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政權的建國過程中,李世民的軍功是非常大的。
但是也就在這個過程中,李世民在軍隊中享有了很高的支持度,而李世民也不甘屈人之下,于是在這個過程中不斷的收羅人才,從而使得秦王府的實力逐漸超越了太子的東宮。
而李淵面對兄弟相爭,也是難以取舍,不過李淵最終還是選擇了按儒家保嫡長子的原則支持了李建成,而逐步去削弱李世民的兵權。
也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李世民發動了玄武門之變,弒殺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和弟弟,逼迫李淵退位,最終登基成為了李唐的皇帝。
我們今天就來讀一讀《資治通鑒》里面記載的玄武門之變這段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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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原文
武德九年丙戌,公元六二六年
癸未,突厥寇西會州。
五月,戊子,虔州胡成郎等殺長史,叛歸梁師都;都督劉旻追斬之。
壬辰,黨項寇廓州。
戊戌,突厥寇秦州。
壬寅,越州人盧南反,殺刺史寧道明。
丙午,吐谷渾、黨項寇河州。
突厥寇蘭州。
丙辰,遣平道將軍柴紹將兵擊胡。
六月,丁巳,太白經天。
秦王世民既與太子建成、齊王元吉有隙,以洛陽形勝之地,恐一朝有變,欲出保之,乃以行臺工部尚書溫大雅鎮洛陽,遣秦府車騎將軍滎陽張亮將左右王保等千馀人之洛陽,陰結納山東豪杰以俟變,多出金帛,恣其所用。元吉告亮謀不軌,下吏考驗;亮終無言,乃釋之,使還洛陽。
建成夜召世民,飲酒而鴆之,世民暴心痛,吐血數升,淮安王神通扶之還西宮。上幸西宮,問世民疾,敕建成曰:“秦王素不能飲,自今無得復夜飲!”因謂世民曰:“首建大謀,削平海內,皆汝之功。吾欲立汝為嗣,汝固辭;且建成年長,為嗣日久,吾不忍奪也。觀汝兄弟似不相容,同處京邑,必有紛競,當遣汝還行臺,居洛陽,自陜以東皆王之。仍命汝建天子旌旗,如漢梁孝王故事。”世民涕泣,辭以不欲遠離膝下。上曰:“天下一家,東、西兩都,道路甚邇。吾思汝即往,毋煩悲也。”將行,建成、元吉相與謀曰:“秦王若至洛陽,有土地甲兵,不可復制;不如留之長安,則一匹夫耳,取之易矣。”乃密令數人上封事,言“秦王左右聞往洛陽,無不喜躍,觀其志趣,恐不復來。”又遣近幸之臣以利害說上。上意遂移,事復中止。
建成、元吉與后宮日夜譖訴世民于上,上信之,將罪世民。陳叔達諫曰:“秦王有大功于天下,不可黜也。且性剛烈,若加挫抑,恐不勝憂憤,或有不測之疾,陛下悔之何及!”上乃止。元吉密請殺秦王,上曰:“彼有定天下之功,罪狀未著,何以為辭!”元吉曰:“秦王初平東都,顧望不還,散錢帛以樹私恩,又違敕命,非反而何!但應速殺,何患無辭!”上不應。
秦府僚屬皆憂懼不知所出。行臺考功郎中房玄齡謂比部郎中長孫無忌曰:“今嫌隙已成,一旦禍機竊發,豈惟府朝涂地,乃實社稷之憂;莫若勸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家國。存亡之機,間不容發,正在今日!”無忌曰:“吾懷此久矣,不敢發口;今吾子所言,正合吾心,謹當白之。”乃入言世民。世民召玄齡謀之,玄齡曰:“大王功蓋天地,當承大業;今日憂危,乃天贊也,愿大王勿疑!”乃與府屬杜如晦共勸世民誅建成、元吉。
建成、元吉以秦府多驍將,欲誘之使為己用,密以金銀器一車贈左二副護軍尉遲敬德,并以書招之曰:“愿迂長者之眷,以敦布衣之交。”敬德辭曰:“敬德,蓬戶甕牖之人,遭隋末亂離,久淪逆地,罪不容誅。秦王賜以更生之恩,今又策名籓邸,唯當殺身以為報;于殿下無功,不敢謬當重賜。若私交殿下,乃是貳心,徇利忘忠,殿下亦何所用!”建成怒,遂與之絕。敬德以告世民,世民曰:“公心如山岳,雖積金至斗,知公不移。相遺但受,何所嫌也!且得以知其陰計,豈非良策!不然,禍將及公。”既而元吉使壯士夜刺敬德,敬德知之,洞開重門,安臥不動,刺客屢至其庭,終不敢入。元吉乃譖敬德于上,下詔獄訊治,將殺之。世民固請,得免。又譖左一馬軍總管程知節,出為康州刺史。知節謂世民曰:“大王股肱羽翼盡矣,身何能久!知節以死不去,愿早決計。”又以金帛誘右二護軍段志玄,志玄不從。建成謂元吉曰:“秦府智略之士,可憚者獨房玄齡、杜如晦耳。”皆譖之于上而逐之。
世民腹心唯長孫無忌尚在府中,與其舅雍州治中高士廉、左候車騎將軍三水侯君集及尉遲敬德等,日夜勸世民誅建成、元吉。世民猶豫未決,問于靈州大都督李靖,靖辭;問于行軍總管李世勣,世勣辭;世民由是重二人。
會突厥郁射設將數萬騎屯河南,入塞,圍烏城,建成薦元吉代世民督諸軍北征;上從之,命元吉督右武衛大將軍李藝、天紀將軍張瑾等救烏城。元吉請尉遲敬德、程知節、段志玄及秦府右三統軍秦叔寶等與之偕行,簡閱秦王帳下精銳之士以益元吉軍。率更丞王晊密告世民曰:“太子語齊王:‘今汝得秦王驍將精兵,擁數萬之眾,吾與秦王餞汝于昆明池,使壯士拉殺之于幕下,奏云暴卒,主上宜無不信。吾當使人進說,令授吾國事。敬德等既入汝手,宜悉坑之,孰敢不服!’”世民以咥言告長孫無忌等,無忌等勸世民先事圖之。世民嘆曰:“骨肉相殘,古今大惡。吾誠知禍在朝夕,欲俟其發,然后以義討之,不亦可乎!”敬德曰:“人情誰不愛其死!今眾人以死奉王,乃天授也。禍機垂發,而王猶晏然不以為憂,大王縱自輕,如宗廟社稷何!大王不用敬德之言,敬德將竄身草澤,不能留居大王左右,交手受戮也!”無忌曰:“不從敬德之言,事今敗矣。敬德等必不為王有,無忌亦當相隨而去,不能復事大王矣!”世民曰:“吾所言亦未可全棄,公更圖之。”敬德曰:“王今處事有疑,非智也;臨難不決,非勇也。且大王素所畜養勇士八百馀人,在外者今已入宮,擐甲執兵,事勢已成,大王安得已乎!”
