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傍晚六點,荊州古城墻夜色剛起,幾位老人擺開象棋殘局,偶爾有年輕人路過,也多是路過打卡。
這座古城,明明提起三國繞不開它,說起楚文化離不開它。
可如今的荊州,既沒有武漢的都市繁華,也沒有宜昌的工業強勢,連年輕人都留不住,還經常被人問一句:荊州現在還有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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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江漢平原的春雨剛過,考古隊員在荊州紀山腳下的泥土里,鏟出了一塊帶著夯土痕跡的城磚——
這一挖,竟挖出了一座沉睡兩千兩百多年的楚國都城。
很少有人知道,比《三國演義》里“關羽守荊州”的故事早五百年,這里曾是春秋戰國最鼎盛諸侯國的心臟:
公元前689年,楚文王把都城遷到郢,此后四百一十一年里,這片土地始終是楚國發號施令、囤積物資的核心。
那時候的楚國是當時諸侯里地盤最大的國家,而紀南城就是它的中樞。
考古隊員后來丈量出,這座古城的城墻圍出了十六平方公里的范圍,比同期中原的鄭國都城大出近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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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不只有宮殿區的夯土臺基,還散落著青銅作坊的殘片、陶器窯的灰燼,甚至在長江邊找到了漕運碼頭的遺跡。
商船從這里出發,順江而下能把楚國的絲綢、青銅器運到吳越,逆流而上就能把巴蜀的鹽、糧拉回來。
出土的楚簡上還記載著當時紀南城的繁華,市場里有各地商人,每天都有船和車運來貨物,熱鬧得很。
到了唐代,荊州的地位更上一層。
公元757年,唐肅宗把荊州定為南都,與長安、洛陽、成都并稱四京,當時荊州的人口有80萬,而同期歐洲最大的城市巴黎,人口才20萬出頭。
長江邊的碼頭每天停著上百艘商船,絲綢、茶葉、瓷器從這里運到揚州、廣州,再銷往海外。
詩人杜甫在荊州住過一段時間,寫下江風白浪起,愁殺渡頭人,描繪的就是碼頭繁忙又擁擠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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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能想到這樣一座曾站在時代頂端的城市,會在后來的歲月里,慢慢褪去光芒。
而荊州的存在感下滑,其中最關鍵的是幾次重要發展機會的錯失。
第一次是建國后的工業布局,湖北的重點工業項目大多放在了武漢和宜昌。
荊州因為地處荊江段,歷史上頻繁發生洪水,大型工廠不敢建在這里,當時只能發展一些輕工業。
可這些產業后來又面臨沿海城市的競爭,慢慢失去了優勢。
直到2003年荊州才組建了本地第一所本科院校長江大學,在此之前,荊州的年輕人要想讀本科,大多得去武漢、宜昌。
畢業后也很少愿意回來,沒有足夠的人才,產業升級就成了難題,荊州的經濟自然難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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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交通的滯后,雖然荊州地處長江邊,但在高鐵時代,它的交通優勢被削弱了。
2012年荊州才通高鐵,比武漢晚了7年,比宜昌晚了5年。
高鐵不通的那些年,荊州的貨物運輸、人員往來都不如周邊城市方便,很多企業寧愿把工廠建在宜昌、荊門,也不愿選荊州。
這些困境慢慢拖慢了荊州經濟的腳步,
單是宜昌比荊州多出的2200億元,就快趕上荊州全年的經濟總量了,比GDP差距更棘手的,是人口流失帶來的空心化問題。
2023年荊州常住人口約510萬,十三年里少了近120萬人,走的多是20到40歲的年輕人:
長江大學的畢業生留在荊州工作的不到一成,大多去了武漢找互聯網、制造業的工作,本地的技術工人也常被長三角、珠三角的工廠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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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的離開,不僅讓城市少了活力,更讓產業升級缺了新鮮血液,形成惡性循環。
面對存在感下滑的尷尬,荊州沒有一直消沉,而是在試著用自己的方式突圍,
核心就是把歷史文化這個最大的優勢用起來,不是僅滿足于重復三國故事,而是深挖楚文化的內涵。
2020年,紀南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正式對外開放。
這個遺址是楚國都城的核心區域,考古人員在這里復原了部分宮殿地基、漕運碼頭,還建了一座楚文化博物館。
游客可以在這里看到楚國工匠如何制作青銅器,體驗用楚簡寫字,甚至能參與模擬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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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去年這個遺址公園接待了120萬人次游客,其中30歲以下的年輕人占了40%,很多人是沖著"真實的楚文化"來的,而不只是三國IP。
楚文化節也不是簡單的辦晚會,首屆楚文化節上,荊州把紀南城遺址的城墻當作背景,用光影秀還原了楚國都城的夜景——
城墻上映出楚王出行的隊伍、市井的熱鬧景象,搭配楚國的編鐘音樂,讓觀眾仿佛穿越回兩千多年前。
這些嘗試雖然不能立刻讓荊州回到曾經的輝煌,但至少讓它慢慢找回了一些存在感。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荊州不只是"關羽失荊州"的背景板,還是一座能讓人觸摸到楚文化的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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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荊州的尷尬,也是很多古城共同的困境:
如何在現代社會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如果只看GDP、看人口,荊州確實不如武漢、宜昌,但如果看文化價值,荊州的分量并不輕。
紀南城遺址里的一磚一瓦,荊州博物館里的越王勾踐劍,甚至古城墻上的每一道磚縫,都藏著中國歷史的重要片段。
這些東西不是用GDP能衡量的,現在荊州做的,就是把這些看不見的文化價值,變成看得見的體驗——
讓年輕人愿意來、愿意了解,甚至愿意留下來參與文化傳承。
于是荊州出臺了一項政策:
對來荊州從事文化產業的年輕人給予租房補貼,政策出臺后,越來越多年輕人來荊州開文創工作室、做考古科普博主,這至少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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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未來的荊州不會成為像武漢那樣的大城市,但它可以成為一座有特色的城市,
提到楚文化人們會想到荊州,提到古城保護與發展的平衡,人們會想到荊州。
傍晚,荊州古城墻根下老人圍坐棋盤,落子聲里聊著碼頭、茶館的老故事,不遠處,年輕文創店主舉著手機,直播楚紋書簽、鳥架鼓小夜燈。
一舊一新的場景,或許就藏著荊州找回存在感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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