名專班護士，恐怕似乎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因為他的病根，大概率是在腦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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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老逵，法學雙碩士畢業，曾在國務院部委工作多年，嫉惡如仇，仗義敢言，因此辭職改做執業律師。赤子之心不改，憂國憂民常在，忙時搬磚，閑暇寫作。文章多替蒼生寫，不為君王唱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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