世民訪之府僚,皆曰:“齊王兇戾,終不肯事其兄。比聞護軍薛實嘗謂齊王曰:‘大王之名,合之成“唐”字,大王終主唐祀。’齊王喜曰:‘但除秦王,取東宮如反掌耳。’彼與太子謀亂未成,已有取太子之心。亂心無厭,何所不為!若使二人得志,恐天下非復唐有。以大王之賢,取二人如拾地芥耳,奈何徇匹夫之節,忘社稷之計乎!”世民猶未決,眾曰:“大王以舜為何如人?”曰:“圣人也。”眾曰:“使舜浚井不出,則為井中之泥;涂廩不下,則為廩上之灰,安能澤被天下,法施后世乎!是以小杖則受,大杖則走,蓋所存者大故也。”世民命卜之,幕僚張公謹自外來,取龜投地,曰:“卜以決疑;今事在不疑,尚何卜乎!卜而不吉,庸得已乎!”于是定計。
世民令無忌密召房玄齡等,曰:“敕旨不聽復事王;今若私謁,必坐死,不敢奉教。”世民怒,謂敬德曰:“玄齡、如晦豈叛我邪!”取所佩刀授敬德曰:“公往觀之,若無來心,可斷其首以來。”敬德往,與無忌共諭之曰:“王已決計,公宜速入共謀之。吾屬四人,不可群行道中。”乃令玄齡、如晦著道士服,與無忌俱入,敬德自它道亦至。
己未,太白復經天。傅奕密奏:“太白見秦分,秦王當有天下。”上以其狀授世民。于是世民密奏建成、元吉淫亂后宮,且曰:“臣于兄弟無絲毫負,今欲殺臣,似為世充、建德報仇。臣今枉死,永違君親,魂歸地下,實恥見諸賊!”上省之,愕然,報曰:“明當鞫問,汝宜早參。”
庚申,世民帥長孫無忌等入,伏兵于玄武門。張婕妤竊知世民表意,馳語建成。建成召元吉謀之,元吉曰:“宜勒宮府兵,托疾不朝,以觀形勢。”建成曰:“兵備已嚴,當與弟入參,自問消息。”乃俱入,趣玄武門。上時已召裴寂、蕭瑀、陳叔達等,欲按其事。
建成、元吉至臨湖殿,覺變,即跋馬東歸宮府。世民從而呼之,元吉張弓射世民,再三不彀,世民射建成,殺之。尉遲敬德將七十騎繼至,左右射元吉墜馬。世民馬逸入林下,為木枝所絓,墜不能起。元吉遽至,奪弓將扼之,敬德躍馬叱之。元吉步欲趣武德殿,敬德追射,殺之。翊衛車騎將軍馮翊馮立聞建成死,嘆曰:“豈有生受其恩,而死逃其難乎!”乃與副護軍薛萬徹、屈咥直府左車騎萬年謝叔方帥東宮、齊府精兵二千馳趣玄武門。張公謹多力,獨閉關以拒之,不得入。云麾將軍敬君弘掌宿衛后,屯玄武門,挺身出戰,所親止之曰:“事未可知,且徐觀變,俟兵集,成列而戰,未晚也。”君弘不從,與中郎將呂世衡大呼而進,皆死之。君弘,顯俊之曾孫也。守門兵與萬徹等力戰良久,萬徹鼓噪欲攻秦府,將士大懼;尉遲敬德持建成、元吉首示之,宮府兵遂潰,萬徹與數十騎亡入終南山。馮立既殺敬君弘,謂其徒曰:“亦足以少報太子矣!”遂解兵,逃于野。
上方泛舟海池,世民使尉遲敬德入宿衛,敬德擐甲持矛,直至上所。上大驚,問曰:“今日亂者誰邪?卿來此何為?”對曰:“秦王以太子、齊王作亂,舉兵誅之,恐驚動陛下,遣臣宿衛。”上謂裴寂等曰:“不圖今日乃見此事,當如之何?”蕭瑀、陳叔達曰:“建成、元吉本不預義謀,又無功于天下,疾秦王功高望重,共為奸謀。今秦王已討而誅之,秦王功蓋宇宙,率土歸心,陛下若處以元良,委之國務,無復事矣。”上曰:“善!此吾之夙心也。”時宿衛及秦府兵與二宮左右戰猶未已,敬德請降手敕,令諸軍并受秦王處分,上從之。天策府司馬宇文士及自東上閣門出宣敕,眾然后定。上又使黃門侍郎裴矩至東宮曉諭諸將卒,皆罷散。上乃召世民,撫之曰:“近日以來,幾有投杼之惑。”世民跪而吮上乳,號慟久之。
建成子安陸王承道、河東王承德、武安王承訓、汝南王承明、鉅鹿王承義,元吉子梁郡王承業、漁陽王承鸞、普安王承獎、江夏王承裕、義陽王承度,皆坐誅,仍絕屬籍。
初,建成許元吉以正位之后,立為太弟,故元吉為之盡死。諸將欲盡誅建成、元吉左右百馀人,籍沒其家,尉遲敬德固爭曰:“罪在二兇,既伏其誅;若及支黨,非所以求安也。”乃止。是日,下詔赦天下。兇逆之罪,止于建成、元吉,自馀黨與,一無所問。其僧、尼、道士、女冠并宜仍舊。國家庶事,皆取秦王處分。
辛酉,馮立、謝叔方皆自出;薛萬徹亡匿,世民屢使諭之,乃出。世民曰:“此皆忠于所事,義士也。”釋之。
癸亥,立世民為皇太子。又詔:“自今軍國庶事,無大小悉委太子處決,然后聞奏。”
臣光曰:立嫡以長,禮之正也。然高祖所以有天下,皆太宗之功;隱太子以庸劣居其右,地嫌勢逼,必不相容。向使高祖有文王之明,隱太子有泰伯之賢,太宗有子臧之節,則亂何自而生矣!既不能然,太宗始欲俟其先發,然后應之,如此,則事非獲已,猶為愈也。既而為群下所迫,遂至蹀血禁門,推刃同氣,貽譏千古,惜哉!夫創業垂統之君,子孫之所儀刑也,彼中、明、肅、代之傳繼,得非有所指擬以為口實乎!
戊辰,以宇文士及為太子詹事,長孫無忌、杜如晦為左庶子,高士廉、房玄齡為右庶子,尉遲敬德為左衛率,程知節為右衛率,虞世南為中舍人,褚亮為舍人,姚思廉為洗馬。悉以齊王國司金帛什器賜敬德。
初,洗馬魏征常勸太子建成早除秦王,及建成敗,世民召征謂曰:“汝何為離間我兄弟!”眾為之危懼,征舉止自若,對曰:“先太子早從征言,必無今日之禍。”世民素重其才,改容禮之,引為詹事主簿。亦召王珪、韋挺于巂州,皆以為諫議大夫。
世民命縱禁苑鷹犬,罷四方貢獻,聽百官各陳治道,政令簡肅,中外大悅。
以屈突通為陜東大行臺左仆射,鎮洛陽。
益州行臺仆射竇軌與行臺尚書韋云起、郭行方不協。云起弟慶儉及宗族多事太子建成,建成死,軌誣云起與建成同反,收斬之。行方懼,逃奔京師,軌追之,不及。
吐谷渾寇岷州。
突厥寇隴州;辛未,寇謂州。遣右衛大將軍柴紹擊之。
廢益州大行臺,置大都督府。
壬申,上以手詔賜裴寂等曰:“朕當加尊號為太上皇。”
辛巳,幽州大都督廬江王瑗反,右領軍將軍王君廓殺之,傳首。
初,上以瑗懦怯非將帥才,使君廓佐之。君廓故群盜,勇悍險詐,瑗推心倚伏之,許為昏姻。太子建成謀害秦王,密與瑗相結。建成死,詔遣通事舍人崔敦禮馳驛召瑗。瑗心不自安,謀于君廓。君廓欲取瑗以為功,乃說曰:“大王若入,必無全理。今擁兵為數萬,奈何受單使之召,自投罔罟乎!”因相與泣。瑗曰:“我今以命托公,舉事決矣。”乃劫敦禮,問以京師機事;敦禮不屈,瑗囚之,發驛征兵,且召燕州剌史王詵赴薊,與之計事。兵曹參軍王利涉說瑗曰:“王君廓反覆,不可委以機柄,宜早除去,以王詵代之。”瑗不能決。君廓知之,往見詵,詵方沐,握發而出,君廓手斬之,持其首告眾曰:“李瑗與王詵同反,囚執敕使,擅自征兵。今詵已誅,獨有李瑗,無能為也。汝寧隨瑗族滅乎,欲從我以取富貴乎?”眾皆曰:“愿從公討賊。”君廓乃帥其麾下千馀人,逾西城而入,瑗不之覺;君廓入獄出敦禮,瑗始知之,遽帥左右數百人被甲而出,遇君廓于門外。君廓謂瑗眾曰:“李瑗為逆,汝何為隨之入湯火乎!”眾皆棄兵而潰。唯瑗獨存,罵君廓曰:“小人賣我,行自及矣!”遂執瑗,縊之。壬午,以王君廓為左領軍大將軍兼幽州都督,以瑗家口賜之。敦禮,仲方之孫也。乙酉,罷天策府。
秋,七月,己丑,柴紹破突厥于秦州,斬特勒一人,士卒首千馀級。
以秦府護軍秦叔寶為左衛大將軍,又以程知節為右武衛大將軍,尉遲敬德為右武候大將軍。
壬辰,以高士廉為侍中,房玄齡為中書令,蕭瑀為左仆射,長孫無忌為吏部尚書,杜如晦為兵部尚書。癸巳,以宇文士及為中書令,封德彝為右仆射;又以前天策府兵曹參軍杜淹為御史大夫,中書舍人顏師古、劉林甫為中書侍郎,左衛副率侯君集為左衛將軍,左虞候段志玄為驍衛將軍,副護軍薛萬徹為右領軍將軍,右內副率張公謹為右武候將軍,右監門率長孫安業為右監門將軍,右內副率李客師為領左右軍將軍。安業,無忌之兄;客師,靖之弟也。
太子建成、齊王元吉之黨散亡在民間,雖更赦令,猶不自安,徼幸者爭告捕以邀賞。諫議大夫王珪以啟太子。丙子,太子下令:“六月四日已前事連東宮及齊王,十七日前連李瑗者,并不得相告言,違者反坐。”
丁酉,遣諫議大夫魏征宣慰山東,聽以便宜從事。征至磁州,遇州縣錮送前太子千牛李志安、齊王護軍李師行詣京師,征曰:“吾受命之日,前宮、齊府左右皆赦不問;今復送師行等,則誰不自疑!雖遣使者,人誰信之!吾不可以顧身嫌,不為國慮。且既蒙國士之遇,敢不以國士報之乎!”遂皆解縱之。太子聞之,甚喜。
右衛率府鎧曹參軍唐臨出為萬泉丞,縣有系囚十許人,會春雨,臨縱之,使歸耕種,皆如期而返。臨,令則之弟子也。
八月,丙辰,突厥遣使請和。
壬戌,吐谷渾遣使請和。
癸亥,詔傳位于太子。太子固辭,不許。甲子,太宗即皇帝位于東宮顯德殿,赦天下;關內及蒲、芮、虞、泰、陜、鼎六州免租調二年,自馀給復一年。
癸未,詔以“宮女眾多,幽閟可愍,宜簡出之,各歸親戚,任其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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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譯文
武德九年(丙戌,公元626年)
癸未(二十五日),突厥侵犯西會州。
五月,戊子(初一),虔州胡人成郎等人殺死長史,背叛朝廷歸附梁師都,虔州都督劉旻追擊并斬殺了他們。
壬辰(初五),黨項侵犯廓州。
戊戌(十一日),突厥侵犯秦州。
壬寅(十五日),越州人盧南反叛朝廷,殺死越州刺史寧道明。
丙午(十九日),吐谷渾與黨項侵犯河州。
突厥侵犯蘭州。
丙辰(二十九日),高祖派遣平道將軍柴紹率領兵馬進擊胡人。
六月,丁巳(初一),金星白天出現在天空正南方的午位。
秦王李世民與太子李建成、齊王李元吉結下嫌隙以后,認為洛陽地勢優越便利,擔心一時發生變故,打算離京防守此地,所以就讓行臺工部尚書溫大雅鎮守洛陽,派秦王府車騎將軍滎陽人張亮率領親信王保等一千多人前往洛陽,暗中結交山東的杰出人士,等待時勢的變化,拿出大量的金銀布帛,任憑他們使用。李元吉告發張亮圖謀不軌,張亮被交付法官考察驗證。張亮到底不發一言,朝廷便釋放了他,讓他返回洛陽。
李建成在夜間叫來李世民,與他飲酒,以經過鴆羽浸泡的毒酒毒害他。李世民突然心臟痛楚,吐了幾升血,淮安王李神通攙扶著他返回西宮。高祖來到西宮,詢問李世民的病情,命令李建成說:“秦王平素不善于飲酒,從今以后,你不能夠再與他夜間飲酒。”高祖因而對李世民說:“第一個提出反隋的謀略,消滅平定國內的敵人,這都是你的功勞。我打算將你立為繼承人,你卻堅決推辭掉了。而且,建成年紀最大,作為繼承人,為時已久,我也不忍心削去他的權力啊。我看你們兄弟似乎難以相容,你們一起住在京城里面,肯定要發生紛爭,我應當派你返回行臺,讓你留居洛陽,陜州以東的廣大地區都由你主持。我還要讓你設置天子的旌旗,一如漢梁孝王開創的先例。”李世民哭泣著,以不愿意遠離高祖膝下為理由,表示推辭。高祖說:“天下都是一家。東都和西都兩地,路程很近,只要我想念你,便可動身前去,你不用煩惱悲傷。”李世民準備出發的時候,李建成和李元吉一起商議說:“如果秦王到了洛陽,擁有土地與軍隊,便再也不能夠控制了。不如將他留在長安,這樣他就只是一個獨夫而已,捉取他也就容易了。”于是,他們暗中讓好幾個人以密封的奏章上奏皇帝,聲稱:“秦王身邊的人們得知秦王前往洛陽的消息以后,無不歡喜雀躍。察看李世民的意向,恐怕他不會再回來了。”他們還指使高祖寵信的官員以秦王去留的得失利弊來勸說高祖,高祖便改變了主意,秦王前往洛陽的事情又半途擱置了。
李建成、李元吉與后宮的嬪妃日夜不停地向高祖誣陷李世民,高祖信以為真,便準備懲治李世民。陳叔達進諫說:“秦王為全國立下了巨大的功勞,是不能夠廢黜的。況且,他性情剛烈,倘若加以折辱貶斥,恐怕經受不住內心的憂傷憤郁,一旦染上難以測知的疾病,陛下后悔還來得及嗎!”于是,高祖沒有處罰李世民。李元吉暗中請求殺掉秦王李世民,高祖說:“他立下了平定天下的功勞,而他犯罪的事實并不顯著,用什么作借口呢?”李元吉說:“秦王剛剛平定東都洛陽的時候,觀望形勢,不肯返回,散發錢財布帛,以便樹立個人的恩德,又違背陛下的命令,不是造反,又是什么!只應該趕緊將他殺掉,何必擔心找不到借口!”高祖沒有回答他。
秦王府所屬的官員人人憂慮,個個恐懼,不知所措。行臺考功郎中房玄齡對比部郎中長孫無忌說:“現在仇怨已經造成,一旦禍患暗發,豈只是秦王府不可收拾,實際上便是國家的存亡都成問題。不如勸說秦王采取周公平定管叔與蔡叔的行動,以便安定皇室與國家。存亡的樞機,形勢的危急,就在今天!”長孫無忌說:“我有這一想法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只是不敢講出口來。現在你說的這一席話,正好符合我的心愿。請讓我為您稟告秦王。”于是,長孫無忌進去告訴了李世民。李世民傳召房玄齡計議此事,房玄齡說:“大王的功勞足以遮蓋天地,應當繼承皇帝的偉大勛業。現在大王心懷憂慮戒懼,正是上天在幫助大王啊。希望大王不要疑惑不定了。”于是,房玄齡與秦王府屬杜如晦共同勸說李世民誅殺李建成與李元吉。
由于秦王府擁有許多驍勇的將領,李建成與李元吉打算引誘他們為己所用,便暗中將一車金銀器物贈送給左二副護軍尉遲敬德,并且寫就一封書信招引他說:“希望得到您的屈駕眷顧,以便加深我們之間的布衣之交。”尉遲敬德推辭說:“我是編蓬為戶、破甕作窗人家的小民,遇到隋朝末年戰亂不息、百姓流亡的時局,長期淪落在抗拒朝廷的境地里,罪大惡極,死有余辜。秦王賜給我再生的恩典,現在我又在秦王府注冊為官,只應當以死報答秦王。我沒有為殿下立過尺寸之功,不敢憑空接受殿下如此豐厚的賞賜。倘若我私自與殿下交往,就是對秦王懷有二心,就是因貪圖財利而忘掉忠義,殿下要這種人又有什么用處呢!”李建成大怒,便與他斷絕了往來。尉遲敬德將此事告訴了李世民,李世民說:“您的心就像山岳那樣堅實牢靠,即使他贈送給您的金子堆積得頂住了北斗星,我知道您的心還是不會動搖的。他贈給您什么,您就接受什么,這又有什么值得猜疑的呢!況且,這樣做能夠了解他的陰謀,難道不是一個上好的計策嗎!否則,禍事就將降臨到您的頭上了。”不久,李元吉指使勇士在夜間刺殺尉遲敬德,尉遲敬德得知這一消息以后,將層層門戶敞開,自己安然躺著不動,刺客屢次來到他的院子,終究沒敢進屋。于是,李元吉向高祖誣陷尉遲敬德,敬德被關進奉詔命特設的監獄里審問處治,準備將他殺掉,由于李世民再三請求保全他的生命,這才得以不死。李元吉又誣陷左一馬軍總管程知節,高祖將他外放為康州刺史。程知節對李世民說:“大王的輔佐之臣快走光了,大王自身又怎么能夠長久呢!我誓死不離開京城,希望大王及早將計策決定下來。”李元吉又用金銀布帛引誘右二護軍段志玄,段志玄不肯從命。李建成對李元吉說:“在秦王府有智謀才略的人物中,值得畏懼的是房玄齡和杜如晦。”李建成與李元吉又向高祖誣陷他們二人,使他們遭到斥逐。
李世民的親信只剩下長孫無忌還留在秦王府中,他與他的舅舅雍州治中高士廉、右候車騎將軍三水人侯君集以及尉遲敬德等人,日以繼夜地勸說李世民誅討李建成和李元吉,李世民猶豫不決。李世民向靈州大都督李靖問計,李靖推辭了;又向行軍總管李世勣問計,李世勣也推辭了。從此,李世民便器重他們二人了。
適逢突厥郁射設帶領數萬騎兵駐扎在黃河以南,進入邊塞,包圍烏城,李建成便推薦李元吉代替李世民督率各軍北征突厥。高祖聽從了他的建議,命令李元吉督率右武衛大將軍李藝、天紀將軍張瑾等人前去援救烏城。李元吉請求讓尉遲敬德、程知節、段志玄以及秦王府右三統軍秦叔寶等人與自己一同前往,檢閱并挑選秦王軍中精悍勇銳的將士,來增強李元吉的軍隊。率更丞王晊秘密稟告李世民說:“太子對齊王說:‘現在,你已經得到秦王驍勇的將領和精悍的士兵,擁有數萬人馬了。我與秦王在昆明池為你餞行,讓勇士就在帳幕里摧折秦王的身體,將他殺死,上奏時就說他暴病身亡,皇上該不會不相信。我自當讓人進言申說,使皇上將國家事務交給我。尉遲敬德等人被你掌握以后,應該將他們悉數活埋,有誰敢不服呢!’”李世民將王晊的話告訴了長孫無忌等人,長孫無忌等人勸說李世民在事發以前設法對付他們。李世民嘆息著說:“骨肉相互殘殺,是古往今來的大丑事。我誠然知道禍事即將來臨,但我打算在禍事發動以后,再仗義討伐他們,這不也是可以的嗎!”尉遲敬德說:“作為人們的常情,有誰能夠舍得死去!現在大家誓死擁戴大王,這是上天所授。禍患的機括就要發動,大王卻仍舊態度安然,不為此事擔憂。即使大王把自己看得很輕,又怎么對得起宗廟社稷呢!如果大王不肯采用我的主張,我就準備逃身荒野了。我是不能夠留在大王身邊,拱手任人宰割的!”長孫無忌說:“如果大王不肯聽從尉遲敬德的主張,事情現在便沒有指望了。尉遲敬德等人肯定不會再追隨大王,我也應當跟著他們離開大王,不能夠再事奉大王了!”李世民說:“我講的意見也不能夠完全舍棄,您再計議一下吧。”尉遲敬德說:“如今大王處理事情猶豫不定,這是不明智的;面臨危難,不能決斷,這是不果敢的。況且,大王平時畜養的八百多名勇士,凡是在外面的,現在已經進入宮中,他們穿好衣甲,握著兵器,起事的形勢已經形成,大王怎么能夠制止得住呢!”
李世民就此事征求秦王府僚屬的意見,大家都說:“齊王兇惡乖張,是終究不愿意事奉自己的兄長的。近來聽說護軍薛實曾經對齊王說:‘大王的名字,合起來可以成為一個唐字,看來大王終究是要主持大唐的祭祀的。’齊王歡喜地說:‘只要能夠除去秦王,捉拿太子就易如反掌了。’李元吉與太子謀劃作亂還沒有成功,就已經有了捉拿太子的心思。作亂的心思沒個滿足,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呢!假使這兩個人如愿以償了,恐怕天下就不再歸大唐所有。憑著大王的賢能,捉拿這兩個人就像拾取地上的草芥一般容易,怎么能夠為了信守平常人的節操,而忘記了國家大計呢!”李世民仍然沒有做出決定。大家說:“大王認為虞舜是什么樣的人呢?”李世民說:“是圣人。”大家說:“假如虞舜在疏浚水井的時候沒有躲過父親與哥哥在上面填土的毒手,他便化為井中的泥土了,假如他在涂飾糧倉的時候沒有逃過父親和哥哥在下面放火的毒手,他便化為糧倉上的灰燼了,還怎么能夠使自己恩澤遍及天下,法度流傳后世呢!所以,虞舜在遭到父親用小棍棒笞打的時候便忍受了,在遭到父親用大棍棒笞打的時候便逃走了,這恐怕是因為虞舜心里所想的是大事啊。”李世民讓人卜算是否應該采取行動,恰好秦王幕府的僚屬張公謹從外面進來,便將龜甲拿過來扔在地上說:“占卜是為了決定疑難之事的,現在事情并無疑難,還占卜什么呢!如果卜算的結果是不吉利的,難道就能夠不采取行動了嗎?”于是,大家便定下了采取行動的計劃。
李世民讓長孫無忌秘密地將房玄齡等人召來,房玄齡等人說:“敕書的旨意是不允許我們大家再事奉秦王的。如果我們現在私下去謁見秦王,肯定要因此獲罪致死,因此我們不敢接受秦王的教令!”李世民生氣地對尉遲敬德說:“房玄齡與杜如晦難道要背叛我嗎!”他摘下佩刀交給尉遲敬德說:“您前去察看一下情況,如果他們沒有前來的意思,您可以砍下他們的頭顱,帶著回來見我。”尉遲敬德前去,與長孫無忌一起曉示房玄齡等人說:“秦王已經將采取行動的辦法決定下來了,您們最好趕緊前去秦王府共同計議大事。我們這四個人,不能夠在街道上同行。”于是讓房玄齡與杜如晦穿上道士的服裝,與長孫無忌一同進入秦王府,尉遲敬德由別的道路也來到了秦王府。
己未(初三),金星再次白天出現在天空正南方的午位。傅奕秘密上奏說:“金星出現在秦地的分野上,這是秦王應當擁有天下的征兆。”高祖將傅奕的密狀交給了李世民。此時,李世民暗中奏陳李建成與李元吉淫亂后宮嬪妃,而且說:“我絲毫也沒有對不起哥哥與弟弟的地方,現在他們卻打算殺死我,似乎是要為王世充和竇建德報仇。如今我含冤而死,永遠離開父皇,魂魄回到地下,如果見到王世充等人,實在感到羞恥!”高祖望著李世民,驚訝不已,回答說:“明天就審問此事,你最好及早前來朝參。”
庚申(初四),李世民率領長孫無忌等人入朝,將兵力埋伏在玄武門。張婕妤暗中得知了李世民上表的大意,急忙前去告訴李建成。李建成將李元吉叫來商議此事,李元吉說:“我們應當統率好東宮與齊王府中的軍隊,托稱有病,不去上朝,以便觀察形勢。”李建成說:“軍隊的防備已很嚴密了,我與你應當入朝參見,親自打聽消息。”于是,二人一起入朝,向著玄武門走來。當時,高祖已經將裴寂、蕭瑀、陳叔達等人召集前來,準備查驗這件事情了。
李建成與李元吉來到臨湖殿的時候,察覺到發生了變故,立即勒轉馬頭,準備向東返回東宮和齊王府。李世民跟在后面招呼他們,李元吉拉開弓射李世民,一連兩三次,都沒有將弓拉滿,李世民箭射李建成,卻將他射死了。尉遲敬德帶領騎兵七十人相繼趕到,他身邊的將士將李元吉射下馬來。李世民的坐騎奔入樹林,被樹枝掛住,倒在地上,不能起來。李元吉迅速趕到,奪過弓來,準備掐死李世民,尉遲敬德躍馬奔來大聲喝斥他。李元吉打算步行前往武德殿,尉遲敬德追著射他,將他射死了。翊衛車騎將軍馮翊人馮立得知李建成死去消息以后,嘆息說:“難道能夠人家活著時蒙受人家的恩惠,人家一死便逃避人家的禍難嗎!”于是,他與副護軍薛萬徹、屈直府左車騎萬年人謝叔方率領東宮和齊王府的精銳兵馬兩千人,急馳玄武門。張公謹膂力過人,他獨自關閉了大門,擋住馮立等人,馮立等人無法進入。云麾將軍敬君弘掌管著宿衛軍,駐扎在玄武門。他挺身而起,準備出戰,與他親近的人阻止他說:“事情未見分曉,姑且慢慢觀察事態的發展變化,等到兵力集合起來,結成陣列再出戰,也是為時不晚的啊。”敬君弘不肯聽從,便與中郎將呂世衡大聲呼喊著奔向前去,結果全部戰死。敬君弘是敬顯雋的曾孫。把守玄武門的士兵與薛萬徹等人奮力交戰,持續了很長時間,薛萬徹擂著鼓,呼喊著,準備進攻秦王府,將士們大為恐懼。這時,尉遲敬德提著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頭顱,給薛萬徹等人看,東宮和齊王府的人馬因而潰散,薛萬徹與騎兵數十人逃進終南山。馮立殺死敬君弘以后,對手下人說:“這也足夠略微報答太子了。”于是,他丟掉兵器,落荒而逃。
高祖正在海池劃船。李世民讓尉遲敬德入宮擔任警衛,尉遲敬德身披鎧甲,手握長予,徑直來到高祖所在的地方。高祖極為震驚,便問他說:“今天作亂的人是誰呀?你到這里來做什么?”尉遲敬德回答說:“由于太子和齊王作亂,秦王起兵誅殺了他們。秦王擔心驚動陛下,便派我擔任警衛。”高祖對裴寂等人說:“不料今天竟然會出現這種事情,你們認為應當怎么辦呢?”蕭瑀和陳叔達說:“李建成與李元吉原來就沒有參與舉義反隋的謀議,又沒有為天下立下功勞。他們嫉妒秦王功勛大,威望高,便一起策劃邪惡的陰謀。現在,秦王已經聲討并誅殺了他們,秦王的功績布滿天下,我國疆域以內的人們都誠心歸向于他。如果陛下能夠決定立他為太子,將國家政務交托給他,就不會再發生事端了。”高祖說:“好!這也正是我平素的心愿啊。”當時,宿衛軍和秦王府的兵馬與東宮和齊王府的親信交戰還沒有停止,尉遲敬德請求高祖頒布親筆敕令,命令各軍一律接受秦王的處置,高祖聽從了他的建議。天策府司馬宇文士及由東上閣門出來宣布敕令,大家便安定下來。高祖又讓黃門侍郎裴矩前往東宮明白開導各個將士,將士們便都棄職散開。于是,高祖傳召李世民前來,撫慰他說:近些日子以來,我幾乎出現了曾母誤聽曾參殺人而丟開織具逃走的疑惑。”李世民跪了下來,伏在高祖的胸前,長時間地放聲痛哭。
李建成的兒子安陸王李承道、河東王李承德、武安王李承訓、汝南王李承明、鉅鹿王李承義,李元吉的兒子梁郡王李承業、漁陽王李承鸞、普安王李承獎、江夏王李承裕、義陽王李承度等人都獲罪被殺,還在宗室的名冊上除去他們的名字。
當初,李建成答應李元吉在自己即位以后,將他立為皇太弟,所以李元吉為李建成盡死效力。各位將領準備將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一百多名親信全部誅除,將他們的家產沒收官府,尉遲敬德再三爭辯說:“罪過都在兩個元兇身上,他們已經受到死刑的處罰了。倘若還要牽連他們的黨羽,就不是謀求安定的做法了!”于是各位將領停止追殺下去。當天,高祖頒詔赦免天下罪囚,叛逆的罪名只加給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對其余的黨羽,一概不加追究。僧人、尼姑和男女道士都應當依照原先頒布的詔令處理。國家的各項政務,全部聽候秦王的處置。
辛酉(初五),馮立和謝叔方都自動出來。薛萬徹逃亡躲避起來以后,李世民多次讓人曉示他,他也出來了。李世民說:“這些人都能夠忠于自己所事奉的人,是義士啊!”于是都免除他們的罪。
癸亥(初七),高祖將李世民立為皇太子,還頒布詔書說:“從今天起,軍隊和國家的各項事務,無論大小,全部交付太子處置決定,然后再報告朕知。”
司馬光曰:將嫡長子立為太子,是禮制的正常法則。然而,高祖之所以擁有天下,完全是由于李世民的功勞。隱太子李建成平庸低劣,卻位居李世民之上,所處的地位易生嫌猜,所擁有的權力相互威脅,兄弟二人必然不能相容。假如高祖有周文王的明智,隱太子李建成有泰伯的賢達,太宗有子臧的節操,變亂又會從哪里產生出來呢!既然不能如此,太宗這才打算等待李建成首先發難,然后采取相應的行動。這樣說來,太宗也是出于不得已,尚且算是做得較好的了。接著,李世民被各位下屬施加壓力,于是導致宮廷門前發生了流血事件,對自己的同胞兄弟白刃相加,為后世所譏剌,真是太可惜了!一般說來,創立基業傳給后世的君主,是子孫后代學習的典范,后來中宗、玄宗、肅宗、代宗的帝位傳承,能不是在對太宗的指顧與效法中找到借口的嗎!
戊辰(十二日),朝廷任命宇文士及為太子詹事,長孫無忌與杜如晦為左庶子,高士廉與房玄齡為右庶子,尉遲敬德為左衛率,程知節為右衛率,虞世南為中舍人,褚亮為舍人,姚思廉為洗馬,還將齊王國司的金銀布帛器物全部賞賜給尉遲敬德。
當初,太子洗馬魏徵經常勸說太子李建成及早除去秦王,李建成事敗以后,李世民便傳召魏徵說:“你為什么挑撥我們兄弟的關系呢?”大家都為他擔驚受怕,魏徵卻舉止如常地回答說:“如果已故的太子早些聽從我的進言,肯定不會有今天的禍事。”李世民素來器重他的才能,便改變了原來的態度,對他以禮相待,引薦他擔任了詹事主薄。李世民還將王珪和韋挺從州召回,讓他們擔任了諫議大夫。
李世民命令將宮苑的鷹犬放生,免除各地進獻貢物,聽憑百官各自陳說治理國家的方法,行政措施與法令簡明整肅,朝廷內外的人們大為欣悅。
朝廷任命屈突通為陜東道行臺左仆射,鎮守洛陽。
益州行臺仆射竇軌與行臺尚書韋云起、郭行方不睦。韋云起的弟弟韋慶儉以及同宗親屬有許多人事奉太子李建成,李建成死去以后,竇軌誣告韋云起與李建成一起謀反,將他收捕斬殺。郭行方逃奔京城,竇軌追趕他,但沒有追上。
吐谷渾侵犯岷州。
突厥侵犯隴州。辛未(十五日),突厥侵犯渭州,朝廷派遣右衛大將軍柴紹進擊突厥。
朝廷廢除益州大行臺,設置益州大都督府。
壬申(十六日),高祖將親筆詔書賜給裴寂等人說:“朕應當加上太上皇的尊號。”
辛巳(二十五日),幽州大都督廬江王李瑗反叛朝廷,右領軍將軍王君廓將他殺掉,把他的頭顱送往京城。
當初,高祖看到李瑗怯懦無能,沒有擔任將帥的才能,便讓王君廓輔佐他。王君廓過去當過強盜,驍勇強悍,陰險狡詐,李瑗推心置腹地倚賴他,答應與他通婚。太子李建成圖謀殺害秦王的時候,暗中與李瑗相互交結。李建成死去以后,高祖頒詔派遣通事舍人崔敦禮乘著驛站的車馬前去征召李瑗。李瑗心里恐慌,便與王君廓計議。王君廓打算捉拿李瑗,借此建立功勞,因而勸他說:“如果大王入朝,肯定沒有保全的道理。現在大王擁有數萬兵馬,怎么能夠接受使者單身一人的傳召,去自投羅網呢!”因而他與李瑗一起哭泣起來。李瑗說:“現在,我將性命交托給您,決定起事了。”于是,他劫持了崔敦禮,向他詢問京城中的機密要事,崔敦禮不肯屈服,李瑗便將他囚禁起來。李瑗通過驛站調集兵力,并且傳召燕州刺史王詵前往薊州,與他計議起事。兵曹參軍王利涉勸李瑗說:“王君廓反覆無常,不能夠將權柄交托給他,應當及早將他除掉,讓王詵來代替他。”李瑗沒有能夠決定下來。王君廓得知這一消息后,前去見王詵,王詵正在洗頭,握著頭發便走出來了,王君廓親手將他斬殺,提著他的頭顱向大家宣告說:“李瑗與王詵共同謀反,囚禁皇上的使者,擅自征調兵力。現在王詵已經被殺,只剩下李瑗,是無能為力的了。你們是寧愿跟著李瑗去舉族受戮呢,還是打算隨從我去獲取富貴呢?”大家都說:“我們愿意隨從您聲討逆賊。”王君廓便率領自己的部下一千多人,翻越西城,進入城內,李瑗沒有發覺。王君廓進入監獄,將崔敦禮放了出來,李瑗這才知道王君廓有變,連忙率領數百名親信身著鎧甲而出,在門外遇到了王君廓。王君廓對李璦的部下說:“李瑗叛逆朝廷,你們為什么要跟隨他赴湯蹈火呢!”大家都丟下兵器,潰散而去。只有李瑗獨自留在那里,大罵王君廓說:”你這個小人出賣我,你也將會自取禍殃的!”于是,王君廓捉住李璦,將他勒死。壬午(二十六日),朝廷任命王君廓為左領軍大將軍兼幽州都督,將李瑗家中的人口賞賜給他。崔敦禮是崔仲方的孫子。乙酉(二十九日),朝廷撤除了天策府。
秋季七月,己丑(初三),柴紹在秦州打敗突厥,斬殺特勒一人及將士一千多人。
朝廷任命秦王府護軍秦叔寶為左衛大將軍,又任命程知節為右武衛大將軍,尉遲敬德為右武候大將軍。
壬辰(初六),朝廷任命高士廉為侍中,房玄齡為中書令,蕭瑀為左仆射,長孫無忌為吏部尚書,杜如晦為兵部尚書。癸巳(初七),朝廷任命宇文士及為中書令,封德彝為右仆射,還任命從前的天策府兵曹參軍杜淹為御史大夫,中書舍人顏師古和劉林甫為中書侍郎,左衛副率侯君集為左衛將軍,左虞候段志玄為驍衛將軍,副護軍薛萬徹為右領軍將軍,右內副率張公謹為右武候將軍,右監門率長孫安業為右監門將軍,右內副率李客師為領左右將軍。長孫安業是長孫無忌的哥哥。李客師是李靖的弟弟。
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的黨羽流散逃亡到民間,雖然連續頒布赦令,仍然感到內心不安,希圖僥幸獲利的人爭著告發捕捉他們,以此邀功請賞。諫議大夫王珪將這種情況告訴了太子李世民。丙子(疑誤),太子頒布命令:“六月四日以前與東宮和齊王有牽連的人、同月十七日以前與李瑗有牽連的人,一概不允許相互告發,對違反規定的人以誣告治罪。”
丁酉(十一日),朝廷派遣諫議大夫魏徵安撫山東,允許他見機行事。魏徵來到磁州的時候,遇到州縣枷送原來的太子千牛李志安、齊王護軍李思行前往京城。魏徵說:“我奉命出使的時候,對原來的東宮與齊王府的屬官已經一概赦免,不予追究。現在又押送李思行等人,那么誰不對赦令產生懷疑呢!雖然朝廷為此派遣了使者,又有誰會相信他呢!我不能夠因顧慮自身遭受嫌疑,便不為國家考慮。何況我既然被視為國中才能出眾的人士而受到禮遇,怎么敢不以國中才能出眾人士的本色來報答太子呢!”于是,他將李志安等人一律釋放。太子李世民得知消息以后甚為高興。
右衛率府鎧曹參軍唐臨被外放為萬泉縣丞,縣內有在押囚犯約十人左右。適逢春雨降臨,唐臨便將他們放走,讓他們回鄉耕田種地,他們也全部按照規定的日期返回。唐臨是唐令則的兒子。
八月,丙辰(初一),突厥派遣使者請求通好言和。
壬戌(初七),吐谷渾派遣使者請求通好言和。
癸亥(初八),高祖頒布制書,將皇位傳給太子李世民。太子李世民再三推辭,高祖不肯答應。甲子(初九),太宗在東宮顯德殿即皇帝位,大赦天下,關內地區以及蒲州、芮州、虞州、泰州、陜州、鼎州六地免除租調兩年,其余各地免除徭役一年。
癸未,太宗頒詔認為:“為數眾多的宮女,被關閉在幽深的宮苑之中,值得哀憐。應當經過揀選,外放宮女,讓她們分別回到自己的親屬身邊,聽憑他們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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